明天就要走,乔斯年以为靳谦会叮嘱他几句,结果吃完饭靳谦就带着靳琛回了大营,只留下左雁归安排搬运乔斯年准备的吃用之物。
“公子能不能说得再清楚些?”左雁归看着桌上的罐子。
罐子里面是硝石,镇北侯府有烧制瓷器的窑口,乔斯年让左雁归带回去找工匠烧制孔雀蓝釉瓷器。
孔雀蓝釉又称“法蓝”,是以铜元素为着色剂,烧制后呈现亮蓝色调的低温彩釉。
乔斯年没找到太多资料,没有实验过,有一个配方也不知道对不对,而且配方称料都是纯净物比重,现在还真说不清楚。
“我只知道生坯挂釉,或于白釉器上二次挂釉烧制,”烧成温度为1080c也不能说,乔斯年有些发愁,“制釉的时候硝石肯定要用到,你让工匠试试,不管是谁,烧出来合格的釉色奖励二百两银子外加升迁。”
想了想,乔斯年又道,“如果蓝色不显,试着加一点儿铜烧成的黑灰在釉里。”
见左雁归似是还有疑问,靳云庭道,“此事不急,左叔吩咐下去便是。”
这是自家的生意,左雁归从来没想过乔斯年会藏私,他拱手道,“老仆领命。”
“我给斯年准备了一些吃食,左叔帮我带回去给他。”乔斯年笑道,“你跟他说我挺想他的。”
“知道我要来忠义关,小公子让辛午送来一箱东西说是给公子的,”左雁归笑道,乔家也是兄友弟恭。
“是吗?左叔和逸之慢慢聊,我去看看。”乔斯年急匆匆跑去西厢房耳室。
左雁归带来好几箱靳云庭和靳琛的衣物,都放在西厢房耳室,没想到还有斯文给自己的东西,乔斯年跑的飞快。
在大营已经说了许多,左雁归道,“二少爷。”
靳云庭去内间拿出一本册子交给左雁归,“就说是斯年给他的。”
这个“他”自然是指乔斯文。
乔斯文给乔斯年的是一箱大字,都是他这些日子写的。
洗漱过后乔斯年又拿出来翻看,他揽着靳云庭的腰,一张张看得仔细,“斯文的字越来越好了。”
“你很想他。”靳云庭道。
“嗯,”乔斯年应道,“好些天不见了。”
又看了两张发现靳云庭一直没出声,乔斯年收紧手臂,“怎么了,宝宝困了吗?”
“没有。我把易筋经给左叔带回去了,”靳云庭侧身倚在乔斯年怀里,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说道,“我重新抄了一份给斯文。”
“改了很多吗?”
“改了几处,”靳云庭仰头看他,“你写的那份我想留着。”
乔斯年放下大字,看见靳云庭凤眼里的自己笑了,他捧着靳云庭的脸吻了下去。
耳鬓厮磨间,靳云庭退下乔斯年身上的披风,见他一身大红纱衣轻薄透明,白玉一样的肌肤若隐若现,整个人楞住。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说的大概就是乔斯年现在的样子。
乔斯年有些羞躁,他捏着身上的红纱,“做罩衣的时候让裁缝做了这一件,料子不太好。”
靳云庭眸色沉得像一潭深水,手上力道不由加重。
乔斯年心中窃喜,勾起靳云庭垂在胸前的长发,“宝宝以后会很忙吧……”
刺啦一声,布料撕裂。
“你怎么……”
“料子不好!”
靳云庭大概真的要忙起来了,次日起的比平时早。
乔斯年以为他早起是为了送靳谦,迷迷糊糊坐起身,“爹这么早就走,我也去送他。”
“抬手。”靳云庭取来中衣,“父亲已经出发了!”
乔斯年乖乖抬手,任由靳云庭给他穿衣。他脖子以上白净细腻,脖子以下到处都是青紫红痕,腰侧十个指印清晰可见,“看这一身痕迹,再看你精神抖擞的样子,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是上面那一个。”
穿好中衣,靳云庭将乔斯年按回床上盖好被子,呼出的热气扑进他耳蜗,“昨晚大半时候你都在下面。”
说完又在他脸颊亲了亲才直起身穿上自己外袍,“以后不用等我,按时用膳,早点儿休息,我会尽早回来。”
靳云庭说的是尽早回来,不是每天回来。初时乔斯年还能每天见到他,这几日风雪交加,靳云庭就没有回来过。
下午,终于有了雪霁的迹象,乔斯年捧着手炉站在屋檐下看丙叁和辛亥打扫屋顶上的积雪。
“镇子里可有房屋被积雪压坏了?”
青竹给他披上大裘,“压塌了几间,听说大雪前县衙挨家挨户叮嘱各家修补房屋,下雪的时候也有人巡视,敲锣让各家起来扫雪,少爷夜里听见的就是。”
要说夜里有什么动静,那也是“咚咚”的打更声,突然听见“锵”地一声,乔斯年还以为草原各部打来了呢,诸葛连弩都拉上了弦,出门发现屋顶上几个人在扫雪。
“公子不用担心,冯大人在忠义关二三十年不是吃白饭的,在这里钱知州都没他好使。”辛亥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房子塌了的,有亲友的住亲友家里,剩下的人安排在后衙三堂的偏院里。”
“少爷,我做了一把诸葛连弩,好像不太对,你能帮我看看吗?”丙叁提着扫帚跳下屋顶,“有时候放空弓。”
“会不会是□□尺寸不对,对不上弩弦?你拿来我看看吧!”乔斯年笑道,“我手里这个就是好玩,想要射程和力道还得做大一些。”
这样好玩儿的东西可以多来几个,丙叁咧着嘴,“我使暗器,最好能出其不意,再大就显眼了。”
现在也很显眼吧,尤其是箭匣和扳机,怎么放都占地方,乔斯年问答,“你们有没有袖箭?”
“我有,”丙叁挽起袖口,他双手小臂内侧分别缚着一支袖箭。
“能射几支箭?”
见他如是问,辛亥和丙叁睁大眼,异口同声道,“一支。”
乔斯年笑了笑对青竹道,“告诉尹铛头,晚上吃烧鹅吊锅。”
说完掀起棉门帘回了正房,徒留丙叁和辛亥在寒风细雪中干瞪眼。
正房里烧着几盆炭火,门窗都挂上了棉帘,北境的冬天不是一般的冷。
开始乔斯年还担心一氧化碳中毒,要打开门窗透气,辛亥带他看了屋内的烟囱他才放了心。
不过睡觉前他还是会让人把火盆端出去,青竹要留下守着炭火盆也被他以炕上暖和不需要火盆为由赶走。
晚膳过后,青竹拎来脚炉,“寒从脚起,少爷踩着脚炉暖暖脚。”
“你在火盆边烤火吧。”
踩着脚炉确实暖和不少,乔斯年不习惯在炕上写字,去书房又要另外生火很麻烦,干脆把正房外间的桌子当书案用。
青竹没有去烤火,他往砚台里倒了一些水,拿起墨条研墨,“少爷又在写诗词!”
“练一练,不然忘记了。”
“行、花,”青竹歪头念着自己认识的字,“本、中。”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恼人风味阿谁知?请君问取南楼月。记得去年,探梅时节。老来旧事无人说。为谁醉倒为谁醒?到今犹恨轻离别。”乔斯年道,“吕本中的《踏莎行·雪似梅花》。”
“不是少爷写的吗?”
“不是,少爷笨得很,写不出来。”乔斯年把刚写的词放在青竹面前,“哪些字不认识,拿笔圈出来。”
“少爷要教我识字吗?”青竹一脸喜色,“毛笔我不会用,能不能用少爷的柳条笔画圈。”
“要用什么自己拿,”乔斯年调墨蘸笔,在白纸上又开始写《踏莎行·雪似梅花》,“反正没什么事,教教你!”
“谢少爷,”青竹取了柳条笔,看着面前的纸,“我还是把认识的圈起来,能少画几个圈。”
“哈哈,”乔斯年乐道,“这样也行,认识一个圈一个,等所有的字圈起来你就都认识了。”
“我也这么想,”青竹一边画圈一边问道,“少爷这首诗能不能不烧,我想留着时常拿出来看看,不然忘记了。”
“这是一首词,”乔斯年道,“留着吧,离了抚远侯府,不用那些小心。”
以前他都不写作者名字,可能让青竹误以为那些诗词都是他作的,乔斯年笑着摇头,“以前让你烧的你都烧了吧!”
“我都扔火里了。”听到抚远侯府青竹就没好气。
“那就好!”
北境放晴,耀京却罕见地十月飞雪。
帝后的寝宫九华宫灯火通明戒备森严,大皇子欺君的风声传出来不过半个时辰皇室宗亲、满朝文武都跪在了正殿外,都快赶上大朝会了。
看见最前头跪得笔直的老宁国公,已经投靠其他皇子的大臣心砸到脚底,有人甚至直接委顿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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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丑奴儿·晚来一阵风兼雨》·李清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