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瞎子看着呆滞的凌逸，片刻后他无奈笑道：
    “灰尘终究是蒙不住明珠，你该走这条路，还是得走这条路！”
    夜色很快降临，茅屋毁了，老瞎子和凌逸点了一堆篝火，围着火坐下，“今夜不用吐纳提气了。”
    “那我今晚干什么？”
    老瞎子手指轻轻点在凌逸额头，霎时他浑身一震。
    脑海中浮现一幅幅画面，先是一头巨大的凶兽，但是被黑影笼罩着，看不清真容。
    然后是一团白色雾气，缥缈无形，透着神秘的气息。
    接着他又看到一片战场，四周一片血腥，浓郁的腐臭和血气使得他作呕，在战场上，是一道人影无尽的杀戮，不断有人死在他剑下。
    画面又变化，成了一副地狱，总共十八层，层层有哀嚎，层层有鬼魂，阴森森的奈何桥，桥上游荡的鬼魂喝了汤之后便消失。
    最后一副画面是一片金光，凌逸看到天空上有一道大门，透着古老的气息，南天二字落入眼帘。
    “你看到了什么？”
    老瞎子的声音把凌逸的心神拉了回来，发现已经浑身被汗水湿透了，喃喃道：
    “我看到了凶兽，一团雾气，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剑客，地狱，鬼魂，还有一道天上的大门……”
    老瞎子一怔，嘴巴渐渐张大，足以塞下一个拳头了，然后他抓住凌逸的肩膀，郑重的说道：
    “你真的全都看到了？不许骗爷爷。”
    “我真的看到了。”
    老瞎子坐在地上，像是虚脱一般，嘴里喃喃着：
    “天意……真是天意，你竟然能看见六道轮回。”
    老瞎子没有眼睛，但是他的心不瞎，六道轮回是一门奇异的功法，是他年轻时候从一处古墓中得到，不过他修炼这功法，也只能看见六道其中一道。
    能够看见六道的人，按照那功法的记载，要么是天生特殊体质，要么就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
    看着老瞎子的模样，凌逸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刚才的画面无比真实，甚至战场上那种血腥气味他都能闻到，每个人的表情，他们声音中蕴含的愤怒，悲戚，凌逸几乎全都感觉到了。
    这一幕实在太奇怪了，对凌逸而言简直不敢想象。
    过了片刻，老瞎子抓住凌逸的手臂，一股温热的气流涌入他的体内，霎时一股热气从凌逸头顶冒出，随即在凌逸眼中浮现一副星图，其中有几颗星辰闪耀，不过大部分都是黯淡。
    “果然，是天生修炼的材料，但是这个江湖，太险恶了，爷爷怎能放心让你去闯。”
    老瞎子声音低沉，他的内心在挣扎，捡回凌逸，起初的目的就是让他给自己养老送终，平平安安的度过一辈子。
    但时势不容人，老瞎子担心他老死后，凌逸在这个世上没有自保之力，又会遇到今天这样的事。
    “孙儿……你想修武道吗？”
    “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弱的是普通人，强的是武者，武者的强大来源于修炼，修炼又分为九个境界，每个境界都需要武者自己去突破，一旦突破成功，实力就会越来越强。”
    老瞎子的声音陡然变了，变得威严，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气息：
    “但武者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修武道最基本的要求是天赋，武道分为九个大境界，淬体，凝灵，真灵，聚元，渡劫，神通，涅盘，灵圣，始神，武者需要不断地修炼去突破这些境界。”
    老瞎子黑洞洞的眼眶中似乎浮现精芒，他道：
    “武道并非是只有一种形式，而是有着许多的流派，有人修鬼道，有人修魂道，也有人炼体，但是他们都殊途同归，为了最强的力量而努力，修炼武道的人，有些天生就是好苗子，出生就能修炼，也有人穷其一生，也无法突破一个境界。”
    老瞎子继续说道：
    “你若修武道，我就传你剑道，刚才你握上这柄剑，就有了反应，你无疑是最适合修剑道的人。”
    老瞎子站起来，并指成剑，霎时周围的山风都混乱起来。
    凌逸看到，一道道气流环绕在老瞎子周身，地上的叶子化为碎屑，周围的石头化成粉末，那些原本柔和的风，成了剑之罡风。
    “这就是剑道。”
    老瞎子收回气息，缓缓道：
    “剑主杀伐，一旦入剑道，犹如踏杀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你要是能斩开一切，就能登上巅峰，若不能，就是死！”
    “我原本只想着让你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但这个世道如此险恶，即便躲到深山老林，也不能避开，要是我以后死了，留你一人在世上受欺辱，那爷爷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老瞎子声音中充斥着无奈，凌逸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孙儿，看到你就像看到我年轻时候，我曾经让无数人仰慕，但现在只是一个瞎眼废物，我不想我的孙儿和我一样。”
    “由你决定，你是修武道，还是平凡度过一生？”
    老瞎子又恢复成之前的模样，以前都是他给凌逸拿主意，现在该是让他自己做主了。
    凌逸现在还是有些听不懂，感觉这一切很复杂，不过他知道的是，修武道就能变得和老瞎子一样厉害，那么白天那些官兵就不能再欺负他了。
    他紧紧的握住了那柄剑，剑中传来一股阴冷之气，只觉得一道寒芒闪过心头，体内似乎有什么要宣泄出来，那是剑的意念，它被埋在地下多年，今日出鞘欲要饮血。
    片刻之后，凌逸才感觉到他体内那股剑意散去，整个人软了下来。
    “好，我教你剑术，传你六道轮回心法。”
    老瞎子很兴奋。
    六道轮回是一种修神功法，分六重境界，意为众生六道。
    每一重境界都能衍生出不同的能力，让凌逸修剑为主，以六道轮回为辅。
    一夜无眠，老瞎子给凌逸讲解剑道，并且讲述这个世界，在老瞎子的言论中，凌逸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起床。”
    天色刚亮，大树下就传来老瞎子的怒喝，今天他像变了一个人，对凌逸也严厉起来。
    凌逸起身练剑。
    这一练就是一整天，从早上到晚上，一刻不停。
    一直到他筋疲力尽晕倒后，老瞎子才拿来清水给他洗洗脸。
    “现在我对你严厉，以后你才能少流血，路是你自己选的，就要自己去走。”
    老瞎子沉声道。
    ……
    时间如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就是三年过了，三年里，凌逸天天都在练剑，每次都是晕倒才罢休。
    但是这种地狱式的修炼，带给他的好处也是巨大的，十五岁的年纪，身材已是和十八岁没差，练剑让他体格健硕，六道轮回的心法让他有着出尘的气质。
    “很好……”
    老瞎子露出一抹微笑，他更加的老了，满头白发。
    凌逸站在大树下，张开双臂，感受着微风吹拂，他睁开眼，又浮现那一副星图，其中已经亮了不少星辰，不过还不到三分之一。
    “人体脉络就像那星图，当星辰全部亮起，也就是浑身穴窍打通。”
    他笑了笑，看着凌逸一天天成长，就像看着一柄好剑日渐锋利。
    在这一刻，四周的风混乱起来，夹杂着剑意，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天穹之上，好似有星辉洒落在他的身上。
    这一刻，凌逸站在天地间，气息如海。
    四周狂风呼啸而来，大树摇曳，跟着摇曳的，还有老瞎子的心。
    无尽的妖气，遮天蔽日，仿佛从天地四周而来，凝聚在凌逸身上。
    一尊金色的大鹏虚影浮现在他的身后，天空霸主的妖之怒啸震动山林。
    “聚八方妖念，凝古妖之身，化妖神！”
    那是六道轮回之畜生道的咒语，此刻由凌逸念出，风云变色。
    狂暴，凶猛的气息从他的身上出现。
    凝聚而来的乃是金翅大鹏鸟的妖念，乃妖之君王，不可一世。
    老瞎子激动得浑身发抖：
    “这就是六道轮回带来的力量，凝聚古妖之力于身，化妖神之力。”
    他状若癫狂：“只是一道就有如此力量，你在武道一途一定比我走得更远。”
    “爷爷？”
    凌逸呼出一口气，将妖念散去，转过身看向癫狂的老瞎子。
    “你出师了。”
    老瞎子说道。
    “这就是我能教你的一切了，你的修为已经是淬体三重，十五岁的淬体三重武者，恐怕要吓死人吧。”
    凌逸闭着眼，感受到体内多出一倍的气血，一拳朝旁边的大树打去，树干颤抖，出现一个碗口大的拳印，叶子簌簌落下。
    老瞎子没有骗他，原来人类通过修炼，真的能够得到无法想象的力量。
    他刚要开口，却看到老瞎子找了个地方坐下，背对着他说道：
    “你去吧，不能陪我一辈子，你有自己的路，但是孙儿，我要告诫你，这一去，你什么都可以做，就是好人做不得！”
    凌逸表情凝固，没有说话，他只是跪下，朝着老瞎子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三年修炼，每日听老瞎子讲述他年轻时候的经历，不知不觉间，已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小孩子。
    不会再整天粘着爷爷，随着年纪的增长，很多事他学会了去做，而不是去说。
    谁也不想在离别的时候流泪，因为男人只能流血，老瞎子虽然眼瞎，但心里也会流泪，他只能背对着凌逸，凌逸也知道，所以他没有去靠近爷爷，只是把头磕在地上。
    他下山去了，风静，树摇曳，山上山下是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