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的栖凤梧桐树下,乔依肉躯入定,灵魂苏醒。身侧,一盏青铜古灯摇曳生光,金光阵阵,蔓延出去,将灵魂体笼罩,一圈又一圈,宛如神冕加持己身,整个人形同远古大神再临世间。
金光下,灵魂之体开口诵经:“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仙道成。不愿人道穷。北都泉苗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精。斩馘六鬼锋……”
远远地,似有吟唱穿越时空而来,从悄不可闻到漫天作响,从一人低咏到万众齐诵。迎合着乔依的声音,神圣庄严,刹那间,金光大盛,如潮水般漫过。驱散了鬼气与迷雾,将四十万冤魂厉鬼尽数笼罩。
以林子峰为首,四十万厉鬼只觉一股清凉之意漫过全身,整个魂魄一阵轻松,一丝微不可查的淡淡黑气,已是随着金光被度化出来,轻轻散去。冤戾无比的厉鬼,面上竟然浮起一丝久违的平和。
一个时辰之后,诵经之声缓缓停歇,乔依的灵魂之体缓缓闭上了双眼,重新进入了肉躯,漫天的金光渐渐消散。
睁开双眼,两道金色光芒闪现,渐渐淡去。乔依那双眼睛温润明亮,黑白分明,深邃神秘。他只觉通体舒畅,轻飘飘的,仿似无垢之躯。除了灵魂有些疲倦,竟没有丝毫的乏力之感,甚至,灵魂沐浴在青铜古灯的金光中,被《度人经》一番洗礼,使他距灵魂金光大成,更近了一步。体内青色的灵力之中,那丝绣花针粗细的金色异力,不知不觉间又长大了一分。
一直以来,为了谨守《度人经》的秘密,他都没有机会这样放开了去诵念《度人经》,今日一试之下,方觉对自身助益甚大。甚至沐浴在这等光辉之下,他还能从栖凤梧桐之中,感觉到一丝兴奋与渴望之意,显而沐浴在真经及金光之中,对凤叱灵性的进化助益不小。
“乔……乔依真人,你这金光及真经,对吾等化去怨戾之气,作用极大,吾等相信真人法力通神,还请真人相助吾等!”
林子峰双目精光闪现,雄伟如山的身躯一阵颤抖,轰然跪地。
“林子峰代四十万兄弟,叩求真人相救吾等!”
轰……
四十万大军齐齐跪地,叩首哀求道:“恳请真人施法,相救我等!”
乔依面色微红,一阵赧然,其实以他灵魂金光濒临大成的修为,再坚持一个时辰并没有多少问题。只是他这些年经历颇多,做事小心谨慎,暗地里留了一手,以防修为耗尽,为一众冤魂厉鬼所乘。
如今看来,却是他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男儿膝下有黄金,更别提这等矢志不移的铁血男儿。以林子峰鬼将境的修为,能对着他一个后辈修真小子,毫不犹豫地跪下,由此可见这四十万亡魂对转世投胎的渴望,别看他们各个鬼道修为不凡,实则在此不毛之地困守千年之后,谁都恨不得化去那丝执念,散去这身修为,变为一个寻常的魂魄,转世为人。
其实,这也怪不得乔依,任谁被密密麻麻的白骨厉鬼包围,都会留一番后手。
“林将军,诸位,请起!”
待众人起身之后,乔依正色道:“诸位,乔依修为尚浅,还不能一举尽数驱除各位体内的冤戾之气。所以,只能一步一步徐徐图之。还请见谅!”
林子峰道:“真人无需自责,吾等困守千年,也不急于一时。”
乔依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林子峰顿了顿,又道:“五行困阵,困人困鬼,困一切有灵性之物。请问真人,即便是怨戾之气尽解,吾等又如何破阵?”
乔依想了想道:“虽然我没有赵括将军修为,可以在短时间内隔绝阵法四周阴煞鬼气,然而诸位都已看到我身后的这株梧桐树。此树名为栖凤梧桐,树身沾染一丝凤凰残魂,善能浴火重生,周身燃烧的凤凰真火,可吸噬炼化大阵中的阴煞鬼气。待诸位怨戾之气一解,法阵之中的阴煞之气,也被栖凤梧桐吸噬炼化。没了阴煞鬼气阻挡,阵内阵外便能隔阵相望,我便可与外界的同门沟通,此五行困阵便是我玄青门祖师布下,破解阵法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林子峰点头道:“真人思虑颇周,吾等愿遵从真人之命。”
乔依笑道:“如此甚好。”沉思片刻,他续道:“我与诸位约定,修炼及调息之后,金光为号,一但金光散射,诸位便来此地,我助你们化解怨戾之气。林将军,诸位,以为如何?”
林子峰道:“吾等愿意遵从真人之命!真人还请自便,五行困阵之中,但得真人所至之处,绝无一人……绝无一鬼敢范!”
“吾等不敢!”四十万厉鬼大军齐齐躬身施礼。
“林将军,乔依有一事相询!”
林子峰朝着乔依颔首示意了一番,转身对着厉鬼大军,喝道:“众军听令,各自归营。日后,金光为号,感知到金光,便汇聚此处。”
“谨尊军令!”厉鬼大军领命而去,各自附身白骨之上,而后变为骨妖,走向埋骨之地。
抱了抱圈,林子峰道:“真人有何指教?”
乔依笑道:“将军不许如此客气,论修为,您胜我颇多,论年纪,更是大我太多。再说,赵将军及各位,都是忠义之士,乔依敬仰不已。将军称我乔依便可!”
见是林子峰应承了一声,乔依续道:“说来惭愧,乔依修为甚浅,还做不到辟谷。此地乃是不毛之地,借助戒指中的储藏,吃的乔依倒能勉力维持,然而清水已是不多,不知此地可有可以食用的水源?”
林子峰道:“倒是末将疏忽,吾等兄弟都是魂魄之体,却是忘记了你乃是血肉之躯。此地有一条丹河,贯穿全境,河水虽然被阴煞鬼气侵蚀,然而河水乃是流淌不息的活水,所以侵蚀不深。以真人对鬼煞之气的克制,想来应该不是问题。”
乔依闻言大喜,心道说不定河水中还有鱼虾存在,这样他也不用每日靠一滴天地灵乳维持。问明了方向,便御使着虎尾棒御空而去。只是,到了丹河之侧,面前的河水,与他在阵外所见清澈透明的河水,极为不同,令他大失所望。
河面上,阴煞之气升腾,河水阴凉森寒,果如林子峰所言。甚至不用去找,乔依便知道,这河水中决然不可能有什么鱼虾存在。旋即,他又觉得这才是道理,地面上寸草不生,河水又如何能例外。
不过,水源倒是还可以利用。河水中蕴藏的阴煞鬼气,还难不倒乔依。
取出一块大的中品寒玉,并指如刀,轻轻滑过,将玉石挖空,削成锅的形状。释放出一朵三昧真火,漂浮在水面,而后玉石倒扣其上。
虽是一小小的一朵三昧真火,却令周围弥漫的阴煞鬼气一驱而散。灵力催逼之下,三昧真火不断燃烧,下方的河水飞速地化为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水汽,蒸腾而上,遇到上方冰冷的玉石,迅速化为一滴滴清水,沿着寒玉玉壁,流下滴落。下方,乔依操控着玉瓶将滴下的清水,尽数收纳。
这过程看似很慢,只因为三昧真火中蕴含了炽热的高温,所以水汽催生的很快,实则不过片刻功夫,乔依便收获了一桶的清水。水中的阴煞鬼气,已经尽数被三昧真火炼化。收纳的清水,已然可以放心食用。
便是依靠这些清水和天地灵乳,乔依硬生生地挺了下来。
五年,就在这种寂寞难熬中慢慢走过。或许是见惯了,这些阴魂厉鬼,在乔依眼中,再没有那般可怕,甚至无聊至极之时,他还会拉着一两个席地而坐,谈古论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