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棱棱”,几只停在屋顶休息的仙鹤惊起飞走。今日的三清殿不知怎的,总是不时地传来些怒喝和紧张的气息,大异于平日里的庄严清正。
几名年轻的弟子探头探脑,窥视着大殿中的情景。
忽地,大殿之侧转过一人,面容古板,下留五缕长须,见那几名弟子这般摸样,当即轻喝道:“你们几个,过来。”
几名弟子见是执事长老,不敢不从,缩手缩脚地走上前来。
“你们几个真是胆大包天,门中大事也是你们能够窥测的,自去后殿执事堂领些处罚。”
待几名弟子走后,执事长老探头看了一眼殿中,摇摇头叹了口气,走开了。
殿内,云易真人见乔依将定远宝剑收起,看了看手中的骷髅戒指,摇了摇头,抛给了满脸喜色的古方。
“你先退到一侧。”既是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没乔依什么事了。
乔依躬身施了一礼,四处瞄了瞄。见是师父背后的秦冲冲他招了招手,当下便走了过去,与两位师兄站在一处。
他心里明白,掌门真人在他面前只字未提轩辕古剑之事,看来这柄宝剑是没他什么事了。
“既然整件事情已经清楚,接下来我们再商讨一下轩辕古剑之事。”云易真人言语间虽是淡然之极,然而涉及到轩辕古剑还是令殿中的人目光再次炽热起来。
“掌门师兄,既然这轩辕古剑乃我门下弟子乔依所得,那这宝剑自是我开阳峰的,这根本不需要商量。”常远桥待云易真人话音刚落,就起身争道。
他是想明白了,不先发制人没有任何胜算。
“常师兄此言差矣,这轩辕古剑若非掌门师兄及时出现,如今早已落入魔教之手。既是掌门师兄得到此剑,和你门下那名弟子有何关系?”舒成道岂会坐视不理,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乔依的功劳抹得一干二净。
“敢问舒师兄,若非乔依灭杀那黑衣人,一路追踪杀入深渊之地,那轩辕古剑如何能再见天日。若非乔依寻出轩辕宝剑,待正魔一行十人进入深渊,你可有把握从那魔云天手中抢下轩辕剑?”常远桥显然不愿这么认输。
“第一个发现的不见得就是最终应该拥有的。常师兄,既然你非要把此事和你门下的弟子拉上关系。我就得说道说道了。”舒成道斜了常远桥一眼。
常远桥强忍着心中怒气,道:“你有何话说?”
舒成道微有些得意地道:“首先,你的弟子做事马虎,思虑不周,留下黑衣人尸体,这才导致事情暴露。否则我玄青门不声不响的就得了这轩辕古剑,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乔依脸色一红,常远桥却是不管不顾,正要发言,却又被舒成道抢先。
“其次,正是他的疏忽将魔教的目光全都吸引到我玄青门一派,从而导致药师兄陨落。若非我以言语相迫,逼得其他正道门派相助,损失定然更加惨重。说不定参与此行之人会尽数陨落。”
此言一出,乔依的愧疚之心再起,低着头轻轻抽泣。身侧,秦冲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而舒成道并不打算放过他:“再有,他愤而拔剑,导致轩辕古剑现于人前,险些令我派与轩辕古剑失之交臂。而且,我玄青门独占两件九天神兵,不但魔教各派觊觎之心不绝,恐怕正道同门也会防范之心大起。想要这轩辕古剑,他这一干罪过,如何得算?”
常远桥脸色涨的通红,却分辨不得。他本就拙于口舌,如今心情激荡,更是不堪。
季长春等人面有戏谑之意,坐看二人相斗。
其实众人都知道,乔依并没有什么错误,实在要追究也只能勉强说他年少无知,思虑不周罢了。至于药无极的陨落硬是算在他身上,却是好没道理。
玉清真人叹了口气,道:“舒成道,你自己无能,护不得门下弟子周全,也抢不下轩辕古剑,却将一干责任推于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你还要不要点脸面了。”
舒成道老脸一红,为了轩辕古剑,却是也顾不得了。
常远桥身后,乔依牙关紧咬拳头紧握,嘴唇上手心里缕缕血丝沁出。
舒成道的话字字如针,扎在内心深处,他瘦弱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片刻,乔依蓦地闪出,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跪倒在常远桥面前,面有悲色,砰砰砰,三个响头磕过,额头已是一片乌青。
他抬起头,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常远桥,面有哀求,一言不语。
常远桥看着他,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曾经忽视却渐渐异军突起的弟子,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个身材高大的老者站在面前,微笑着拱手相求。
众人面色古怪,不知这二人这奇怪的举动却是什么意思。
长吸口气,常远桥叹息一声,轻轻地点了点头。
乔依再次叩首,三拜之后,起身面向掌门云易真人,跪拜道:“掌门师伯,弟子年少无能,机缘巧合得此神兵,然而药师叔因我而死,师门形势因我而变,乔依无颜再得此神兵,能否先行告退,去为我药师叔守灵。”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这样吧。”云易真人有些意外,难得一个孩子如此重情重义。
乔依右手一拂,手中定远宝剑再现,他双手捧起,放于面前。
云易真人门头轻皱,疑惑地道:“你这是何意?”
乔依再次叩首道:“乔依无能,致使师门受损,不敢再领师门器物。”
云易真人微有不满,正要说话,却见一旁常远桥忽地站起,走到大殿中央,拍了拍乔依的肩膀,抬起头看向云易真人,淡淡地道:“掌门师兄,我教徒无方,给师门带来许多不便,远桥心有愧意,轩辕古剑之争我开阳峰一脉退出。”
云易真人摆手道:“常师弟,你又何必如此在意,相信舒师弟也并没有恶意。”
常远桥淡淡一笑,也不答话,转向一侧,看着舒成道,“舒师兄,这样你满意了吧。祝你天璇峰旗开得胜,得拥轩辕仙剑。”
舒成道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常远桥大袖一挥,转身带着三名弟子,就要离去。
“常师兄请留步!”古方的声音再次突兀的出现。
常远桥愤而转身,怒视古方道:“你有何事,难不成今日还要留下我开阳峰一脉为此事赔罪。”
他显然已是大怒,一股怒气直若排山倒海向着古方迫去。
古方修为本就差常远桥太多,猝不及防之下,咚咚咚倒退数步,方才勉力站稳。
舒成道连忙出手,抵住这股气息。
他二人修为相若,一时针尖对麦芒,火星四射。
“住手”,一声怒喝传来,云易真人长身站起。
见是掌门真人发怒,二人不敢再言。
“常师弟,先不要动怒,姑且听听古师弟有何事再说。”
常远桥心有怒气,也不走回座位,就带着乔依三人立在这大殿之中。
古方缓了缓,疏通心中的一口气,才道:“常师兄,药师兄辞世之后,那速灵液炼制之法是否该交出来了,否则门中无人炼制,岂不影响门派兴盛大计。”
常远桥面露嘲讽,这古方实乃玄青门中第一小人,出口就是门派大义压人,仿似不遵从他就是悖逆门派,委实讨厌得紧。
一旁的众人面露关切,虽然不齿古方为人,然而速灵液他们却缺之不得。
云易真人眼见常远桥面色转冷,想来再让他出言定然没有什么好话。当下截道:“此时无须担心,药师弟此前曾对我说,他的衣钵传人,也就是乔依已然能够炼制。乔依,此事属实否?”他前几句话还是朝着众人去说,后面一句却是问向乔依。
乔依让过身来,面向云易真人,回道:“回掌门师伯,此速灵液是我跟随药师叔研究所得,乔依在半年之前已能炼制。”
古方面色一沉,道:“小孩子家也不知道谦逊一点,你能炼制?你小小年纪,能有多高的成丹率?以你的那低的吓死人成丹率,岂不白白浪费了太多的灵药。依我看,还是尽早拿出来,由你古师叔我来炼制吧。”
乔依面露不屑,道:“不劳古师叔费心,乔依与门中自有交代,各峰每年所需份数尽可满足。”
古方见是谋之不得,眼睛一转,又生一计,道:“乔师侄,我曾听闻药师兄有一尊万兽药鼎,应该是在你那里吧?”
常远桥面色转冷,这人贪得无厌,刚刚谋求人家一枚储物戒指,就想得人药方,眼见不成,转而谋取人家药鼎。
“药师叔传衣钵与我,此物正是在我身上。”乔依冷冷地道。
“此药鼎乃不世之宝非同小可,你一个小孩子家修为尚浅,用之不得,还是交给师叔来保管。想来不会令药鼎蒙尘,再则也不虞有失。”
乔依面有怒色,反讽道:“乔依年幼修为浅薄,只有玉清境五层修为,古师叔修炼多年,修为深厚,不知现今是上清境几层?”
另一侧,常远桥气极反笑,接过乔依话头,反讽道:“古方,你是否想占便宜想疯了,药师兄衣钵之物也想谋求。我看你不如脱离玄青门,重新入派,拜在我开阳峰药师兄门下,说不定也可分些遗物。不过既是如此,乔依还是你的大师兄,愿不愿意,还是两说呢。”
殿中哄堂大笑,中间大位之上,云易真人面色泛红,显而也是憋得甚苦。
古方一张老脸只臊的紫红,恨不得扒开地缝钻进去。
片刻,云易真人咳嗽一声,将众人情绪压下。
乔依面朝众人,昂首环视,声音冷冷,说道:“你们要我邪兵法宝,我给;要我储物戒指,我也给;要我轩辕古剑,我还给。只因这些是我自己之物,你们尽可取去。然而药方药鼎乃我药师叔衣钵,想要的话尽管从我身上踏过去。玄青门传我道法养育我成人,门派要我几件法宝,我无话可说。你古方,凭得什么,窥测我手中宝物。”
他心中显然怒及,甚至连师叔都不叫了,直呼其名。
舒成道怒喝一声:“放肆。”
常远桥一行四人根本不理会他,竟是转身离开大殿,片刻后身影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