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青山出来,乔依在小桥村待了半日。乔子明的坟墓虽然每年都有些热心肠的乡亲帮忙清扫,终归是有些荒败。随手除掉茂盛的野草,将坟堆旁流失的泥土重新堆起。一身青衣的乔依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坟前。
一旁的枯树经不起时间的消磨,倒伏在地。断折腐朽的树根处,不知什么时候抽出了一根枝条,带着抹清新的绿意迎风挥舞,守候着这里的一切。
良久,乔依站起身来。他没有去打扰村庄的宁静。
山河县热闹依旧,乔依随意地逛着,一旁的小青身形小了很多,除了那一身碧绿的毛发,并无太过显眼之处。
三年过去,还是那熟悉的吆喝,熟悉的味道。
“老何叔,您不要客气了,叫我乔依就好。”乔依道。
“那哪能呢,你现在可是能腾云驾雾的仙长,会使仙法的。”老何连忙拒绝道。
“老婆子,赶紧去城中的醉仙楼弄几个好菜,咱们家小仙长回来了,怎么也得庆祝一下。”老何推了推身旁的有些不太情愿的媳妇。
“使不得,使不得,何婶,您别忙活了,我来看看大家,稍后就离开了。”乔依连忙拉住老何媳妇。
盛情难却,乔依苦劝不得,在这个曾经给过他温暖的地方,住了一宿。
清晨,乔依从老何的包子铺走出。他不想凭着修真得来的力量随意地改变别人的生活。床上,乔依留下一瓶灵液。老何这些年起早贪黑忙着做生意,早早地落下了腰酸背痛的毛病。相识即是有缘,既然有缘,留下一瓶灵液,让善心的老何健健康康的卖他的包子吧。
醉仙楼位于山河县最繁华之处,高两丈有余,分为四层,装典得高端大气,富丽堂皇,。一楼作为大众餐厅,二楼设些雅座包间,三楼是为贵宾间,四楼甚是风雅,四根雕柱支撑,四面无墙,竟是亭阁模样。亭阁四周半丈外围以半人高的汉白玉护栏。客人在此可凭栏观望整个山河县城景致。平日里都会有些文人骚客来此斗文泼墨,谈古论今。
今日,有些不同一般的清净。玄青门的腰牌很是好用,乔依亮出来后不但独占了这层亭阁,还可少些银两。
凭栏而立,乔依远远地望着城中的一处。那是一片很大的庄园,里面房屋错落有致,亭台水榭,花园假山一应俱全。
李家!
“仙长,菜来了”,小二端着碗盘爬上楼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乔依。在他的印象中,玄青门的仙长不是鹤骨仙风的老道,就是些英气逼人的青年才俊,哪像乔依一样,一身青衣貌不惊人,还带着一条青不拉几的土狗。
那小二喊了一声,见乔依不曾答应,心中疑惑,该不会是哪家少年无意间捡到玄青门腰牌,来此骗吃骗喝吧。
小二心中乱想,脚下却不迟疑,想上前叫醒。
“吼”,一声低吼,小青移过脚步,双眼凶光直冒,盯住那小二。
那小二一声大叫,跌坐在地,心惊胆战地看着小青。
“好了,小青,不要吓唬他。”回过神来的乔依对小青喝道。
小青龇了龇牙,摇了摇尾巴,走到一旁趴下。
小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压了压惊,从那条狗不屑的眼神中,他分明看到了轻视。玄青门果然厉害,养条土狗也有这般灵性。自己竟然怀疑小仙长的身份,想起来就冷汗直冒。
小二依照乔依吩咐,将一只烤的焦黄的羊羔放在地上的白布之上。小青这时走了过来,给了小二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将小二吓得半死。
“你也要喝?”端起酒杯的乔依皱了皱眉,看了看咬住他右手衣袖的小青。
小青点了点头,一双狗眼眯成一条线。
挥手招过伺候一旁的小二,“小二哥,麻烦你弄个盘子来,再装些酒水,送过来。”
小二已经不记得给这位小仙长送过几坛酒水了,那条青色的土狗双目通红,浑身酒气的躺在那里,绿油油地肚皮圆滚滚的像个皮球。
乔依倚着一根柱子,不时地灌上几口酒,就那么盯着李家。
良久!
天色已晚,哪怕乔依如今修为不错,眼中终究开始有了酒意,摸了摸小青光滑的皮毛,“小青,你说我去看看她好不好?”
小青砸了砸嘴,扭了扭身子,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摆动,悄悄地卷过来缠着乔依的脚踝。
“仙长,天色已晚,您看……”上来收拾碗筷的小二张大了嘴巴,四楼空无一人,一起消失的还有那条颇有灵性的土狗。
桌上,一锭银子孤零零的放在那里。
李家后院,尹灵儿拖着长裙,在房外来回的踱着步,远远地跑过来一个娇俏的丫鬟。
“小雨,你可问清楚了,少爷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尹灵儿连忙迎了上去,拉住那丫鬟紧张的道。
“回少夫人,奴婢刚刚问过管家常伯。常伯说,少爷去百里外南阳城分店谈生意,这两天可能都不回来了。”小雨紧张地道。
“怎么办,怎么办?”尹灵儿一双黛眉紧皱,着急的道。
“老爷,对老爷。”尹灵儿忽地想起来,道:“走,去东院,快!”
东院,一个面色灰暗一身华服的老者坐在桌旁,手执毛笔,仔细地审理着账册。
“老爷,吃些糕点吧,您已经忙了一下午了,一直都没吃东西。”一旁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劝道。
“没事的,老常。你先放那吧,看完这些再吃不迟。”华服老者随口道。
老常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正欲转身离开,忽地想起了什么,道:“老爷,还有一事……”
老何正要说些什么,忽听房外一声呼喊,“爹,您老人家在么,儿媳有急事求见?”
华服老者闻言放下手中毛笔,轻轻责道:“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事?”挥了挥手,叫老何去开门。
老何打开门来,尹灵儿急匆匆地就闯了进来。
华服老者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尹灵儿嫁入李家时,他也曾调查一番。虽然是有夫之妇,然而儿子非常执拗,非她不娶,再加上尹灵儿知书达理,贤惠持家,有了李岳霖这根独苗后,他也就认了。
正要斥责,却听尹灵儿道:“爹,出事了,霖儿出事了。”
华服老者闻言脸色一变,急道:“霖儿,霖儿出了什么事,他不是去了天剑门么?”
尹灵儿心中着急,连忙将事情一一道来。
李家三公子,老大李远哲任职朝中,老二李远涛拜入修真门派天剑门门下。天剑门同玄青门一样隶属道家,只不过天剑门只修剑道。天剑门实力不弱,是正道中仅次于玄青门,天雷寺,山灵宗这三级超级门派的一流门派。这世间修真,虽是法决各不相同,大体的境界却是一致的。天剑门修真,也分为后天剑体,先天剑体,先天剑体后得传剑修真诀,分为人剑、地剑、天剑三层境界。
李远涛拜入天剑门,受天资所限,不能修成先天剑体,在他那一代弟子中只能算作末流。他索性不再专心修道,跟宗门讨了个外门执事差事。他家世不错,为人圆滑老道,上下结识,在普通弟子中也算是颇有些名气。膝下无子,他对侄儿李岳霖颇为喜爱,早早的上下活动,为侄儿求得了一个弟子身份。
山河县大选,李家不曾露面,除了当时李岳霖年龄不到之外,还有就是天剑门入室弟子的职位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
两年前,李远涛到家中带走了侄子李岳霖。李岳霖所拜的师父是商铭,他修为一般也只在人剑境中段,门中也无什么势力,便私下里招些弟子以壮声威。李远涛能力不够,也只能为侄儿求得此人门下。
李岳霖天资尚可,商铭也很是喜欢他。初入天剑门人生地不熟,李岳霖低调做人,还算老实。然而过了一段时间,仗着师父宠爱,故态复萌,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压同门师兄弟。
李岳霖在一次狩猎玩耍中,偶然抓住了一条貂儿,养之不成将之折磨个半死,后来一时不查竟被貂儿逃脱。
隔日,貂儿便带着主人一个精灵可爱的小姑娘和几位同门寻上门来。仗着修为高过李岳霖,那几位同门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李岳霖何曾受过如此羞辱,他假意讨好那小姑娘,暗中弄些迷药来迷倒了她,将她脱光了狠狠折辱了一顿解气。小姑娘羞愤之下就欲咬舌自尽,李岳霖才慌了神。
将小姑娘打晕之后,连忙去找二伯求助。李远涛见过那姑娘顿时大惊,这小姑娘身份惊人,乃是门中一个修为高深的长老爱女,这一番折辱还得了。
李远涛心中大怒,暗恨自己这个侄儿不争气。李岳霖此时才知闯下了滔天大祸,当下痛哭流涕,只求二伯救他。
李远涛虽然愤怒,然而那终究是自己侄子,不能不管不问。一边寻人将小姑娘送回那长老处,另一边便将李岳霖悄悄地带出门派,让他先逃了再说。
李岳霖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何曾受过这等流亡之苦。在外逃了几日,已是混不下去了。他不知门中情景,便偷偷地跑回家去。打算通过家中,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二伯李远涛,刺探一下门派对他的处罚。
他并不知道,他的二伯李远涛刚刚返回门派,就被擒下。小姑娘的父亲名叫孙少杰,乃天剑门仅有的几名地剑修真之一。他修真多年,膝下唯有一女,自是宠爱异常。如今爱女受此奇辱,多次意欲寻死,孙少杰雷霆震怒。直接吩咐门下弟子去擒下李岳霖。只是李岳霖已被李远涛放出山门。他门下弟子唯恐无法交差,先行擒下了李远涛。
孙少杰不依不饶,请动掌门,不但费去了李远涛修为逐出门墙,还将商铭叫过处罚了一番,商铭门下大部分弟子被直接遣散。
如此,才有了此时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