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春秋时人以畜比君
《左氏》宣公四年:郑子公欲弑灵公,子家曰:“畜老,犹惮杀之,而况君乎?”成公十七年:晋乐书、中行偃欲弑厉公,韩厥曰:“古人有言曰:杀老牛莫之敢尸,而况君乎?”以畜类喻君,人莫不以为骇,其实无足骇也。畜者,养也。臣之于君,固有孝养之义。古人言养,亦恒以畜类为喻,不以为亵也。《论语·为政》:“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坊记》:“子云:小人皆能养其亲,君子不敬,何以辨?”孟子曰:“缪公之于子思也,亟问,亟馈鼎肉。子思不悦。于卒也,摽使者出诸大门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曰:今而后知君之犬马畜伋。”《万章》下。又曰:“食而弗爱,豕交之也;爱而不敬,兽畜之也。”《尽心》上。虽不以为然,然可见徒以养言,固恒以畜类为喻。孟子又谓“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告子》上。刍豢者,牛羊之食,亦未尝不引伸为凡食之称,而以施诸人也。齐景公召太师曰:“为我作君臣相悦之乐。其诗曰:畜君何尤?畜君者,好君也。”《梁惠王》下,《孟子》此六字即系解释《诗》义。《集注》谓臣能畜止其君之欲,乃是爱君,非也。《吕览·適威》引《周书》曰:“民善之则畜也,不善则仇也。”高《注》:“畜,好。”刍豢为人之所好,好之者必饮食之,故自养义引伸为好也。固亦施之于君,且以为歌颂之辞矣。
《左氏》襄公二十一年:“齐庄公为勇爵,殖绰、郭最欲与焉。州绰曰:二子者,譬于禽兽,臣食其肉而寝处其皮矣。”意虽近于自夸,然未闻以其言为狎侮,则古人之贱禽兽,固不若后世之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