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郡王爷再中箭
    回京城？赐婚？天生一对？
    雅儿再说什么，紫九已经听不见了。她垂了眼眸，心想恐怕再也不会回长盛府了。这次见到李瑞选，她心底隐隐觉得不安，一种感觉一直在心中告诫自己“离他远点离他远点”……
    而李瑞选也变得有些不同了，她居然有点害怕。
    于她而言，李瑞选只是凡尘中一个小小的生命，几十年生命犹如白驹过际，不是每一次的轮回他们都能有缘，是以她不能允许自己陷入这种终究没有结果的牵挂中。
    治好他的怪伤之际，就是他们彻底分离之时。
    只是，她为什么突然会想起在珑月院的日子，他的关怀备至，他的呵护宠溺……
    远处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雅儿皱眉，立即去帐帘那查看。清儿很快也进来了，道：“快去护着小姐！火烧起来了，两方深夜开战分不清敌我，我们在这山脚下恐不安全，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
    雅儿点头，看她们手忙脚乱地把几件衣裳收进包袱里，还装了几瓶药，雅儿还去伙房拿了好些干粮和水。
    起风了，把帐帘都刮起来，紫九依稀可以看到守在那的吴渠。
    他也是个将军，为何没有随李瑞选他们一同前去？
    吴渠何尝不想去呢？只是主子出发前曾面色不悦地警告过他：“她是我的命，你若再护不好，提头来见！”
    主子自来冷峻寡言，但对下官从未有过刻薄恐吓之词。他这次真的动怒了，言辞如此犀利，浅小姐在王爷心中的位置已经毋庸置疑。
    吴渠又怎敢违抗命令？他只能站在那里，望着远处山火，心里忧愁，又不敢对守卫有丝毫松懈。
    这一夜十分不平静。
    紫九纵使有点不安，也只能跟清儿雅儿她们提心吊胆地等着。直到快天亮，才听到嘈杂的马蹄声群奔而归。
    雅儿率先跑了出去：“我去看看！”
    没多久，一群人抬着架子进来，将上面的人放到榻上。
    紫九转不过头，只听他们有的喊着叫医官来，有的在说怎么拔箭，她便猜到了几分——李瑞选的营帐，旁人不轻易进来，这说明他又中箭了！
    怎么又中箭了！
    李瑞选又中箭了……他一个文弱男子一次两次上战场，上一次在西北边境没有受伤算是侥幸，这一次呢，接二连三受伤，伤的还这么奇怪……灵云呢？作为李瑞选的暗卫，为什么还会让他受伤呢？
    紫九急切转头去看，竟然没发现未到时辰头居然能动了。
    可太多人围着了，医官又刚好挡住了脸，她根本看不到什么。
    这时，萧谷风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紫九，眉头皱得更紧了，而他的眼眸里装了一点点埋怨与不满。
    萧谷风目如巨鹰，少有这种复杂的情绪。
    他蹲下身子，可还是俯视她，不住地摇头道：“浅小姐，末将求过您，为何不肯救王爷呢？”
    紫九第一次觉得这个萧谷风真的如他那副板着的严肃的脸一样，真的是迂腐！
    她哪里没救了？她去找了桃花姐姐，可惜姐姐不在，更不知道怎么找到桃花姐姐那个经常云游四海的兄长了。普通的仙者没有起死回生之能，会回魂术的也就几个真人，她一个小散仙根本不认识。而她还去找了南斗星君，可惜没有确切定论……
    她本想自己贵为小仙，说什么都比这些凡人要强一些，可终归是连自己想救一个人帮一个人都束手无策。果然是想做坏事容易，做好事难，不然怎么叫积福积福，三生积福才能积得一世富贵。
    虽然没有本事，但这个萧谷风说话也不太客气。要是没有想救，她现在何须躺在这？这个萧谷风难道以为，救李瑞选就跟三公主一样，给一些血就可以了？
    血？
    她眼神一亮，何不一试？
    萧谷风被她眼眸突如其来的精光震了一下，刚刚升起的一丝埋怨随即烟消云散。
    他是疯了么？王爷的伤是伤，自己没有能力护主救主，却对着一个女子发脾气……他垂下头，不敢再看她：“对不起，是属下急躁了，请浅小姐莫怪，实在因为王爷又中了一箭，伤势太重……”
    那边医官还在处理羽箭，李瑞选突然平躺着呕起来，那声音厚重嘶哑，一声声，断断续续，旁人听了都难受得跟着要呕起来……
    清儿和雅儿都默默移眼不敢看，紫九则是心急地想看到底如何了，可她再也动不了，刚刚扭动的头部也只能看到那些人的背影而已。
    “王爷中箭的位置还是那里。”萧谷风总算注意到她极力要看的样子，说了一句便走过去将雅儿叫开了，紫九得以看到李瑞选那张青得厉害的脸。只是医官挡住了上身，看不见他的伤势。
    她看着李瑞选难受的模样，胸口一时堵得厉害，当医官拔出箭头的时候，鲜血四溅，她的头晕眩起来。之前在梦境里的场景随之排山倒海而来，那血色的天地笼罩着她，身在其中却似乎要将它们吞噬，如鲠在喉令她顿时也恶心起来……
    紫九不知后来自己怎么晕过去了，从未感觉过寒冷的她，居然觉得奇冷无比，直到一点温热乃至一股股温热传来，才稍微踏实了些，睡得也沉了。
    清儿和雅儿在一旁候着，哪怕一夜没睡，如今也不敢打瞌睡。军中只有她们两个婢女，萧谷风也觉得她们留下照顾主子最合适。
    不能睡，又犯困，她们唯有聊天解乏。此时两个婢女看着床上看上去睡得沉的两个人，背靠背露出十分神似的微笑和忧愁。
    雅儿最是闲不住的嘴：“清儿姐姐，你看小姐，平日看上去最是温柔，实则颇有些傲气。平日里呀她睡着了都不安分，到处滚。如今睡在王爷身边，倒最乖巧。”
    “嗯，是啊！”清儿附和着她。
    “王爷这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清儿姐姐……是这样用的吗？”雅儿笑得十分灿烂：“反正我只要看着王爷对小姐好，心里就十分开心。我也不是小姐的娘亲，怎么就那么期盼小姐好呢？”
    清儿闻言忍俊不禁：“刚见到小姐的时候她的确就跟个孩子似的……”
    只是这孩子一点点长大了，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小姐变聪慧了，可是也开始有忧愁了。
    “清儿姐姐你也那么认为啊？”雅儿笑道：“王爷刚刚就醒来那么一小会，就要小姐睡到旁边去。都说男女有别，我怎么觉得这很甜蜜，王爷伤得那么重还记挂着小姐……”
    “夙儿……”李瑞选发出微弱的声音，清儿连忙迎上去，回道：“王爷，您说什么，要喝水吗？”
    雅儿端了水，清儿接过来，可李瑞选根本没醒，只是那干裂出血的唇上时不时地喃语。
    紫九是在日暮时分醒来的。她睡久了，眼睛反而肿得厉害，要勉强才能睁开。鼻尖是一股刺鼻的药味，她撑起身子，才发现一直枕着李瑞选的手臂睡在他怀里，混沌时候的温热应当是他的体温。
    尽在咫尺的俊俏郎君仍然昏迷不醒。
    她有点烦躁，不喜欢李瑞选如此安静，哪怕他醒的时候有点阴晴不定，有时候对她好有时候又对她坏的，但总比这样毫无生气的好。
    也许……
    “小姐，你醒了，可是饿了？”雅儿放下手里的丝线问道。
    已过一日，紫九的身子能大动了。她摇头，径自起身，赤脚走了出去。
    雅儿以为她要去哪，忙追在后头。不料看到小姐出了营帐口又折返，手上已经提着一把大刀，显然是守卫士兵的，他们站在外头既着急又不敢冲进来。
    雅儿眼见小姐不知道要做什么，又靠近了主子，有点担心，挡在了床前。终是看着小姐目光如炬，第一次没有多话便让开了。
    紫九一刀割断了医官不久前才给李瑞选包好的纱布，萧谷风闻讯冲进来的时候正见她划破了自己的左手，伤口足有一指长，血流了出来，准准地滴入主子的伤口。
    还不等萧谷风心安，李瑞选的伤口微烟，昏迷不醒的他惊坐起来大叫一声，随即又倒了下去。
    紫九扔了刀，俯身近看那伤口，竟是毫无变化。
    “快……快叫医官！”萧谷风喊道。
    医官很快来了，看了情况，神色更加不好，说道：“王爷情况不妙，恐怕撑不到明日……”
    “你刚刚不还说脉象正常？”萧谷风看向紫九，莫不是……
    医官摇头道：“王爷伤势依旧，并未加重。不过……之前诊脉正常，现在已是心脉尽损，危在旦夕了！恕下官无能。”
    雅儿闻言已是捂嘴失声而泣，赶来的清儿自然也是震惊不已。
    萧谷风难以置信，但还算理智，吩咐医官道：“你先退下，王爷这事不得泄露，咱们刚打了胜仗，还不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以防万一不要泄露风声。”
    医官应声退下。
    萧谷风看着紫九，期盼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答案来，可惜的是，她也是茫然失措的，而且是从未见过的惊慌神情。
    同是鲜血，为何能救三公主，却对主子有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