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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蠢笨如猪
    “小九若再这般看本王,本王会认为……你心悦本王了!”他说的话分明有些轻佻。
    在那张淡定自若的面上,却是看不出有什么风情在。
    紫九差点就冲他喊“闭嘴”了,看在那只冒着热气的荷叶鸡上,暂时不与他计较了。
    瞧那一双眼眸就在吃食上打转,李瑞选是失落又好笑。
    紫九以为他会取来衣裳给她穿上,或者喊云英小妍来,不想他居然就那么坐在床沿,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竹箸,不急不缓地揭开外头几层荷叶。
    紫九受不了他这么慢条斯理,思及近半年当乞儿的狼吞虎咽,此时若是这么乖巧等着才是不寻常。
    哪知她才探出手,一双竹箸落在手背,虽然敲得轻,却也隐隐有些疼。
    李瑞选看了她一眼,道:“本王说过,你是未来的郡王妃,举止不可如此粗俗不雅。”
    紫九大大的眼深深剜了他一下:郡王妃?谁稀罕!还不是你不顾傻子意愿私自做主,弄得所有人都觉得她才是最有福气的人,飞上枝头变凤凰!
    想归想,事实上她也只能乖乖等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她平生爱好不广,只喜睡与吃尔尔。
    如今只管填饱肚子,暂且当她是福至心灵,听懂了他的话吧!
    面前俊秀的人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扯着其中一处鸡骨,轻轻一转再拽下,一个大鸡腿就被拔下来了。
    分明是有些粗犷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显得极为斯文。
    紫九默默看着,迫不及待就张嘴大大咬了一口,一只大鸡腿很快被啃得只剩明晃晃的骨头。
    李瑞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很快又弄下一块鸡翅。
    一顿午膳用下,李瑞选算是知晓紫九的食量。
    几口香米饭,半只荷叶鸡,八分满的冬菇老鸭汤。
    小小的身板,吃得那么多。
    想起在冷仙居那一夜,还有回到王府来的那一日,怀抱着她,并不觉得她的身上肉有多少,抑或长在他不曾触碰的部位?
    这么一转神,有点想掀被再探个究竟。
    这个念头也就在他脑海里过一过,盖因今日已然起了两次欲念,又被强压下去,若是见了血脉喷张的景象再动邪念,怕不是他把持不住就是自毁其身。
    是以他喂完紫九,亲自将残渣一并收到食案,又净了手,重新坐到床沿。
    紫九吃饱喝足,靠着床柱眯着眼,不甚文雅地打了个饱嗝。
    李瑞选定定地看着她,着实觉得时光若能就此打住,也不枉来这凡尘走一遭。尽管如今积攒起来的美好未必是她想要的,总归此刻她是满足的。
    若她真就如此憨傻度日平安一世,他也愿意守着。
    让紫九听话的办法很简单——饿着就成,但李瑞选根本没打算把这事交代出去。
    于是接连几日郡王府上下是闹得鸡飞狗跳,嬷嬷奴才们干活时不时就抬头四下观望,生怕浅家小姐冷不丁从哪冒出来,砸砸花瓶挪挪梯椅拉扯衣裳什么的……
    总归是来惹麻烦的,是以府里上上下下人心惶惶。
    莲嬷嬷和许嬷嬷更是累得一个起不来床,一个染了风寒,皆出不了房,就别提教导了。
    她们头一次知道这不是个好差事——痴傻疯癫的人哪比常人好难捏啊,不知所言何物,不受威逼利诱,不畏祸及旁人。除了初次见面安分了那么一会,余下的时候就没安静过,更别提受教了。
    饶是这样,也还不足一谈,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不仅不让人拾掇她,反倒捉弄起人来。
    今天不是剪了莲嬷嬷的衣裳,就是把许嬷嬷齐齐整整的发髻扯得乱七八糟;明日便是把莲嬷嬷一应梳洗之物藏起来,几个人找了半天都没见着,只能重新去添置……
    两位上了年纪的嬷嬷被折腾得够呛。这不,莲嬷嬷大清早被泼了一身清凉的井水,能不发病吗?许嬷嬷则是追着她在府里跑了一天,身子自然也受不住了。
    她们累,她们苦,偏偏她们只能受着——盖因这浅小姐做了坏事就往浮生院钻。东风侍卫有心要拦也不敢拦,府上所有人都知道,王爷非但不忍心责骂她一句,更是将人捧在手心的。
    哪一次浅小姐进了浮生院不是到了日落时分才被王爷抱回去的?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好赖王爷总是替她向两位嬷嬷致歉:“小九年纪小又任性,明日本王一定不惯着她。”
    说是这么说,他何曾做到了?
    两位嬷嬷心里郁闷,也不能对这么谦和的郡王有意见。
    是以所有人纷纷认为,若要教好浅小姐规矩,除非王爷自己下狠心了,或是王爷不在府内,让浅小姐没有依仗。这后者,自然也不可能。王爷在京没有官职,实在清闲。
    他们想归想,没人敢去说。
    李瑞选听着井弗回禀,浅小姐又爬树上去了,东风侍卫长正想法子引她下来呢。
    他只应了一声算知道了,也不做什么举措。
    她想干嘛,他还不明白么?
    而这几日的时间,京中赋闲的人谈的不再是八郡王要迎娶傻女为妃,而是左相之女张莺聘在逸景湖落水,浑身湿漉漉被许多男子看见的趣闻。
    传言张千轼震怒,责其不应总是外出游玩平惹事端,打她二十板子,被禁足府内半年,及笄之时方许放出来。
    李瑞选嗤笑一声,左相这些话也只是传给外人听听便好,那个被他宠坏了的小姐,岂可乖乖受教,别说打了,骂上两句他都不舍得吧!
    萧谷风就站在他身旁,自然看到了这一幕。他一贯冷若冰霜的脸上也是难得露出一丝嘲讽。
    “王爷,再过十日,三公主便要远行了。”他说道。
    “嗯。”李瑞选拧了拧眉,心思从张莺聘的事情转到这边来:“本王备的八抬嫁妆可都送到公主府了?”
    “昨日一早属下亲自押送,公主还让贴身宫娥打赏属下几个。”萧谷风顿了顿,又道:“暗卫,王爷如何安排?”
    “皇姐出府之后,他们便会随行。”
    李瑞选话毕,叹了口气。萧谷风默默候着,只等吩咐。
    “不若你也前去?”
    萧谷风没有马上做声,主子向来做事果决,极少有这样犹豫不决的时候,公主此去,一路凶险,但他也有顾虑:“王爷,西北边境战事他们瞒不住的,您也说这几日圣意便会下达,属下此时绝不能离开半步。”
    提及西北边境的战事,李瑞选脸上难得浮现阴鸷,冷哼一声道:“胆敢勾搭外贼侵我大越,本王倒是想看看这罪名花落谁家。”
    三公主远嫁卓扇朝和亲,最担忧的便是与卓扇比邻的趵蕨国,唯恐日后大越与卓扇合力压制,他们断然不会让此婚事顺利缔结。
    而卓扇朝太子根基不深,据说他做事利落又不近人情,一些老臣看出他不好拿捏,自然更愿意扶持如今宠妃的五皇子。
    是以尚在大越还未远嫁的三公主便成了众矢之的,若能杀了她,就算大越愿派其他公主去,卓扇也会以大越心不诚为由与之反目。
    和亲不成,反成祸事。这是卓扇反太子一派与趵蕨的目的。趵蕨此次不断挑衅西北边境,亦是要让圣上难以两边周全。
    “父皇继位几年,便看出重文轻武非是治国上策,太平盛世若是突然养兵重将,又恐民心有乱。”李瑞选深深吸气又重重吐出:“冰冻三尺,非一旦之寒。是以这次西北之行实在艰难,本王又必胜不可,只能委屈皇姐了。”
    萧谷风皱眉,复问:“那为何不将离阳将士一并带去?”
    “师出无名。”李瑞选轻叹道:“三万重兵另有用处。”
    “王爷是防着那两位亲王?”
    李瑞选点头,却又摇头:“除那两位,尚有京中一位,再是左相一干人等。是以平定西北之后,本王必有大任托付于你。”
    “唯恐你我二人出征之时,反贼举旗,母妃已命三千人乔装入京,再有几日便有信传来。”
    萧谷风一听,又是吃惊又是敬畏,忍不住插嘴道:“朝妃娘娘……”
    他还没说下,眼神已转向别处。李瑞选也是眼厉,头是分毫未动,墨色眼眸却向屋顶瞥了瞥,嘴角含笑:夜里敢爬上屋顶,又无什轻功,还想学人偷听。
    他一撩袍,悠闲地坐到圈椅,道:“本王母妃自幼聪慧出众,气质超俗,巾帼不让须眉之态,你也是知道的。”
    “哦……是。”萧谷风不知道主子要耍什么把戏,只能含含糊糊配合应声。
    “哪像珑月院那个,疯疯癫癫,成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空有一张漂亮脸蛋有什么用,蠢笨如猪。”
    啊?萧谷风绷直了身子,主子这么说,不怕嘴里说的那个人从屋顶跳下来掐脖子么——虽然,虽然他会尽量保护主子,但主子根本是心疼人家心疼得不行,哪能让他动她分毫!
    紫九真是想一脚踹死李瑞选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一想自己是来偷听的,便尽量忍着。
    “王爷,浅小姐也有可人之处。”萧谷风听得出屋顶那绿瓦片摇摇颤颤的声音,显然人被主子气得不轻。
    “一个傻子,有什么可人不可人的?要不是担心孝期一满,朝中大元争着要把那些小姐郡主县主嫁与本王,父皇难以定夺,本王也难清静,会将她带进府来?”
    萧谷风静静听,默默看着自家主子做戏。端看主子端茶盏的动作,就知道他压根没要喝茶,只暗暗露着一抹阴险的笑容。
    不一会儿,屋顶便没了任何声响。
    萧谷风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李瑞选则放下茶盏忍不住哈哈大笑。
    萧谷风愣了,他是第一次看见主子笑得开怀,心无旁骛,就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王爷这般戏耍,浅小姐……”
    李瑞选瞬时收了笑,云淡风轻地说:“这么说,她才能安心留下来。”
    萧谷风一脸不懂,李瑞选也不解释。后来萧谷风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方才王爷与属下一番话被浅小姐听了去,是不是有碍?”
    李瑞选收拾好心情,又是淡定从容的神情,他说:“她啊,只管快快乐乐,肆意妄为即好。这些弯弯绕绕她不会懂,也不必懂。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