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驾崩,传口谕于本宫,皇太孙陆鹤元聪明才智,足智多谋,立为新帝。”皇后目光直愣愣的看向前方,短短的一句话,毫无生气可言,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振聋发聩。
殿门大开,阳光透过树影斑驳的落在盛乾宫殿内,一切都如梦似幻,让人分不清虚实。
皇上驾崩,那面前的皇后和皇太孙就是大雍两个地位最高的人,屋中的太医哑然,侍卫们抽出一半的刀不知道该抽出来还是该收回去,这屋中的许多人都曾经见过皇太孙,活蹦乱跳,满口童言,可是面前这个和他长了同一张脸但是却志在气势逼人的人竟然被宣告为新皇,试问谁能不目瞪口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惊涛骇浪过后鸦雀无声的盛乾宫中,一个高亢的声音奋然而起,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纷纷跟随刘希下跪叩见新皇。
可是如果这个时候他们有谁回头去看一眼龙塌上的祈正帝,就能发现慌忙被安置好的祈正帝眼睛都还没阖上。
陆鹤元看着第一个说话的刘希笑了,和把吾龙香掐灭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刘希掩在宽大袖口里的双手攥的死死的,指甲盖和他月牙白的长袍一样白,他和在场的其他人不一样,他知道陆鹤元的皇位是偷天换日得来的,所以他从牙缝里喊出这句话比任何人都痛苦,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宣告这句话的是大雍人人敬仰的昭恭皇后,他们可以不信任皇太孙,但是不能不信任皇后,她是大雍的恩人。晋王远在幽州,没人能奈何的了陆鹤元,陆鹤元一定能颠倒黑白坐上皇位,比起被登上皇位的陆鹤元一脚蹬开送进大宗正院里严刑拷打,他只能选择投诚,如果他没有能帮晋王妃除掉陆鹤元,就只能在日后想方设法替晋王府消灾,因为陆鹤元继位一定会除掉晋王府,否则他恐怕连觉都睡不踏实。
祈正二十五年,祈正帝驾崩,谥号开天行道望重德高皇帝,庙号太祖,举国丧。
同年四月,皇太孙陆鹤元得遗诏继位,年号正明,大赦天下。
刘希跪在离正明帝最近的地方,在听到年号正明时默默的想,陆鹤元啊陆鹤元,你这个皇位坐的到底是有多名不正言不顺,才会如此欲盖弥彰呢?
晋王府一共收到了三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一个五雷轰顶。
好消息是陆瑾怀到了幽州,首战大捷,在给晋王府的信中他一直在宽慰晋王妃让她安心,所有让她难过和伤心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李程玉只当他是怕自己担心,没太放在心上。
坏消息是幽州真的如陆瑾怀所想,从前他们只是闹事没有使出真正的实力,如今见大雍真的赶尽杀绝,他们也奋不顾身与大雍决一死战。
五雷轰顶的消息天下皆知,陆鹤元登帝了。
那个与李程玉连带晋王府势不两立,前世利用她后过河拆桥把她被活活烤死的陆鹤元,登帝了。
从脚底泛起的寒意化成刀子坚硬的从李程玉的心上碾过,她紧紧的咬住下唇,直到鲜红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流到地上宛若红莲,她不知道该怎么做,跪在地上无助的痛哭,一字一句仿佛泣血,“怎么会这样!既然老天终究没有放过我,那又何必让我重活这一遭再让我痛苦这一生!”
皇上赐虎符给陆瑾怀,又没有把皇位传给他,如今大雍易主,虎符落在陆鹤元手里,陆瑾怀还能好过吗!李程玉她自己还能好过吗!
陆鹤元自知自己的皇位做的尚不稳妥,要刘希寸步不离的跟在自己左右,连睡觉也特许刘希在外殿守着,以备他被噩梦惊醒时刘希能第一时间解出梦境的含义。
一日清早,陆鹤元下了早朝回来时安然无恙,坐在御书房里审批奏折时忽然大发雷霆,在他周遭伺候的小太监已经习惯了新皇的喜怒无常,只当无事发生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陆瑾怀,陆瑾怀,晋王,晋王,全都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说了吗!”陆鹤元把手里堆着的奏折一股脑推到地上,咬紧了后槽牙,满脸气的涨的通红。
小太监默不作声的拾起地上的奏折,陆鹤元出其不意的站起来阻止太监的工作,他在满地的奏折上又踩又跳的泄愤,一时间不知道是他真的气到失去理智,还是过去活泼的面具待久了已经不会摘下来了。
刘希默默的等着正明帝踩累了,才吩咐小太监把地上的奏折再捡起来,他习以为常的当着陆鹤元的面拿起一本踩的还不算脏的奏折看了一眼,一下子也就明白了皇上的暴跳如雷。
只是随意的一本奏折,上面直言不讳的写了先帝对陆瑾怀的看中以及这么多年来陆瑾怀在朝中的德高望重,然后在最后莫名其妙的问候的新帝安,好像就差直接写上让陆鹤元退位了。
“你们退下吧。”陆鹤元压低了声音道,待到屋中只剩下自己和刘希的时候,他询问道,“如今朕已经登基,是不是可以直接让四叔,哦,陆瑾怀死在幽州了?”
刘希的心脏惊得漏掉了一拍,表面上却依旧看上去很镇定,“回皇上的话,在下认为不可。”
陆鹤元为了让刘希能够不畏皇权,可以向从前一样知无不言,并没有给他任何官职,依然让他以先生自居,并赐他兜率宫,依旧向从前一样研制长生不老药,俸禄同三公,然而这一切实则都是徒劳无益的,不管刘希是什么样的身份,只要陆鹤元是皇上,刘希就不可能像从前对待皇太孙一样对待他,更何况刘希始终就没有忠于过陆鹤元。
“为何不可?”陆鹤元问。
刘希淡淡的垂下眼睛,认真分析道,“皇帝登基,正是该重振朝纲的重要时机,若此时天下人得知晋王卒于幽州,恐怕百姓会惶惶不可终日,且幽州本就狼子野心,否则先帝也就不会在病危之时都要惦念此地,故在下认为,皇上可以不急于眼下,至少我们可以等到幽州大捷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