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心从浴室里出来时，厉衍南正站在阳台上抽烟。
    或许……他是真生气了。
    走到厉衍南身边，伸出手将他嘴里的烟拿走。
    “我只要一想到，如果当初稍微有一点差池，你就要成为别人的女人，睡在别人的身边……不知道你过的日子是好是坏，我的心里，就特别空。”
    林真心听到这话，心脏微微发颤，嘴里说不清是苦是酸。
    “你说你不相信爱情，不相信婚姻，所以为了套房子随便把自己嫁给谁也无所谓。”
    “真心，在你眼里，你是觉得自己有多么不重要？”
    厉衍南转过头来，黑沉沉的眼睛就这样与她对视，里面蕴含的浓重情绪，几乎要让林真心窒息。
    就连烟头快要烫灼手指都没发觉。
    “还有今天在荼家，如果你真杀了荼婉之，你有想过我吗？”
    有，虽然只是一瞬间，林真心却说不出口，敛着长睫，盖住眼睛。
    “真心，如果你再想放弃自己，那我请你好好记住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厉衍南双手的纱布已经被全部打湿，泡的伤口痒麻难忍，他却像没有任何知觉。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为了进入你的世界，跋山涉水不辞辛苦，在你觉得自己不重要之前，能好好想想这个人吗？于你而言，你是世界上最不起眼的尘埃，于他而言，你是他的一切。”
    林真心懵懂抬头，压抑在心底里的阴霾就像顺着四肢百骸找到了出口。
    眼眶渐渐通红，随即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之外，林真心不知还能说什么。
    她开始啜泣出声，小心翼翼靠近厉衍南，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双手环绕他的腰……
    对不起，那么在乎她的人。
    对不起……这些年被委屈的自己。
    对不起……
    林真心哭累了，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厉衍南伸手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到床上，随后安静走到桌前。
    用剪刀面不改色的剪开连着皮肉的纱布。
    被水泡过的掌心，缝合伤口外翻发白，平静喷了些消炎药在上面，重新用干净纱布缠好。
    不知何时，厉衍南的目光又落在了林真心身上。
    房间大灯关闭，仅仅留下墙上橘黄色壁灯还开着，令他俊逸五官看起来较之刚才柔和许多。
    他知道，她心里有很多伤口。
    他知道，愈合这些，需要很长时间。
    靠着冰凉墙壁，厉衍南微微闭上眼睛，脑海当中却不由回想起那日的情景。
    她是21号小姐。
    他坐的位置能够清楚看到靠窗而坐的她。
    她在用喝水的动作掩盖明显的不耐烦，对对方的声音已经是左耳进右耳出。
    终于，她站起身来决定结束掉这一切，往会场外面走着。
    下意识也跟着站起来，看也不看对面那个厉莺莺安排跟他见面的女人。
    他看到她在接电话，就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
    秋日无风，阳光很暖，她在跟电话那头的人聊天，表情活灵活现。
    他知道，她现在需要找一个人结婚。
    为了房子。
    在心里模拟数遍如何开口才比较像个正常人，不会吓到她。
    脚步踌躇不前，心里却又满是期待。
    正在这时，厉莺莺安排的女人来到他身边，尖锐的声音扰乱了他的思绪。
    将眼底阴鸷收敛，一并压住心底的怒火，电光石火间，他已经知道，她看过来了。
    他在赌，赌她会不会出声。
    ——这位小姐，你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赌赢了。
    喷水系统启动前，她给他打了个手势，让他后退。
    水光漫天洒下，被阳光镀上金灿灿的颜色，她置身事外看着那女人狼狈模样，笑的开心。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
    春风十里，不如你。
    ——我是21号的林真心，你呢？你的号码是多少？
    我没有号码，我为你而来。
    ——那我……先走了，再见。
    别走。
    ——我应该怎么谢你？
    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谢我？那你要跟我结婚吗？
    ——好。
    我为你而来。
    求之不得。
    “真心，我为你而来，若求之不得，又怎肯甘心离去？”
    林真心起床时，厉衍南已经不在了。
    洗脸时，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双眼，不由回想起昨夜他对自己说过的话。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林真心才终于回神。
    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接了起来。
    刚听了两句，脸色却变得严肃起来。
    “好，你等我。”她回答。
    眼神落向远方……
    林真心打了个车去到约定地点。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处的荼好好。
    她像是从医院里偷跑出来的，脸色病态的苍白，见到她出现，笑着朝她挥手。
    林真心很快走到她面前，坐下。
    “你想点什么？”
    荼好好招手让侍者过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上面的香蕉船，微微抿嘴，像个孩子。
    “我什么都不要。”跟荼好好的笑容相比，林真心显得很冷漠。
    “那我点个香蕉船，你替我吃好不好？”荼好好笑的干净，双手合十做出拜托状。
    林真心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一杯水，还有一份香蕉船。”荼好好跟服务生说。
    服务生走后，场面一度有些冷。
    林真心搞不清荼好好打电话给自己的目的，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自己电话。
    反观荼好好，则像是在烦恼着如何开口。
    “对不起，我替我妈向你道歉。”许久，荼好好终于说话了。
    “我知道我妈的脾气，为了达到目的她一定会用尽各种手段。”
    对此，荼好好真的有些无奈。
    “我从小没有爸爸，所以我妈才那么保护我……”
    “你到底目的？”林真心打断荼好好的话，她到底想说什么？
    叫自己来只是为了替荼婉之给自己道歉？
    这是荼家的新把戏？
    找一个病人来让自己心软？
    “我……你别误会……我真的没有什么目的。”
    荼好好赶忙摆手，她本就长得和瓷娃娃一样，表情着急，像是怕林真心误会。
    林真心再度沉默，看来，她并不知道她们两人的真正关系。
    “我偷偷听到我妈在病房外面打电话，然后我偷偷找叔叔帮我找的你的电话……”
    其实荼好好也听的不是很清楚，但昨天似乎闹得很不愉快。
    正在这时服务员将水与香蕉船送来了。
    “所以呢？你想让我去医院做配型？然后割掉一个肾来救你？”
    荼好好眼馋的看着香蕉船，香甜的味道令她忍不住咽口水。
    听到林真心的话，她抬起头来看着她。
    他们两个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只是之前的每次都似乎很不愉快。
    “我相信没有一个人不想活。”
    荼好好吐了吐舌头，俏皮的模样反倒令苍白的小脸有了精神。
    “帮我吃一口，好不好，就一口！”荼好好渴求的看着林真心。
    林真心迟疑了下，伸手拿了小勺，挖了一口送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味蕾散开。
    只不过在这样的深秋吃冰，有点冷。
    “我想活着，因为我想活着嫁给成泽哥。”
    荼好好突然说了这样一句，令林真心的动作停下。
    成泽哥？
    厉成泽？
    即便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做那种事，她也要嫁给她？
    “可是就算想活，我也不会去伤害别人。”荼好好趴在桌上，看着被挖了一勺的香蕉船。
    林真心不说话，就这样看着荼好好。
    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说实话，跟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你那晚看到了，就算这样，还想嫁给他？”
    “嗯，成泽哥是我从小到大的梦，不管怎样，我都想要嫁给他！”
    荼好好连连点头，看在林真心眼里，倒像是只袖珍的茶杯狐狸犬。
    “我不懂你的梦。”林真心是真的不懂。
    “其实以前成泽哥不是现在这样的。”荼好好低着头，笑起来嘴角有个梨涡。
    “我以前，特别胆小，也很怕被同学说是个没爸爸的野种，但是我学习成绩又很好，所以没少受欺负。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以前特别特别胖，腿和胳膊这么粗！”
    荼好好用手比划着，丝毫不介意讲以前的丑事。
    “有一天体育课，我又被围在墙角欺负，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说，天啊，求求来个人救救我吧！不管那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荼好好将下巴压在手背上，眼睛里像是闪着星星。
    林真心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就像是在看着个做梦的小孩儿。
    “然后，你知道吗？成泽哥就那样从天而降，我的天，就像是听到了我的祷告。”
    直到此时，荼好好苍白的脸上遍布起了红霞，看着有了些健康的神色。
    “他不过是凑巧经过。”虽然不想泼她冷水，但这应该就是事实。
    “我当然知道，不过喜欢与迷恋，不正是需要一个那样的契机么！”
    荼好好笑的好看极了。
    “那时候，我妈还不认识厉阿姨，成泽哥当然也不认识我。我就每天放学都跟着他，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