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拂燚还想说什么。
红坠即时打断道:“没有可是,难道师兄你不相信她的能力吗?而进入天机楼,也是她必要的一趟修行,师兄你去了,又能改变什么?”
这话可以说是说的非常戳心了,是啊,他又能改变什么?
就像十六年前,他本来要去救樱素,樱沁的母亲。但是晚了一步,樱素已经以身护谷,奄奄一息。如果现在樱沁已经进入了天机楼,他不也算是晚了一步了吗?
老态的脸上隐隐有着无奈的怒气。
两人这般的对话,霜落雨有些半懂不懂的,“灵尊的意思是,现在他们在天机楼里,不会出什么事?”
红坠淡淡一笑,“也不是完全没有事,霜宗主你应该也知道,修炼途中,哪里没有阻碍,但我可以肯定告诉你的是,你担心的,暂时还不会发生。”
这一句完,红坠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站起身来,对霜落雨行礼道:“辛苦宗主你跑这趟了。”
霜落雨忙不迭失的站起来,“灵尊说哪里话,本来这次的是我有过错,是我没保管好天机楼令,既然是我担心过于了,那么今日打扰两位仙尊了。”
红坠依旧微笑:“虽然这么说,宗主该不姑息的错误还是不能放过。那私闯天机楼,是你们定的规矩吧。”
“是是是……”霜落雨连连道了几声是,他明白红坠的意思。
这次是他儿子犯下的错,而胡馨儿作为现在霞雨山宗进修的弟子就该归他霞雨山宗管,他一定要好好惩罚这二人。
“好了……”幽长的叹了口气,红坠道:“现在就各自守护好自己的领域吧,加强戒备,迎接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敌人。”
说到这里,“你说是吗,师兄?”
他转头刻意去问拂燚,而不知为何,拂燚这时看着红坠这张云淡风轻的脸,心里有了一丝惧意。
他的心果然还是太狠了,樱沁这一次,可能是会经历生死的修炼,而在他这里,竟然是淡然无波。
他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无情,冷到了极致的心,却作为一个最高的守护者。
拂燚没有应红坠的话。
倒是霜落雨连忙道:“是的,灵尊你说的不错,那我就告辞了。”
拂燚这会儿才转头对着霜落雨,“那么,宗主请慢走。”他对霜落雨道。
霜落雨似看出了些端倪,觉得这师兄弟二人之间有些少许不明的雾气……但这是他们仙门的家事,那么他也不方便管,就转身。
“宗主您请。”就再由寒雪带着,霜落雨随着寒雪离去了。
待霜落雨离去之后,拂燚却站在原地还没有走。
那么正好红坠也好有一句话交代,“那胡馨儿是枯木仙尊的弟子,看来要劳烦师兄你去通知一下枯木仙尊,去霞雨山宗清理门户了。”
拂燚这会抬头,眼神冰冷的看着红坠,“师弟你,到底是厉害了些。”
尽管眼神冷,但他没有怒气,说得很平静,“哪怕你我同是圣灵阶,但我还是没有做到心不为俗尘起半点波澜。如果修成神仙需要的是无情,那我但愿就如此,修为不再升涨了也罢。”
说完,也不等红坠再有什么反应,拂燚衣袖一挥,离开了去。
独留红坠在身后。
那张带着浅笑的脸,慢慢消散了去,一瞬像是冰霜覆面,绝色的容颜,冷等如同冰山之上的雪莲花。
冰冷,幽艳。
拂燚话里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了,说他冷漠,无心。
可谁知道,在他知道樱沁进入天机楼那一刻,知道樱沁是要独自面对着魔帝的大将玄煞——一位本在那很久很久以前,就一心主张一定要杀了作为灵神的她……
他的心,怎么放得下来?
他不过是掩饰得很好,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漠不关心罢了。
可是天机楼……玄煞魔智的化身,别人的确不能进。
而同样以魔之智……那是红坠压制在身体不曾显露过来气息。
仙魔两股都存于他体内的气,现在,他要将魔释放出来。
因为他必须前去看一看。
旋身一动,红坠就来到了圣灵宫的寒潭。
那道瀑布之下,樱沁来到仙顶时,第一次见到红坠的那个位置。
随后纵身一跃,跳入了潭池之中。
——
樱沁这边,已经走进了那道门,隔绝了外面霜无月与胡馨儿打斗的声音。
「百应台」这个房间,比外面那间还大。但天顶不高,像是一块巨大的水晶屏,将整个房间照得通亮。除此之外,依旧没有任何的摆饰。
但一眼就能够看见,房子正中间,有何一人高的,发着红色玄光的台面。
呈圆形。
台柱子上,还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樱沁走了过去,仔细的看了看,隐隐感觉到这个台面散发出的力量,她眉头微皱,“莫非,这就百应台?”
话不由就问了出来。
身后,突然就传来一个沉闷的男性声音,“没错!进修试炼者的第一名吗?原来是个小女子,那么你,有什么愿望?”
樱沁猛地转身过去。
一个男人?
不确切来说,是一个满头白发,但容颜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样的男人?
穿着一身花纹满绣的玄衣,看样子像是一个爱美的人。
“你是……”
“是你!?”樱沁刚一开口,然而这个白头发男人突然表情激动的,手抬起来,指着她,就开口道了这两个字。
“是我?”樱沁有些不明所以的指了指自己。
什么是我?她与这个男人,曾经见过面吗?
“你还没有死?”男人露出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问。
还没等樱沁回答,他又自顾摇着头道:“不,怎么可能,主人口中化成的飞灰,她怎么可能没有死……怎么可能……”
樱沁更加糊涂了。
她向着这个男人走近了些,“你认识我吗?”
看着靠近的一樱沁,那男人直接往后退了一大步,“灵神,东灵神……不……”
他喊着,却又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冲到樱沁面前,直接几乎都快是贴在了樱沁身上。
樱沁下意识的想往后退,那知道他突然握住了樱沁的双肩,在她身上嗅了嗅,樱沁差点就要一掌拍在他身上了,他却又突然放开了樱沁。
“你不是神,你不是她,你的眼睛里……没有她的眼神。说,你到底是谁,如何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原来是个神经病吗?
樱沁无奈的抚了下额头。
“我叫樱沁。”她自我介绍道,看对方一头白发,那年龄应该比她大把,想着又是出现在天机楼里的人,她便试着问道:“前辈,你说的她,是谁?”
前辈?
听樱沁这一声前辈,白发男子突然大笑起来,“你居然叫我前辈,她可从来没这样喊过我,连一副好脸色都没给我瞧过,看来你真不是她。”
“所以……”樱沁就当他胡言乱语了,但他口中说的那个她是谁呢?
她似乎有点在意。毕竟可能那是和她长得很像的人,才会导致这个男人认错,那么会不会是她的母亲?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来,她看着白发男子继续问,“她,是谁?”
“她……”他白发男子猛的抬起头来,看着樱沁,刚才的惊慌,忽然就散了去,变得凛利。
“她是,东灵之神!九天玄女坐下的大弟子,灵雪……我这一辈子,最想杀的……神!”
逐渐的,回忆起好久好久以前。
他玄月,作为一个以戾气凝聚刚化成人形的人,被齐鷔收在身边的时候。
时常看着幽主,每天拿着一副画,坐在魔宫大殿的殿椅之上,微微拧起眉头,时不时的低语着:“灵雪,灵雪。”
“幽主幽主,我们何时攻打人间?”他问。
而幽主总会不咸不淡的来一句,“她不喜欢血流成河,不攻。”
“幽主幽主,我们何时攻上九天?”后来他又问。
而幽主的理由,“他不喜欢被人打扰,不攻。”
作为戾气,不杀生,他怎么可能受得了,可偏偏幽主为了那个女人不为所动。
作为万恶之首的幽主,怎么可以这样堕落?
便是在后来,他带着其他同样有着暴戾之气三煞,在不经过幽主的同意,血洗了人间,也扰乱了九天。
那时,他还记得他回到魔宫向幽主邀功,而后迎来的几乎是被幽主打得元魄消散。
他不甘,幽主为何这般对他?
他为幽主打天下,而幽主一心只为了那个女人,他真的好不甘心,对幽主吼出了心里藏着已久的话来,“为什么?你为一个十年都不曾来看你一眼的女人,守护着一句狗屁承诺,放弃我们这些为你对天下的兄弟,为什么?她心里早就没有你了,早就没有了!为了一个不爱你狠心将你抛弃的女人,值得吗?”
“我实在不忍看着幽主您这样继续下去了,不放幽主你试一试,人间九天与你,看她会选择谁?”
话吼完,就在元魄即将消散那一刻,幽主松手了,并还将他松开了来。
他以为,他终于唤醒幽主认清自己身份了,但那时幽主还是满脑子想着那个女人,还说了一句话,“是啊,或许这样,她就可以来见我了。”
也是这句话,让幽主性情大变。
开始血腥屠杀,搅乱九天。
直到某一天,那个女人真的来了。
就在那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枫林。
季末叶红,红如血染一般,满地的落叶无风而动,天地皆是一片血红。
他们天地玄黄四魅煞将那女人围困,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
肤如凝雪,眉眼如画,一袭蓝色衣裙,仙气凛然。
明明娇弱身躯,在他们四大魅煞围困下,没有丝毫恐慌。反而目光凛凛,斜眼一瞥,一股难以言说的威势,对他们道:“魔帝何在?”
她是一个很美的女人,然而最让他厌恶的便是像她这种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以为自己是神,用那虚伪的慈悲,就能将所有的魔赶尽杀绝。
而这些年来,幽主受尽折磨,就是为了这个女人……那么今日就让他亲手来杀了这个女人。
可是后来,她被幽主带走了。
然后,她亲自死在了幽主的怀中。
得知他的死讯,他简直大快人心!
可是从此以后,幽主仿佛陷入了更加深的折磨与思念当中,放任了整个九幽,将自己困在地心幽境,将近一千万年。
那一千万年里,他们九幽因为幽主的不管不顾,几乎覆灭。
他们同样过了一千万年,被天神封印在深不见底的黑暗的日子。直到一千万年后,幽主出来,替他们解除了封印。
那时的世界已经变了。
幽主重建九幽,直到现在……
……
回忆结束,他看着樱沁!和那位天神,容貌一般无二的樱沁,
想到了自己承受的那番苦,想到了幽主承受的那番苦。
就不由眸中杀气显现。
但很快就压制住了想杀她的冲动,白发男子绕着少女转动着,他话语轻飘:“你和她真是像得我恨不得立马杀了你,但是我有约定,就留你性命。你是这次的试炼者中的最强者,需要奖励,说吧,你要什么?”
“灵雪……”可现在樱沁同样是听了他提到这个名字之后,脑子里突然就有了一番记忆与挣扎。就和以前一样,在听到那把碧鸳剑时。
她以为那些是不属于她的记忆,可是灵雪……那个雪地里的女人,消失了的女人,或许会是她是前世也说不定。
她这样想着。
但没有说出来。
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人似乎对灵雪恨之入骨的恨意,所以她没这么傻。
而是转头看了看白发男子,“请问,你是谁?”她还不知道他到底什么身份呢。
“我便是天机楼里面,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天机老祖,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