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破碎,颜以方手中的气劲划破长空朝前冲去,眼看着就要打到前方反应不及的云清衡了!
此时收势完全已经晚了,他二阶爆种的威力,一旦粘身,凡人可能会尸骨无存!
身体动得比脑子快,望着几乎呆滞的那人,颜以方笔直的朝前冲去。
晚了,晚了,挡不住了。
忽然,一道暗红色身影闪过,一扬袖,扫开了颜以方刚刚打出去的那道余劲!
是车迟。
车迟抱住惊魂未定的云清衡,闪到了一旁,脱险后,长吁一口气。
就在那道气劲扫开后,云清衡猛的推开车迟,满脸惊喜的冲向了颜以方,就要扑进颜以方怀里:“舅舅!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几乎要划破夜空。
云清衡呆愣愣的站在颜以方面前,满眼受伤的捂住他自己被颜打到嘴角流血的脸庞,他的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出来。
颜以方一把甩开云清衡,额头青筋直跳:“你他娘的有病啊?我不是让你在上面看着结界吗?你跑下来做什么?阵法解开了吗你就下来?刚刚那阵法又开了你知不知道?”
你他娘的有病啊!那么多地方不呆,正好呆在这里,你知不知道刚刚要是没有车迟你就要死了?!
云清衡的眼中满是惊恐,他垂下头,捂住脸,动也不敢动,甚至都不敢去擦擦自己嘴角的血痕。
“好了小颜。”车迟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揽住云清衡的肩膀,将盛怒的颜以方同云清衡隔开,他道,“你误会了,上面的结界我们早就毁了,只是中途我们看到山腰天光大作,知道可能是中计了,也许还有别的阵法,云……清衡他是担心你才急忙从山顶上下来的,你,你别这样。”
经车迟这么一调停,颜以方稍稍冷静了一些,此时,他忽然觉得,手心,好疼。
刚刚的力气使得过大了。
他看到云清衡嘴角流着血,眼角发红,眼眶里还有泪珠将落未落,他窝在车迟怀里,满目委屈的望着颜以方。
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有些想看看他的伤,终究还是作罢,他长吐一口气,咬牙道:“我有没有说过,做我的兵,最重要的就是听从命令?”
“对,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这人刚刚可能咬到舌头了,此时说话都不太利索。
颜以方盛气凌人道:“你看我像是需要你担心的样子吗?”
云清衡更深的往车迟怀里缩了缩,甚至不再敢看颜以方,他嗫嚅道:“对不起……”
话未说完,泪珠就滚落下来了。
一抹难以言喻的酸涩浮上心头。
车迟本就受过许多人间的教育,什么君子风度这种东西他一直很擅长,见状,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抚住云清衡的头,像个老父亲一样低声道:“没事了,这也是我允许的,不是你的错。”说到一半,车迟又转过头来看颜以方,同他对峙道,“你若真要责罚,就连我一并罚了吧。”
多重诡异的情绪浮上心头,让颜以方一时甚至无法读清,他此刻挤压在胸口的那股又酸又麻的情绪到底是缘何所起,但毫无疑问,他现在对车迟有怒气。颜以方忽的笑了:“车迟,我是真不知道,你来人间一趟,竟然真就这么快融入了人类,你可别忘了,你怀里的只是个奴隶。”
他加重了奴隶这个词的读音,意欲向车迟提醒,你是个魔,别做不合魔身份的事。
但车迟毫不畏惧,他的声音硬且冷,他一字一句道:“人间没有奴隶。”
明目张胆的反抗。
颜以方急了,一把揪住了车迟的衣领,在怒意之下,就要朝着车迟的脸揍下去,车迟也毫不服软,同步揪住了颜以方的衣领,做事就要同他斗起来。
“别凶我舅舅!”云清衡忽然冲上前来拉开两人。
战场之上,两人内斗的战意本就不盛,云清衡一拉,两人就散开了。
拉开二人之后,云清衡很快站到了颜以方身侧,他低着头,轻声道:“对不起舅舅,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舅舅你罚我吧。”
好似一个等着被罚,又害怕被罚的孩子般,吧嗒吧嗒的落下泪来。
经这么一闹,不管是同车迟的火气,还是同云清衡的责怪,都暂时梗在胸前,下不来了。
颜以方扯了扯衣领子,一把推开云清衡,笔直朝着山顶而去,他说:“好好反省,去找二当家领罚。”
二当家,是车迟。
身后,是云清衡颤抖着找车迟领罚的声音,颜以方疾疾而过,已经听不到车迟的回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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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尾是很快的。
颜以方一人抗下了三元集结全仙门之力施下的天光阵,天光阵破,三元仙门兵败如山倒。
颜以方坐在掌门才能坐着的王座上,指使着手下人处理那些残兵。
车迟进来了。
他走到颜以方的左手边,站在他脚下,犹豫片刻后开口:“刚刚……冲动了,对不起。”
颜以方没吭声。
车迟知道他这还是在生他的气,但是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但你刚刚真的错怪清衡了。”
清衡?明明车迟在参战前还在反对颜以方将云清衡纳入队伍的想法,怎么这才一夜的功夫,就那么亲昵的叫他了?
不知为何,心口好似呕着一团火。颜以方还是没吭声。
车迟继续道:“你不知道,刚刚清衡看到山腰上起了变故时都急成什么样子了,说什么都要下来救你,拦都拦不住,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厉害的修士都在山顶上,为了赶去救你,他差点命都没了,他是真的很担心你。”
心头的那团火好像又没了。
“我知道了。”颜以方终于出声,应了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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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情绪开始渐渐冷静下来了。
颜以方躺在床上,开始回顾今天一天的战局。
总体来说,有些地方他怎么也想不通。
白天那团黑烟的阵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明明穿过他身体好几次,他却一点事都没有?
是还会有什么后续的影响吗?
他不知道。
但身体确实一点影响也没有。
诅咒?
不对,诅咒是会留下咒印的,他身上也没有。
莫非,是一个失败的术法?
暂时也只能这么想了。
可是,生死存亡之际,三元仙门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可能会失败的术法?
真就拿命来赌了?
这些凡人,还真是愚蠢。
隐约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场战事太多需要考究的地方了,为何一路能够畅通无阻,为何半山腰现出天光阵,为何开阵能看见——
忽然,房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颜以方猛的抓住了放在床沿的匕首。
是谁?
能够绕开门前的一众守卫,来到他房内的人,必然修为不凡,抑或是,就是他的身边之人。
那人影离他越来越近了,颜以方已然抽出了匕首。
那身影来到了他的床前,他缓缓低下身——
匕首完全脱离了刀鞘——他又将那匕首给按回去了。
是云清衡。
他是怎么绕过门前的守卫的?
等等,现在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吗?
他,他为什么会……亲我?
温软的唇落在颜以方的唇上,或急或缓,他的脸被这人捧在手心,好似什么易碎的珍宝似的,不敢重了,只能轻轻浅浅的虚拢着,但嘴上的功夫倒是暴露了来人内心那浓烈磅礴的情感。
还在装睡的他也不知不觉得呼吸变得急切了些。
恰到好处的,绝不会让他觉得刺鼻的香味,还伴着丝丝血腥味,可能是白天被颜以方扇的,那复杂的气味毫无阻隔的传进颜以方那灵敏的鼻子里,又从鼻息间绕进他的四肢百骸,温软的不敢过深靠近的吻,直将他浑身上下都吻得瘫软,属于那人的津液顺着唇关换到了颜以方的嘴里,自己嘴里的液体又被那人吸走,这人似乎还想探开颜以方的齿关,但颜以方害怕有诈,一直牢牢咬紧了牙齿,没让他找到一丝可乘之机,这人也没再强求,继续同着外头那两片嘴皮子做斗争。
有水渍落到颜以方的脸上。
那应该是眼泪。
因为面前的人一开口,声音里便带着哭腔。
蚊呐似的,还在颤抖的声音,云清衡捧住颜以方的脸,不住的轻抚着,他说:“对不起舅舅,这次是我没有顾虑周全,还好你还活着,我好怕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或许是因为这人在他脸上不断来回的手指触得他内心发慌,在察觉到自己身体在刚刚那个吻结束后起了反应后,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盛怒袭上颜以方的心口,他忽的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怒吼道:“你以为靠着这种小偷小摸的功夫就能抵挡你犯下的过错吗?”
看到颜以方突然起身,毫无准备的云清衡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颜以方坐在床上,继续朝他怒吼道:“好好做实事,别想着耍花招,如果再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你就别想活了!”
云清衡唯唯诺诺的点着头,忙道:“是,是!”
颜以方大手一挥:“还不快滚!”
云清衡这才惊恐又委屈的起身,手脚并用的离开了颜以方的房间。
确认那人走后,颜以方这才长出一口气。
好险。
刚刚那人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稍微动一动,就能发现他身体的异样了。
心情平复后,颜以方这才再度阖上了眼。
奇怪,好浓的味道。
异常的,超出他的“狗鼻子”能够感受到的阈值了。
帐内,四处都是,不,不只是帐内,甚至连房中,都萦绕着那抹挥之不去的气味。
满溢鼻间的,全是那人刚刚无限贴近自己时的清香。
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似乎是好几种香味的中和,明明不浓的,明明正正好的,为什么现在,却在这人离开之后,经久不散?
颜以方拉起被子蒙住头,确认鼻息间全是自己的气味后,心思才慢慢静了下来。
心思静下后,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场景。
那是太虚山下的瀑布,这里的瀑布冲力很大,空气中处处弥漫着让人浑身舒爽的微小水珠,修仙人士最常见的修行方法之一,便是在瀑布下坐着,任由瀑布冲去自己身上的三千烦恼。
太虚仙门下只有一座瀑布,僧多粥少,所以不是谁都有资格触碰这瀑布的。
唯一能够在瀑布下面随去随留的,只有一个人。
颜以方看到,眼前,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正盘腿坐在那瀑布底下。
白色的衣服透肉,被水一冲,就贴在了身上,那人只着一层单衣,衣服很薄,打湿后粘在身上,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人衣服底下的肌肉线条。
那若隐若现的,朦朦胧胧的,却又似乎能够清晰可见的,梦幻般的肉.体。
宽肩窄腰,头发湿漉漉的耷拉在身上,盘亘出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头发都湿成那样,那长翘的睫毛却依然□□,依然顽固的朝上翘着,上头还挂着细细密密的水珠,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下,落到他的下巴,脖子,锁骨,乃至,胸膛……
耳畔忽而传来一阵鸡鸣,逼得颜以方从那瀑布前抽身。
他睁开眼,已是大天亮了。
他掀开被子,意识到了一件尴尬的事。
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打拼,生理需求倒是遗忘了好久。
就在颜以方打算处理一下的当口,门外忽而传来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