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作侍女的席昭月没有进入地下研究室的机会,被留在了门外。她也不着急,来到沙发上坐下,拿出干净的酒杯,拿着那瓶未喝完的酒,一杯一杯,浅酌起来。
研究室内,一个细小如绣花针的摄像头在席昭月的控制之下,精准地把研究室里的一切都拍摄了下来,尤其是那些被抓来做实验的普通人、哨兵以及向导,他们遭到的残酷伤害,非人虐待,被拿来实验时的惨状……。一幕一幕,都被小小的摄像头给录制了下来。
奈梅尔和塞特的契约解除手术持续了六个小时,席昭月也等了六个小时,直到解除契约手术结束,她才控制着摄像头从研究室里飞上来,趁着天还未大亮,溜之大吉。
席昭月出了皇宫,整个人都是晕的,头重脚轻,仿佛像踩在了云端之上,没有着力点。
嘀嘀嘀的电子声突然响起,席昭月双眼微微眯着,打开了通讯,只选了声音,没有开光幕,那边传来了卡莫奇焦灼的声音,“你在哪里?”
席昭月四处张望,四周灰蒙蒙的,什么都没看清,“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另一边的卡莫奇立即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你受伤了?”
“没有。”席昭月回答得很快。
卡莫奇松了一口气,“你站在原地别动,打开定位,我这就去接你。”
好在席昭月没有完全迷糊,这点操作还能完成。定位打开之后,她便走到路边,找了个椅子坐下。
卡莫奇的速度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出现在席昭月的眼前。
“你喝酒了。”还没走近,卡莫奇就闻到了浓浓的酒味,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向导因为体质问题,大都是不善饮酒的,看他家向导这个模样,不但喝了,似乎还喝了很多。
卡莫奇没想到自己多日未归家,纠结了许久,终于控制不住心底思念,想要回来看看这个人时,这个人却给了他两个大“惊喜”——夜不归宿和醉酒。
卡莫奇走上前,把外套披在席昭月身上,凑到她耳边,轻声问,“喝多少?”
席昭月伸出自己的手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数:“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她来来回回,一共数了五遍。
卡莫奇的脸黑了下来,“二十五瓶?”
席昭月摇了摇食指,“不对,是二十五杯。”
卡莫奇的脸色并没有因为瓶变成杯而稍微好看一点,“为什么喝酒?”
“因为无聊啊。”席昭月巴巴说道,在那里等了一夜,可不无聊么。
然而,卡莫奇却误会了她的意思,觉得她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在家,没有人陪伴,所以才觉得无聊,才夜不归宿,出来喝酒。
一时之间,卡莫奇被莫大的自责和愧疚淹没了。
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这些天都不回家,她也就不会觉得无聊,孤单,也不会想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他太混账了,没尽到一个伴侣的义务。
想到他的月月每天晚上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灯光下等他回来,卡莫奇就忍不住心疼起来。
卡莫奇搂紧了席昭月,万分歉疚道:“以后我每天都回来陪你,这样你就不会无聊了。”
半响过去,卡莫奇也没有得到回答,他低头一看,发现他家月月已经在自己怀里睡着,打起了小呼噜。
回到别墅之后,卡莫奇自己冲了个澡,又给席昭月简单清理了一下身体,最后关掉两个人的光脑,抱着他家月月沉沉睡了过去。
唔,果然还是在他家月月身边睡得安稳一些。
席昭月和卡莫奇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天黑,醒过来的两人都晕乎乎的,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错觉。
“你也在啊?”席昭月打着哈欠,跟卡莫奇打了个招呼。
卡莫奇对着她的嘴唇印下一吻,“睡傻啦?不记得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席昭月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也不纠结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晚上。”卡莫奇为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暗想他妻子黑发黑眸,这么明显的特征,为什么就是有人认不出来呢?
席昭月的小鼻子皱了皱,“唔,好臭!”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汗味和酒味交织的味道。
卡莫奇抓过她的手,又亲了亲,“不臭,小月月永远都是香的。”
席昭月无语翻了个白眼,“你快把房间里的气换掉,我先去洗澡。”
“一起吧,我帮你洗。”卡莫奇一把捞起席昭月,抱着人就往浴室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给席昭月脱衣服,人还没走到浴室,席昭月就光溜溜的了。
席昭月:“……。亲,你脱衣服的动作很熟练嘛,有了多少年的经验了?”
卡莫奇给她裹了条浴巾,然后往浴缸里放水,头也不抬道:“只给你脱过,但给我自己脱了三十年,两岁前是别人帮我脱的。”
席昭月显然不相信,哼哼了几声,不说话。
卡莫奇挑眉,“难道你不知道军校里把脱衣和穿衣速度也列入考核项目?我每一样都是第一!”
席昭月:“……”
“这温度刚好,进去吧。”卡莫奇的视线不自觉移开,没敢去看席昭月。
席昭月站着不动,“你不是说要一起洗,你自己怎么没脱衣服?”
卡莫奇呼吸一滞,咬着牙扯开席昭月身上的浴巾,将她丢入大浴缸内,凶狠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记住你今天的话,下次我们一起洗鸳鸯浴!”
卡莫奇特地在鸳鸯浴三个字加了重音,说完,人就大步走了出去。席昭月的视线从他某个翘起来的部位,转移到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门外听到这清脆笑声的卡莫奇脸顿时黑了,“欠收拾的小坏蛋,等着!”
半个时候后,席昭月披着浴袍,一身清爽地从浴室里出来。
双手捧着毛巾迎接她的卡莫奇,看着她乌黑柔顺的头发,“你没洗头?”
席昭月不明所以,老实道:“洗了。”
“那为什么没有湿?”卡莫奇的语气里隐隐带着不满。
“我用魂力蒸干了。”头发太长,擦起来有些麻烦,她一向讨厌麻烦。
卡莫奇:“……。”为什么连表现的机会都不给他?
席昭月看着他这动作,再联想到之前自己洗澡时都是他给自己擦头,顿时醒悟过来,“擦头发耗时太久了,我以为你没时间。”
卡莫奇顿时又羞愧了,他到底做了什么,竟会让他的月月误会他连给她擦头发的时间都没有?
“不,我有时间,给你擦头发的时间一直都有。”卡莫奇无比慎重道。
不明白气氛为何突然变严肃的席昭月:“……。”
“换身衣服,咱们今晚去外面吃饭。”卡莫奇说道,用自己的审美给席昭月选了一件名媛加良家妇女型的及脚踝长裙,袖子是九分。
好在席昭月也不习惯穿着暴露,卡莫奇给她什么,她就穿什么,机会不会提意见。卡莫奇自己也换了一套衣服,休闲风却不失庄重,和席昭月身上的裙子是情侣装。
两人都属于不苟言笑的那一类,席昭月淡漠,卡莫奇冷峻,再配上略显严肃的衣服,哪里像去吃饭,去参加宴会还差不多。
卡莫奇带席昭月去的是帝都星最奢华的餐厅,席昭月一进门,就被满目的金黄闪瞎了眼,她瞟向身旁的卡莫奇,“餐厅主人的爱好和你倒是很相似。”
卡莫奇摇头,“黄金龙机甲是依照量子兽黄金龙的外形制造的,不是我设计的。”
席昭月摇摇头,“量子兽代表着主人的喜好,在你的潜意识里,你喜欢那样子的色彩。”
卡莫奇摸了摸鼻子,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大概吧。”
“提起量子兽黄金龙,我突然有些想念它了。”席昭月感叹道。自从卡莫奇不再是哨兵的那一刻起,黄金龙也消失了,按理说她不该去提这个令卡莫奇伤心的话题,但她却偏偏提起了。
卡莫奇湛蓝的眸子深深看着席昭月,仿佛想要看到她心底去,可她那双墨瞳太过平静清澈,他什么都没有看到,所以也不知道她为何要提起他的量子兽,是无意?还是有意?
“你不想它么?”席昭月笑问,不等卡莫奇回答,她又自顾着往下说道,“或许我有办法让你再次见到它哟。”
卡莫奇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真的可以。”
席昭月朝他眨了眨眼睛,“这里是大厅,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订的位子在哪里?”
席昭月的话一落,就有服务员来引导他们二人,卡莫奇这张脸太有名,服务员不用问就知道他是谁。即使是这位训练有素的服务员,在面对卡莫奇时,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全程都在用余光偷瞄卡莫奇英俊的脸庞。
席昭月看到服务员红着脸偷瞄卡莫奇时,心里莫名涌上了一股戾气,有种想要把服务员的眼睛弄瞎的冲动。好在这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她这是吃醋了。
席昭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这种陌生的感觉惊奇不已。
卡莫奇对席昭月的心情变化一无所知,他这时已经拿起菜单,点的都是席昭月喜欢的菜。而服务员似乎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席昭月这一号人,她的视线扫过席昭月时,眼中是不屑掩饰的鄙视和好奇。席昭月带着威压的眼神斜睨了她一眼,她才慌忙低下头,身体止不住轻轻颤抖。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这气场太tm可怕了!
果然,能待在少将身边的女人都不一般。不过她和少将是什么关系?
服务员带着疑问拿着菜单走了。
“黄金龙——”服务员一走,卡莫奇就迫不及待开口。
席昭月打断他的话,“靠近一些。”
卡莫奇不明所以,还以为席昭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来个亲密的“举动”,脸上有些不自然的娇羞,心里则十分期待,十分激动。
然而,席昭月只是把手附在了他的额头上。当她的手碰到卡莫奇的皮肤时,卡莫奇只觉脑海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基于对席昭月的信任,他愣是没有的动,忍了下来。
卡莫奇订的不是包厢,他和席昭月自进门那一刻起,就被无数道视线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看在眼里。
这是除了席昭月之外,卡莫奇第一次单独和女子同行,尤其还是一起吃晚饭,想要让人不多想都难。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席昭月的身份,以及她和卡莫奇的关系时,就见席昭月纤细修长的手掌附在了卡莫奇的额头,动作举止有股说不出的亲昵,且还很自然,仿佛两个人已经习惯了这样亲密的互动。
“少将竟然没把人给推开!我记得几年前,有一回一个美女向导故意跌入少将怀里时,少将把人踹飞了,那个美女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住半个月还是好的,最严重的一个是妄想给少将下药,最后差点被少将弄死,听说现在成了军队的公用舒缓剂!”
“所以,现在我们可以断定,那个女人和少将的关系有两种,一是兄妹,二是恋人,不过看少将红得滴血的耳朵,我猜测是后者。”
“废话,粉红泡泡都飘满整个饭店了,当然是恋人了。”
“你们看出那个女人有何过人之处没?竟让少将舍弃了尊贵的公主,进而选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她。”
“手好看。”
“腰很细。”
“皮肤很白。”
“和月月女神一样,都是黑发黑眸。”
“手、腰和皮肤这些好看的人有不少,唯独黑发黑眸最特别,至今为此,我只知道两个人有,一个是月月女神,一个是眼前这个女人。你们说,少将的择偶标准会不会就是黑发黑眸啊?”
“……。”
众人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有的心里已经暗搓搓地打算明天就去染个黑发,染个墨瞳。后来帝国有一段时间里掀起了一阵狂热的亚裔风潮,路上随处可见黑发黑瞳的美人。
刺痛散去之后,卡莫奇的脑海里突兀地出现了许多陌生的东西。
“那是法器、灵器和宝器的常识,等你看完之后,或许就知道我预备把黄金龙怎么办了。”席昭月说道。
卡莫奇双眼空洞,显然是还没接收完那些庞大的信息。席昭月只好在一旁等待,体修就是这一点不好,身体非常强,但神识太弱,是众所周知的弱点。不过这里没有人修真,卡莫奇现在的神识已经和sss哨兵有得一比,目前来说,倒也够用了。
餐厅正中间有个小喷泉,喷泉中央有架钢琴,吸引席昭月注意的不是钢琴,而是钢琴旁边的古琴。钢琴有人在弹奏,古琴则被锁在透明玻璃罩内,以席昭月的眼力,她能看到上面积了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是很久没有人动过了。
席昭月是魂修,常以魂力入琴,夹杂着她魂力的琴声,在她的可以引导之下,或是能让人平静,或是能让人狂躁,或是让人迷乱心智,成为嗜杀的怪物。
看到古琴,席昭月觉得自己也需要一把,不管拿来阴人,还是拿来杀人于无形,都是不错的。尤其是在这个世界,最强的一群人却又着最不稳定的精神力,如果那些人受了她的琴声蛊惑——
席昭月体内的邪恶因子开始活跃,等下次再被围攻时,她或许可以弹一曲!
等卡莫奇回过神时,就见对面心爱的人正直勾勾看着弹琴的琴师,眼里尽是狂热。
卡莫奇心一寸一寸碎了,他的脸色阴沉,一道杀气直冲弹琴的年轻男子。年轻男子被他这道如实质一般的杀意吓到了,身体一僵,琴声截然而止。
众人懵了,正到高|潮,怎么就停了?
席昭月一头雾水,用眼神问卡莫奇“你做什么?”
卡莫奇委屈极了,一身酸味几乎要把席昭月熏晕,“你看他,眼神不一样。”
席昭月眼角一抽,这个小气的男人又吃醋了,“我没看他,我看他旁边的古琴。”
卡莫奇:“……”
卡莫奇的脸红了,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半响之后,才憋出了一句,“你想要那把古琴?”
“也不一定是它。我只想要一把古琴。”
“我明天就给你买来。”
“……。好。”
这时,饭菜上桌了。
见席昭月伸手就去端酒杯,卡莫奇急忙抓住她的手,“先吃点东西垫垫胃。”说着,给席昭月先盛了一碗粥。
席昭月有些无语,“别管得太严,会毁你高冷人设的。”
席昭月示意卡莫奇去看看四周,餐厅里的其他人此时纷纷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卡莫奇,一副“原来你竟是这样的卡莫奇”的震惊神情。
卡莫奇扫了一眼,浑不在意道:“你知道的,我永远无法对你高冷。对你,我一直都是滚烫如热铁。”
席昭月警告他:“大庭广众,注意点。”
“嗷嗷嗷,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有机会听到少将开黄|腔,今晚这餐饭吃得太值了,即使在花掉半年的零花钱,老子也不后悔。”
“滚烫如热铁,并且像铁一样坚硬么?我|污了……。”
“所以说,这两人果然有奸|情,已经发展到果身相见的那种!”
“心疼五公主奈梅尔一秒。”
“……。”
正当众人满脸八卦,讨论得火热时,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与此同时,一张凳子从楼上砸下。
“啊——”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楼下的人急忙躲开。
“明宇,你冷静一点,别冲动!”楼上的人焦急喊道。
“明宇?名家的大公子?他怎么了?”楼下的人小声问道。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我最好的朋友和我未婚妻都滚到一张床上去了,你让我怎么冷静?啊!”
“对不起,是我的错,不关阿湛的事,明宇,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不,是我的错,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是——”
“够了,别说了。”明宇的声音沙哑,破了音,“你们不用在争辩,你们背叛了我,既然那么相爱,那就一起去死好了!”
紧接着是一阵激烈的声响。
这是一出男主人公被未婚妻和最好朋友背叛的戏码,不新颖,但在向导数量严重稀缺的星际,这样的戏码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快跑,大家快跑,明宇的精神发生暴动了。”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偌大的餐厅瞬间就乱了起来。
“不能跑出去,快关上大门。”餐厅的经理喊道,如果让这些暴动的哨兵跑到街上,后果不堪设想。
门关上了,所有人都被关在了餐厅内。
“快放我出去,我是普通人,不是哨兵。”
“快开门,开门!我是向导,尚未和哨兵结契,不能待在这里。”
“开门呀,快开门啊!”
“……。”
一时间,餐厅里喊声,哭声一片,混杂不已。
“我去收拾那些哨兵,你留在这里别动。”卡莫奇对席昭月说道,身形一闪,人就已经出现在几十米之外。
作为帝都星最奢华的餐厅,能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且大多数是高阶的哨兵,这些哨兵如果出了事,帝都估计又要不平静了。
席昭月揉了揉额头,不管是为了那些弱小的普通人和向导,还是为了这些身在要职的哨兵,她都无法袖手旁观。
席昭月瞄了一眼静静呆在玻璃罩子的古琴,无奈摇头苦笑,“还没用来坑人呢,倒是要先拿来救人了。”
席昭月一拳砸坏了玻璃,用脚把钢琴前的凳子勾到自己身下,坐下,五指飞快在古琴上翻飞起来。
还没想好要谈什么曲子,带着安定人心作用琴声就先传出去了。琴声一想起,暴动的哨兵们皆不由一滞,呆住了。
这样也行?
席昭月被自己惊到了,原来乱弹也有效果,那就这样吧,也别换曲子了。
席昭月继续即兴创作,调子非常随意,但魂力的输出却一点不含糊,在她的琴声一下,所有哨兵都都静止了下来,一个个呆呆的,双眼无神,有的甚至还跟着琴声摇头摆脑起来,那模样简直不能更蠢了。
偌大的餐厅里,只剩下琴声和低低的啜泣声。
众人一脸茫然,刚才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