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发展固然有事先缺乏沟通和预谋的缘故,但能抓住突发事件作为机会的人也往往能狠得下心,是以在动起手的时候一点都不会客气。大帐之外的士兵不可能听不到这样的动静,但是刚掀开个帘角就看到了无数的刀光剑影,于是那帘子就以更快的速度放了回去。
毕竟一开始就被干掉的家伙还躺在地上呢,从胸口渗出的血水直接就浸透了身下的地毯,看那动静真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但凡有点智力的就不会贸然闯进如此的杀戮场,也就是盼望有人能制止这一切的人才会恨得咬牙切齿。
而且杀戮之后还接连又有所斩获,以至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接连杀死数个头人。获得了数量上优势的一方也就不急于继续拼命了,一堆聪明的头人干脆将弱小的那一派包围了起来,准备以最稳妥的方式去取得最终的胜利。
而在下意识拔刀自保的人也只能苦苦支撑,并且还得忍受时不时出现在身上的新伤口。他们在绝望之余当即就有人哀求着千户大人赶紧好起来,这样才能为自己主持正义,当然更不乏卑微地请求投降以保证自己性命的家伙。
一切似乎都已再无悬念。
依旧留在大帐之中的海日古被吓得有些发呆,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就觉得实在是无法理解,仿佛整个人都被卷入了暗潮汹涌的漩涡之中。要一个精于骑射功夫的人去阻止一群持刀之人还是太难了,所以眼下就只能护在库赫仑的身前。
毕竟弓和箭都可以从日常生活中取得材料,他花在大角,筋腱和锐利骨头上的时间其实一点都不短。但是要靠自己本事弄到把锐利的金属剑还是只存在梦中,而且这个梦还是在近期才得以圆上的。
况且身上再有武艺就是两个巴掌而已,在面临绝对不对称的数量前还是保持缄默为上。这是身为百夫长的身份所最应该做的举动了,毕竟身为千户大人的手下根本就是哪一派都不沾,这个时候只要不贸然站队就不会受到任何针对。
要知道他们所在的部族才是草原上的名义共主,也是获得了足够的信任才会被安排到偏远之地。所以无论是哪一派都得向他们致以足够的敬意,否则立刻就能以大义名分号召诸多部落一同前去围剿。
但那就只是在以前,令人没想到的是王爷们之间突然打起来了,散落在各个水草区内的小部落也就被迫站队厮杀。几个月之内死去的人数真是堪比一场大型的白灾,以至于能够收上来的孝敬也就出现大为缩水的状况。
但那毕竟是王爷们之间的私事,就算是搅动着整个草原打出了狗脑子就是那么回事,等打累了之后也还得继续臣服于金帐。而死去的人口和损失的牲畜总是能补上来的,至少在人口减少之后就不必再去争抢那些草场了,每个人都能带着伤痕继续生存下去。
然而那样的期望也没能出现,至少在莫名其妙被掳掠到白首山以南后就断了草原的消息,所以现在也没法知道战争到底是否结束了。眼下的大营和彼此的关系可以说是全靠惯性在维持,但现在这一套东西似乎有当场翻车的架势。
海日古在面对这样的混乱时不由得有些茫然,他的心头还一阵阵地泛着后悔:“我……该怎么办?刚才就应该偷偷先离开的,谁也不会发现少了我这么一个小人物。要是不被卷进这种破事就好了,我图的什么呀?干嘛要说野狐部落的坏话?看那老头的名声似乎并不咋地,就让他晃晃悠悠活着不好吗?”
存在这样的心思就意味着知道了自己的局限,以往的桀骜不驯和武艺傲人都不过是那样,努力了这么久其实还没有看明白世界的真实。原来鲜衣怒马的贵人们也无非是一群普通人,他们之间的纠纷起源正如寻常的牧民一般,从草场纠纷到口角摩擦并无本质上的不同,最多是规模上要大了成百数千倍。
而解决问题的方式也是这么的粗野,看上去甚至比名声最为恶劣的马贼还要糟糕。有一说一这种诬陷谋杀的行径拿到哪里去都是那么的骇人听闻,可偏偏在这大帐中正在以一个高效的方式快速发展着,却并不会有秉持正义的和公正的谁站出来做出制止。
而且不仅仅是如此,就动手前所喊的那句话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主动谋害他人的家伙已经想好的理由,并且当众喊了出来。也就是说等真正拿到外面时就只会有胜利者的言辞,但同时也必然包括着若干部族的凄惨战败,以及那些部众们的惨呼和被瓜分。
这个百夫长只能说自己真是大开了眼界,原来流传在寻常牧民和士兵嘴中的世界是一回事,在部落萨满讲述中的世界是一回事,这些都与真正的世界存在着相当区别。又或者是这些世界都是同时存在的,只不过不同的人都被局限在各自的天地之中,所以才只能看到自己所见到的一切吧。
然而这样的感慨也持续不了太长时间,闹的这么大总归会有人站出来做出反应的。海日古便听得当值的百夫长大声叫骂道:“怎么回事?快快住手!你们怎么敢在大帐之内厮杀?千户大人呢?快快交出千户大人!”
敢于发出这样的声音并不仅仅是因为职守所在,更因为随着火把出现的还有几十名持箭士兵,看那拉满的弓弦就知道力量所在了。像是一头大汗缩在角落里的士兵倒也被海日古认了出来,那家伙就是之前听到动静进来查看的,原来当时没出声就是去喊救兵去了。
海日古见状就如同得救一般地高呼:“这里!千户大人在这里!他说心口疼,快来几个人将千户大人抬出去!还有赶紧喊萨满来,准备好驱鬼的仪式!谁都不可以趁乱动手,否则就是反叛金帐的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