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说到生死纠葛就没法再用钱财估量,黑棍能活到现在也的确是四娘遵守了规则。反倒是他先使人列军阵之法封堵地道,虽然起初效果不错却明显破坏规则,这才会招致四娘的强烈报复。
当然现在为其规划出来的道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黑棍并不希望陷入太危险的境地中,于是便讷讷地哀求道:“还有别的法子,还有别的法子……四娘你总是有办法的,未必要让我搞得众叛亲离,非是这个办法不可吗?”
这样的表现才算是从心理上都开始害怕了,受到哀求的人便歪着头打量昔日对手,觉得以后不妨将类似的事情多来上几下。面对着仇敌就更容易硬起心肠,而占据了优势也没有选择退缩的必要,她还大言不惭的劝道:“只不过是让你说些实话而已,别给我说那些人没做过恶心的打算,可你还是将他们带过来了。我又没让你撒谎,也没让你去对他们动手,还是说你更愿意交那几份投名状?”
“投名状?对了!投名状!”四娘带有报复性的嘲笑引发了黑棍的灵感,一旦抓住这重要的稻草就立刻快速深入。只见他的面色连续变化了数番,然后才带着诡秘之色提问:“我以为四娘本是英雌,却没想到只会在意数十人的忠心。明明在外面有数座心怀不满的城邑能纳入手中,为何却他们视而不见呢?有些人会为了与财务无关的忠义而跟随,可更多人则会为了一年的粮食和肉食附上忠诚。
我虽然与四娘你过去有仇怨,但那也不过是为了给家小和兄弟们多弄些吃食和好处。我虽然在过去坑害了四娘,那为何不能从宽恕我来作为一个榜样呢?如果宽恕我就可以有数座城邑归心,四娘你该会如何选择呢?”
“啊,是吧?你,你这个是……”四娘被黑棍的一番言语弄得张口结舌,感觉双方原本还在同一个思路上对话,可对方不知怎么就偏得自己无法确定位置了。
明明是要让这个家伙当着河青城和许多旧交做自污,这样就能达到羞辱宿敌和收取人心的目标。可为何一转眼就跳到了收取周围城邑的话题上?谁跟你提这些事情了?这玩意在刚才的谈判内容中吗?
也无怪四娘会对如此提议异常迟钝,她到现在也只是在周围数十里内活动过,所以眼界也就被限制在了一片狭小的区域中。倒是黑棍由于个人经历而走过了很多地方,哪怕更加穷困也有着较大眼界。
不过这也就是眼界而已,没人没资源的话就什么都做不成,甚至只能拿这东西临时应急。
可就是这应急的东西却将四娘给唬住了,哪怕明明没全部听懂也觉得相当诱人,到底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对。不过脑子转了几圈还是没跟上黑棍的跳跃性思考,于是就只好微微皱眉地提问道:“那什么,刚才太吵了我没听清,你再仔细说说。不过你可得认认真真的解释,可别让我发现是在说大话!不然,哼哼……”
最后的威胁虽然算是寻常逼问中的老套路,但也凸显出她对自己的理解力并不是很自信。黑棍及时察觉到这色厉内荏的细节就有些安心,刚才灵光一闪得来的主意还算是能引人注意,他便小心翼翼地解释了起来。
不过这个主意在几个呼吸前还是没影的事呢,所谓的解释也其实相当于思考过程,说慢些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反正四娘也要求过仔细做解释了,倒也能够以之为借口敷衍过去。
黑棍便缓缓地说道:“周围城邑都开始缺粮了,不过乡间还是有粮的,如果紧着吃还能捱到第一茬作物收获。感到最不便的还是城中的国人,眼瞅着他们连春天都未必能熬过去……”
哪知四娘连头几句都没听完,当即就出声打断道:“这不还是之前说过的么,不过是多了些新东西。可你给我说这些干嘛?我认识那些人吗?别想着我给他们借粮食啊,太远了,不划算!”
她也经历过城中缺粮的时日,不过那都是天灾之下要缺一起缺,无论哪个城邑也很难从周边获得帮助。至于如此小家子气的拒绝倒也不是眼界所限,而是充沛的粮食供应正关系到河青城的换装大计,教团还得拿那些粮食去换取格鲁古人的甲胄呢。
暗河之中的黑门是十几天便开放一次,若能再次发现一处肥美之地就能获取良多,而从头换到脚的数千甲兵也能压制当地的反抗力量。当然这还是对方也处于冷兵器的理想状况,若是碰上格鲁古人那一层次的力量就得悄悄缩着。
但是短则十几日,长则几十日便能遇到大发特发的机会,以现下这个节骨眼获得的武装资格就显得尤为重要。哪怕将粮食以高利率放贷出去也都显得不值,四娘显然更青睐于刀尖上经营的无本买卖。
黑棍与四娘所看到的前景不一样,自然就会给对方做出的选择嗤之以鼻。但奈何自己的安危与清誉都掌握在这女子的一念之间,所以他只得耐下心劝道:“周边都已知道粮食流向河青城,就是坊间小儿也知这里的器皿和布匹是最漂亮的,而就是这些漂亮的东西让他们来年可能挨饿。对居于城郊的农人总不能苛待太过,怨言一起就只能是瞄准河青城。那他们到时候会怎么选择?是抢掠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临近族人?还是联合起来去抢掠让大家挨饿的一座孤城?”
如此一番话语便惊得四娘瞪大双眼,虽然在心底里很想否认这是黑棍的夸大言辞,但捋着其提供的道理却也难以进行反驳。以前大家一起挨饿的时候就只能怨怪老天,可现在有了新的怨怪对象了,那就是在一群饥饿城邑中的河青城。
总体的感觉就仿佛肥牛进入了狼群,光是想想都会让头皮微微地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