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大户派出来探查的人们都非常心急,可就算如此也不敢亲自冲上去做阻拦,更不知该如何应对眼下的危机。他们在无可奈何之下就只得各返各家做报告,希望能从族人和老人们那里得到启示,或许就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这些人的窥探和离开都自以为做的隐秘,但其实从头至尾都被米图卡等人看在眼中。
那些身形难看的攀爬和露出半个脑袋的模样自认悄然,仿佛被墙壁衰草遮掩就能万无一失了,但在探测器的扫描下却将自身猥琐暴露无遗,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的躲藏作用。
“真好笑,他们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随他们便吧,只要不干扰我们办事就行。”
身处机甲中的几人不咸不淡地聊着天,只是始终将手指放在不同的按键上做准备。虽然在态度上可以轻视加淡然,但一定会根据对方的任何怪异举动作出反应。
如果就只是干脆翻越过来捣乱的话还会轻一些,大不了就只是命令侦察器冲上前做电击。等放倒后才会将被打倒的目标束缚起来,然后才可以处理接下来的各种事情。
但若这些土著做出了瞄准动作就没办法了,大兵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发起进攻。
毕竟那倒霉机甲的案例已经让所有人都受到了警醒,尤其后来还将舱体主要部分和驾驶者被掏空的图像分发传播。所以谁也不想在战役结束后还会登上阵亡名单,而且是以那种无法挽回的糟糕方式。
所以他们对偷窥者的离开还是松了口气的,每一次对危险的远离都值得他们暗自庆幸。这种轻松还导致他们可以随便说点笑话,不过笑点的存在却带着战场上的和残忍,恐怕一般人想要因此笑出声也不是件容易事。
但是这样的放松也没能持续多久,差不多是在装满两个箱子后就又出现了状况。
这次到来的是更多哭泣叫骂的土著,暂时只是拍头捶胸地围在公门外面,一时谁也不敢冲进来。只看他们在哭叫中将脸孔都胀得通红了,可见这样的表现确实是出自真心实意。
不过这些人与之前那些还是稍微有所不同,无论从面部皱纹还是胡须上都显得年岁更大。按一般规律该是具有更好的社会地位的,来到此地也就意味着事态略微升级了一些。
以他们的腿脚未必都能攀上墙头,但仅以其中一部分身体康健者还是作出了努力攀爬,并且当众确认了方才小儿辈们带回来的消息。
这些人当然知道家中后辈们不会刻意撒谎,但还是要以自己的双眼去做确认。这种事情的发生实在是令他们感到心中难受,以至于呼叫跳骂的动静又扩大了一些。
以他们的地位原本是不必亲自来此的,只是由于事关重要而忘却了自身安危。哪怕是以身涉险也得尽快赶到这边,只是由于没什么对抗的办法才不敢入内。
就好比有人曾是公门中的资深书吏,家传的识字技能所以让他们活得比较轻松。有这一技之长就是到哪里都吃香,在识字率极低的地方怎么也不会被饿着。
身在公门中便能获得不低的地位和好处,在城中很多事物上都能说得上话。就算是换了四娘为东家也可以帮其做各种记录,并且为组织人群的事宜提供建议和帮助。
但就算换了一家吃饭也不曾忘记过往的荣耀,尤其是当这荣耀与自己家族的先祖联系在了一起。世代的服务足以产生相当深厚的感情和自豪心情,不是短时间的改换门庭就能抵消的。
而有的人则是具有更加现实的理由,就好比一些需要由公门证明的交易凭证还寄放在那其中。若是丢失了便没法证明曾经发生过的交易和债务关系,所以于公于私都得赶到这里阻止外来者的搬运。
虽然做买卖的双方大多都很讲究诚信,不然在这缺乏认证的时代就没法做生意了。凭证的丢失未必会导致另一方合作者的翻脸,但终究是不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否则那将给自己的家族带来不小的损失。
况且若是经过记载了便会令人有懈怠之心,这样反而更容易忘记曾经的交易细则。如果因此出现数字上的错误就会损伤声誉和交情,这其实也会造成无形资产的损失。
至于还有的参与者则是抱有更为单纯的目的,他们只是认为文字、书籍和账册的确是神圣的,绝对不应该被无礼而粗鲁的外来者所劫掠。这种侵犯之事甚至都不该发生,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制止野蛮行为的发生。
可见讲故事是个多么重要的事情,讲得多了就总会有些人盲听盲信。受影响多了就会在心目中构建出坚定的观念,具体体现下甚至会以此构建的原则去行动。
不要看这样的表现看似可笑,但在缔结和处理各种事情上却不可或缺。
家族的重要和神圣关系就是以此缔结的,帮会乃至商家的行事及处事准则也与此相关。往大里说还是公门地位的部分由来,否则无人尊崇就会失去道义的高地,若无人执行便会丧失力量的源泉。
是因为“相信”才会让大家进行合作,而如果相信的基础瓦解了就只能各自分散。当危机来临的时候便没法集中力量去应对,甚至会对于世间天地究竟有怎样的形态也会变得众说纷纭,根本就会变得如同一团散沙了。
所以河青城必须要有个可以被所有人相信的故事,并且得有能够发挥出力量的核心进行领导。
否则这做城邑就会失去核心的凝聚力,整座城池的人口将变得一团散沙。努力培养出来的什么组织性和纪律性都会在一朝丧失殆尽,宝贵的力量也就在分散中变成了无数的碎块。
甚至就算没有外敌兵临城下也会自我瓦解,而当分散后再想要重合就会难上加难,非得付出无数倍的力量才能重新捏合起来。
而当那时恐怕早已就变得物是人非,一切的后悔都已是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