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浅一直静静的等在书房外,顾臣风一出来,她便跟了上去,将在叶清清处的所见所闻,一一汇报,倒是没有添油加醋。
因为直觉告诉她,顾臣风可能暗处另有安排人盯着今夜之事。
“你亲眼见过她,可有何想法?”
夜风习习,顾臣风突然驻足原地,转身看向陆浅,嗓音低沉醇厚,一时险些迷了她的神智。
“姐姐没死,小浅心中甚是欢喜,可……姐姐她却不记得我了。”
顾臣风:“……”
陆浅低垂着头,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听着情真意切的,却叫他寒了双眸。
他只安排陆浅在暗中盯着景临,她方才汇报时,也未提及自己与叶清清打过照面,怎么就能说出她失忆之事?
“她总会想起来的,你且去休息吧,不必再跟着本将。”
陆浅原以为,顾臣风主动和自己说起叶清清的事,至少也该安慰她几句的,可结果……
他就这么走了,半句宽慰的话都没有。
叶清清在景临来过之后,想着顾臣风或许不会来了,也就打算睡了。
可睡归睡,衣服是绝不能脱的,虽然顾臣风看上去一脸的正气凛然,但是一想到他说什么原主和他是夫妻的关系,叶清清便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
怎么说呢,她现在的心情吧,就好像欠了人好大一笔的银子没还,可这银子又不是她花掉的,想想也实在是烦燥的很。
而,就是她忐忑不安过后即将昏昏欲睡时,“吱呀”一声,门板被人推开来。
叶清清:“……”
几乎是瞬间清醒,手也已经下意识的摸到了枕头下面。
“清清,是我。”
这该死的,神同款的台词啊。
“我知道你没睡,也知道你此刻想做什么,不过……你睁开眼看看我,可好?”
月光浅浅,透过窗口照进来,洒下一片朦胧。
顾臣风高大挺拔的身躯,正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靠近床头,叶清清就是想装睡也不行了。
她有些恼怒的睁开双眸,却是一眼就看到,男子将自己绑在身前的双手。
“你……”
叶清清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微微坐起身后,心中的警惕不由得也放松了许多。
顾臣风看着她娇俏可人的小脸,还有那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眸,心头早已软成一片,只嘴角噙着笑,邀功似的将绑着的双手举到她面前。
“清清,这样,你就不用防着我了。”
叶清清:“……”
你当我是傻子么?
你自己绑着的,也能作数?
不过,想是这么想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方才还恼怒烦闷的心情,竟然瞬间就好转了许多。
“要想我不防着你,你就该自重些,光是做这些个表面功夫,有什么用?不如……”
叶清清趁机谈着条件,想要顾臣风撤掉院里院外的侍卫。
“我来时,他们已然是都倒地不起了,难道不是你所为?这般形同虚设的几个草包,清清,你又何必要计较呢?”
叶清清:“……”
守卫明明是景临方便自己进出动的手,顾臣风这会儿却是明知故问,而且,她才不信,他就只安排了几个明面上的“草包”,那隐在暗处的侍卫,她今天在院中转过一圈后,大概齐也能数出七八九个来。
“那就是没得谈了?”
“怎么会,你是我娘子,你说什么,我都该应着才是。”
顾臣风笑的一脸温柔又邪肆,叶清清却是气的直想打人。
臭不要脸的,谁是你家娘子了?
“清清,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这么喜欢瞪着我。”
“你知不知道,你这双眼本就生的圆乎乎的惹人喜爱,生气时,更是灵动的很,我至今还记得,你那年随我回顾家后,咱们第一次上山挖到野芋头后,你吃的有多欢喜,连带着这双眸子里,都像装满了星子一样,亮闪闪的……”
“清清,你不记得从前的事不要紧,臣风哥哥可以讲给你听,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不愿意听你讲故事,更不愿意你管我叫什么娘子,顾臣风你如果能安静一些,我们之间或许还可以和平共处,你若是再这样吵人,别说你绑着自己的双手,你就是全身都绑住,我也有可能会想要扎你几针的。”
叶清清从昨晚就发现了,顾臣风只要在她面前一讲原主的事,她就会没由来的脑仁疼,心口不适,连带着呼吸都有些发紧。
这样的折磨下,她只能是果断拒绝对方,并且毫不留情的表明立场。
叶清清这一番冷冷的打断后,顾臣风居然没有继续用深情模式打动她,反而是十分配合的安静了下来。
夜已经很深了,两个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人坐在桌子一边,谁也不吭声的对视着。
许久后,叶清清终于最先败下阵来,别开眼,看向窗外的朗朗明月。
她现在最着急的事并不是眼下顾臣风对她的纠缠,而是无崖。
算起来,无崖被眼前这大杀神抓走也有好些天了,叶清清并非不想开口问他,只是……她怕她一张嘴,这人便会各种要胁。
比如什么,“你承认是我的娘子,我就放了他。”
又或者,“我们既然没有什么关系,那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放人呢?”
等等等等……
叶清清在自己开口前,似乎将顾臣风可能用来堵她的话,都想了个遍,唯独没有想过……
他会主动提起无崖,而且,还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清清,无崖在我手上。”
“所以呢?”
“他受了些伤,需要医谷大夫的救治。”
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的无崖:“……”
我去你大爷的顾臣风,小爷是受了些伤这么简单么?
小爷一个玉树临风的英俊少年郎,这都被你折磨的看不出人样了好么?
似乎觉得刚才的话,有些不够清晰,顾臣风在叶清清微微转冷的眸光下,继续补充道。
“明日一早,我带你去见他,可好?”
“洛将军,你军中不是有位朱先生医术也十分的了得,怎么他治不了无崖身上的伤么?”
叶清清看似面上毫无波动,实则心底早已是急的不行了,就知道无崖落入这人手中不得好,若不是伤的过重,他怎么可能会主动提及呢?
叶清清就觉得吧,顾臣风之所以没近她预想的那样,用无崖套路自己,多半是因为无崖伤势过重,可能扛不住这时间了。
这么一想吧,叶清清顿时就悲从中来,怕不是,无崖已经被他打到救不了的地步了吧?
“既然是这样,不用等明早了,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他吧?”
“清清,他受伤是真,却不致死,你不必激动。”
顾臣风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叶清清的想法,他强压下心头的嫉妒和恼怒,继续缓声道。
“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不过,我对你有个要求。”
叶清清:“……”
莫名的有种放下心来的感觉。
这就对了么,有条件谈,才能证明人质的安全啊?
……
顾臣风将红曲镇发生瘟疫一事告诉了叶清清,并且以官方的身份请她帮忙,承喏,只要她帮着联系上白君若,不仅诊金不会少,他还可以无条件答应为她为医谷做三件事。
但这三件事里,除了不能违反朝延法度,违背江湖道义外,更不能将二人的关系撇清。
至于放了无崖,则是事前为表达他的诚意,所附赠的条件。
顾臣风可以说是很真诚了,字字句句条理清晰,给出的条件,不论是对叶清清,还是对医谷,都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可,正因为他态度太好,给出的条件优渥,叶清清才对他所谓的“要求”更加提心吊胆了起来。
他,不会用这么大的事,逼她立即完婚吧?
“清清,此事你只能从中协调,绝不可亲赴瘟疫之地,只这一条,你可能做到?”
叶清清:“……”
喵喵喵?
她一脸狐疑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眼眸漆黑深浓,一脸的正色,半点不像玩笑的样子。
“你确定,这就是你要提的要求么?”
“清清,你只要答应我这一条,其他的事,我们都可以慢慢谈。”
不论牵扯到多少人的性命,他都决定,不再让她涉险其中,他已经尝够了失去她的痛苦,实在是没办法再承受第二次了。
叶清清起先还有些发愣,等到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后,瞬间便又限入纠结当中。
“看来,你对‘她’的深情,竟真如传言那般,感天动地了。”
“她?”
两个经历了生死离别的人,虽然过往的深情被阻,可默契却依旧。
顾臣风在明白叶清清所说的“她”是什么意思后,只觉得喉间一阵阵的腥甜涌上,他强忍着,不想让叶清清看到他的狼狈。
“清清,此事就此说定,我明日一早来接你去见无崖。”
话落后,顾臣风便起身离开,在走出房门没多久后,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清清,你不记得眼前的臣风哥哥,已然是我此生最大的伤痛了,怎么可以再忘记自己呢?”
顾臣风扶在树杆上的手指渐渐用力,竟硬生生的将一块树皮给扒了下来。
他神情痛苦,声音嘶哑,隐在暗处的侍卫瞧了,都是十分的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