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婶续续叨叨的说着,顾寒冬赶着牛车往前走时,她干脆一屁股坐了上来。
“老二,这里长要点人名了,你这会儿肯定是出不了村的,有啥事,明天赶早再去办吧。”
顾寒冬面露急色,村口那儿乌泱泱的聚满了人,不止是点人名,听着还像是有其他事,他不说牛车被堵的过不去,就过去了,怕是还真走不了。
“各家的,最近上山下山都注意着点,遇到外乡人少搭话,特别是家里带娃的,尽量把娃放家里看管住了,别叫人贩子得了空给拐走。”
“里长,这多大的娃怕拐啊?”
天旱缺水,地里的庄稼眼看着就要枯了,好多人家都把孩子带出去,上山挖个野菜啊,套个兔子窝什么的。
还有的,上山捡了蝉脱到县里的药房换铜板。
如果不是因为洛河水突然爆涨,又出现了浮尸,更多的人还在河边捉螃蟹卖银子呢!
“多大都怕?”里长也是才接了县里的通知回来,“小到五六岁,大到十五六岁,特别是女娃,南面好多村,丢的都是女娃。”
“这事啊,都过了两个多月了,这人贩子指不定现在窜哪儿了,这不县里发话了,要咱们多加小心。”
叶清清听着,不由得在心里低叹一声,古代通迅不发达,还真是误事太多。
顾寒冬这边正想办法挤过去时,就见村口又进来一辆马车,仔细一瞧,马车前坐着的,居然是傅子轩。
叶清清一看到傅大少,便不由得眼皮跳了跳。
特别是他那双眼直勾勾的朝着她看过来时,她当下竟有些慌。
这人不会非但没想明白,还被她一番话给说的行为过激了吧?
却不想,马车帘掀开后,还有一人从车厢里探头出来。
“金掌柜?”叶清清满脸的诧异。
金掌柜越过人群,走了过来,然后压低嗓音说了句。
“顾老弟,金某这里有臣风的消息,咱们找个僻静点的地方?”
几人很快回到了顾家院子里,叶清清去倒了几碗水端过来放桌上。
主屋里,金掌柜一脸的冷凝之色,毫不避讳的将她和傅子轩往门外赶着。
“你们两个在外面等等,我有些话要单独和臣风爹说上几句。”
房门关上后,叶清清便转身领着大黑坐到了院角一处的阴凉下。
傅子轩左右看了看,也朝着她走过去,却是,看到她坐着的一截木桩子时,有些微微皱眉。
“院里没凳子,你要坐的话,我去厨房给你拿一个?”
叶清清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认命的起身,朝着厨房去。
她原本还在担心顾臣风的事,可突然就又听到发生了那么多人口失踪的案子,紧跟着金掌柜也来了,这一连事串起来,简直让人不慌也慌了。
“傅少,你知道金掌柜突然来找我顾叔叔,是有什么事么?”
傅子轩看着她满脸的焦急之色,犹豫了半响后,才开口说道:“是因为……孟县外有一段路给封了。”
“什么?为什么要封路,那臣风他……”
主屋里,顾寒冬在听完金掌柜的话后,当下就急的站了起来。
“金掌柜,是几时封的路?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顾老弟,你别急,我来就是要安你的心的,这封路的事,是有内因的,你听我慢慢说与你听……”
原来是王勇他们给带回来的信,他们在通往边境之地的路上设了几处关卡,却不想在孟县外的一处官道上遇到了顾臣风。
为免封路的消息传回县里后引起大家的担忧,王勇手下在来孟县办事的空,便把这个消息带给了金掌柜。
“你放心,臣风已经过了关卡,去往省城的路又是向北而行,一路上都是王副将给的令牌通行,不会有事的。”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令牌,一般人是去不了省城的。
这下,顾寒冬更急了,他现在就是想追也追不上去了。
“顾老弟,王副将是安定王身边的人,有他给的令牌,自然可帮臣风挡去很多麻烦,而且,他有意将臣风收编入伍,不知此事,你有何看法?”
“安定王……”顾寒冬瞳孔一阵紧缩,当下又是受了一惊,一时之间,竟有些语无伦次了。
“臣风年纪还小,哪能受得那个苦,再者说了,他……清清还在家里,他怎么能走得开?”
……
院外,傅子轩看着搂着大黑,一脸忧思的叶清清,搬着板凳又往她近前挪了挪。
“清清,你方才看到我时,好像不大高兴。”
“哦,我没想到你会来,有些意外。”叶清清垂眸揪着大黑的耳朵,想着,他们没办法再把顾臣风追回来,也不知道他在省城会遇到什么事?
她想找个机会再问问顾寒冬,分析下事情的严重性,可显然,不到万不得已,顾寒冬是不会告诉她原由的。
而且,还分析个什么呀?
顾寒冬方才的种种表现,足以说明,事情远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
“清清,你是不是怕我真的做出什么冲动任性的事,伤了你的面子?”傅子轩今日被叶清清一番点拔,回去之后,还真的是好好把两个人的事情想了又想。
最终,他还是决定要坚持自己的初衷,他喜欢这丫头,要等到她成年,等她做出选择。
“你放心,我的想法虽然有悖常理,但是,我绝不会强人所难,这些话,我对顾臣风也是说过的。”
“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的机会。”
“傅子轩,我不怕你伤了我的面子,因为我的面子根本不重要,我在意的是我顾叔叔,还有顾臣风的面子。”
叶清清有些无奈的看着他。
“傅子轩,你知道这世间对女子有多苛刻么?虽然顾叔叔和臣风哥哥都是明事理的人,可我不想让他们再因为我而受到什么流言蜚语的攻击。”
“你也知道叶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叶狗财噬赌成性,叶晨好吃懒做,又偷鸡摸狗……因为叶家的事,我没少被人骂,我可不想再背上一个勾三搭四的名声……那样,只会让顾家因我而蒙羞。”
傅子轩看着她许久没有出声,好半天后才无奈的妥协道。
“那你就安心在村里待着吧,等到顾臣风回来后,我再光明正大的找你好了。”
叶清清:“……”
真的好无力啊。
送走金掌柜和傅子轩后,顾寒冬始终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叶清清做好晚饭后,他也没吃几口。
日子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天气越来越旱,眼看都要入秋了,还是一滴雨水都没有。
叶清清每天扒后院的井边看,发现水位有所下降后,顿时就急了,忙去喊了顾寒冬过来。
“顾叔叔,我们也要开始存水了么?”
顾寒冬见这情况,把家里能装水的石缸和木桶全准备了出来,叶清清一一清洗过后,都搬进了大棚里,找了竹编的筛子,盖在上面。
顾寒冬这几日跟着村里的人开始去山上找水,他走后,叶清清就把大门紧闭上,然后去后院自己从井里打水上来往缸里装。
“大黑,你在那儿守着,要听到有人来,你就叫一声。”
“汪!”
大黑实在是个看家护院的好手,它不但能尽职尽责的把风,在叶清清往上吊水桶时,还会过来叼着她的裤腿,使劲的往后拉她。
“哈哈,好大黑,来,给你多喝些水。”
叶清清舀了一瓢水倒了一半在地上木盆里,看着大黑把脑袋凑过去,吧唧吧唧的喝开后,也端着剩下的半瓢水喝了起来。
忙活了一上午,叶清清才存满了两个石缸,她看着大棚里绿油油的黄瓜青菜,心里划过一抹淡淡的忧伤。
水位下降,这些菜怕是也养不住了。
这可是全村剩下的最后一块菜地了,也是洛河村蔬菜基地的最后补给了。
她奋斗了半年的种菜大计,在一场天灾面前,就要这么惨淡的落败收场了么?
最近几天,天刚一放亮,叶清清就会去田间地头转一圈,几乎所有的田地都要荒了,就连种着稻谷,玉米和小米的地头,也呈现出一片灰败的景象。
原本小麦的收成就不咋样,这些谷子再收成不好,那大家的日子只会是雪上加霜,更加的不好过了。
叶清清坐在大棚前,眉眼清冷的看着面前的一片绿色,再想到院门外,那烈阳下的一片片荒田,心头百般不是滋味。
她最初的想法,是想带着村民把蔬菜种好,以创收带动生活,可眼下这年景,别说创收了,就是温饱都快成问题了。
叶清清累了一上午,瘫在炕上时,才静下心来,想着这前前后后的事。
是她疏忽了,没有把田地的利用合理到最大化,对天气的变化更是缺乏一定的预见性。
虽然从表面来看,顾家是没有损失的。
而且,他们非但没有损失,还有小小的赢利,包括村民们,从地头获得的收成,也比往年要强一些。
但是,这些收成因为天灾的原因,没有持续下去,也就是说,很快,村民们把手头的银子花光后,就会陷入僵局。
当然,这种僵局不会出现在顾家,可,一家富不是富,若是整个村都陷入了饥荒,他们一家就是吃的再饱,也是没办法心安理得看着别人挨饿的。
叶清清一直坚持自己的初衷,她学了那么多年的农业知识,为的就是从基础上帮助农民改善生活水平。
只有田间地头收成好了,销路通了,农民才能在温饱无忧的基础上,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叶清清翻来覆去的思考着这些问题,最后猛的坐起身来。
不行,她要去趟县里,找金掌柜和傅子轩商量事情。
菜地虽然进行不下去了,可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剩下不多的稻谷也都长废吧?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大早,叶清清把早午晚三顿饭都做好放厨房,和顾寒冬打了个招呼后,就起身去找大勇了。
南北环境的差异,造成孟县以北的几个县镇,接连干旱成灾,而往南的千里以外的另一个省,却是闹起了洪灾。
洛河河水接连暴涨了几日,非但没有给孟县带来绿色生机,反而,因为上面的浮尸,让孟县更加陷入了焦虑恐慌当中。
如果再不降雨,人们怕是真要爬到河边,去喝那泡过尸体的泥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