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子,你买这大肠回来做啥?不是给县里杀猪的骗了吧?”
“肉太贵了,这大肠是肉店老板送的,洗干净了还是可以吃的。”
顾臣风抿着唇没有出声,叶清清干笑了两声解释着。
那村民脸色说不出的古怪,然后转身走了,因为他和顾家老大老三家离的近,所以,没一会儿,这话就传到了刘春梅和李金花的耳朵里。
隔着一道院墙,刘春梅哼着鼻子讥笑道。
“他们家就是吃屎也不关咱们的事,往年再紧都有银子置办二两猪肉,自打老二领了那小贱人回来,这都六亲不认了,还指望着我们去接济他?”
刘春梅斜着眼瞥了眼那唠闲话的村民,扭头冲着门里的顾寒春吼着。
“你给老娘听清了,是你弟弟先不认咱们的,他们家就是饿死,你也不许往他门上走半步,家里的粮就是生了虫子,也不许拿给他们。”
李金花听着,也给家里的一大两小下了命令。
“大嫂说的对,你们最近走路都长点眼,可别有事没事往老二门上撞,省得他饿急了找咱们要。”
当然,这些话也是隔了两三天,才经由大勇传到了顾家父子耳朵里。
……
顾臣风和叶清清回到家时,天才黑下来,两人忙着将东西拿下来分类放好后,顾臣风才嫌弃的将猪大肠拿到后院的窑洞口挂着。
他打了水将板车擦洗过后,才交给大勇,让他还回去。
大勇走时,看了眼西屋那破败的门板,出声说道:“三哥,那我明天再来。”
白天就他一个人在,实在也是没办法将门板装好。
顾臣风点了点头,然后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小块猪肉递给他:“拿回去让婶子给你包饺子吃。”
“三哥,这……”大勇连忙推回来。
“别说是我给的,也别让其他人看到。”顾臣风坚持将肉塞到他手上,然后转身回了主屋。
叶清清跟在他身后,对着大勇笑了笑:“大勇哥,你就拿着吧,我们还有呢。”
听她这么说,大勇才放心的将肉拿着走了。
主屋里。
顾寒冬看着在炕头的东西,虽然心里不赞成两个孩子花银子有些大手大脚,可到底也没有出声责怪,只眼底有着淡淡的愁绪。
虽然八两银子看起来很多,可他这样子至少得百八十天不能走镖,马上开春用钱的地方还很多,顾寒冬默默的盘算了好一会儿。
加上给顾臣风交学堂的银子,总还是不富裕的。
“顾叔叔,您快试试这双鞋,看看大小合适不,如果不合适,改天我们去县里,还是可以换的。”
叶清清没看出顾寒冬脸色有哪儿不对,像只小麻雀一样围在炕边,一会拿着布料在他面前比划,一会儿又将从福隆带回来的一些点心拆开给他吃。
顾臣风却没有她那么心大,他将叶清清抖开的布料重新叠好放进柜子里后,才转身拿过她手上的鞋给顾寒冬往脚上套着。
“清清,你先去做饭。”
“哦哦,那你们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饭很快就好,还是汤面行么?”
灯影晕黄,叶清清没有看清顾臣风的表情,只欢快的应着。
把鞋给顾寒冬穿好后,顾臣风才起身看向她:“行,让大黑陪着你,不怕吧?”
“不怕不怕。”叶清清摆了摆手,然后几步跨出门槛去了厨房。
自打发现她夜里怕黑后,顾臣风就不知从哪儿找了个旧的灯笼,每天天一黑就挂在了门外的墙壁上,叶清清只要一出门就可以看到。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厨房里传出了叶清清哼的小曲,因为是粤语,顾家父子听不懂是什么内容,但从她欢快的语调中,能听得出来她心情很好。
顾寒冬看着脚上穿的新鞋,眉宇间的褶皱一点点的散开。
罢了,钱已经花了,等他腿好了再多走几趟镖就是了。
顾臣风站在炕边,看着他脸色变来变去,终于忍不住开中问着。
“爹,您是不是在怪我?”
“怪你做啥?买都买了。”
顾寒冬低叹一声,然后伸手探着脚上的鞋,“只不过……这么好的面子,你扯些布回来,爹在家也能自己做,干啥要花冤枉钱?”
顾臣风见他抻着腰不方便,立时低头帮他又把鞋脱下来,在他看不见的时候默默的抽了抽嘴角。
“爹,你哪会啥针线活?补个补丁都能扎着手,还做鞋?”
“咳……”顾寒冬咳了一声,脸色不免有些尴尬。
他一个握惯刀柄的手,确实不会这些细活,顾臣风小的时候,他将将就就能补个补丁,等到顾臣风五六岁会自己缝缝补补的时候,衣服被子破个口啥的,就再也没让他碰过了。
说起来,在做饭缝衣补制这些方面,他都比不起顾臣风的一半利落。
“唉,说起来,也是爹……”
顾寒冬煽情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顾臣风给淡声打断了。
“爹,其实今儿买的东西,是花了不少银子,可是……”他抬头,谨慎的盯着顾寒冬的表情,“我和清清又去了趟福隆酒楼,不光挣了三两银子,还谈了一件大事。”
顾寒冬:“……”
他怀疑自己有些幻听了,三两银子是个啥概念,人家福隆酒楼就算日进斗金,也不会无缘无故就给他们这么多吧?
他顿时有些着急的坐直了身子:“你说仔细些,你们又去做了啥?”
相较于顾寒冬的急切,顾臣风却是淡定的很,他一五一十一字一句的将他们去酒楼的前后都说了一遍,当然,傅子轩那一段被他故意掠去了。
因为,如果让顾寒冬知道他对傅子轩爱搭不理的,肯定又要叨叨他几句的。
先前在学堂,他和傅子轩一向是井水犯河水,偶尔拌个嘴干一架什么的,也从来没有惊动过傅盛锦和顾寒冬,说起来,傅子轩这一点上还是很讲究的。
和某些个只知道仗家里的势欺负人的大少爷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爹,事情就是这样的,我问过清清,她说是从书上学的。”对于叶清清的这个解释,顾臣风心里始终有些怀疑,可不管怎么说,那些菜金掌柜都很满意。
就像叶清清说的,有钱不赚是傻子,顾臣风当然不会去做那个傻子,他相信这个道理顾寒冬也能看明白的。
“爹倒不是担心别的,就怕你们年纪小,被人给骗了。”
顾寒冬本来就不放心,再一听他们居然还和金掌柜达成了什么协议,要种菜往酒楼送,瞬间就又有些急了。
“臣风,咱们村的地里能长些个啥,你又不是不清楚,这事万一办砸了,人家要把银子再讨回去,那咱……拿啥给啊?”
“爹,您这就不用担心了,不是还有菜谱呢么?清清说她会的还很多,不会做赔本买卖的。”
这些说辞,都是路上叶清清和他提前说好了,为的就是让他回来好好的劝说顾寒冬,不然,三天后,人家金掌柜可是要让人上门送东西的。
“爹,儿子从小到大,可有做过让您不放心的事?”见顾寒冬还有犹豫,顾臣风便压低嗓音打起了亲情牌。
“爹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儿子自然也不会去弄些鸡鸣狗盗的事,银子是好,可爹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儿子一直是记在心里的。”
好说歹说,顾寒冬总算是松了口,暂时放心让他们去折腾,不过有个条件就是,不管他们以后要去做什么,一定要提前和他说清了。
顾家父子这边愉快的达成共识后,叶清清一锅香喷喷的汤面也出锅了。
因为白天采购了很多东西,叶清清往汤面放了几片肉,香油也多滴了两滴,所以,这一锅饭比平时格外的香。
“顾叔叔,等明天我多炖些骨头汤,天天给您喝一碗,这伤能好的快些。”
“唉,你也别太累了,有啥重活就让臣风干。”顾寒冬一脸欣慰的看着碗里的肉片,吃之前先夹了两筷子给叶清清。
“来,丫头,你多吃两块。”
“我这里有呢,顾叔叔您不用夹给我。”叶清清说着,还用筷子在碗底搅了搅,让他们看到她碗里的肉片。
“有就好,你可别亏待了自己。”
“嗯嗯,咱们谁也不能亏待。”
一餐饭,一家人吃的和乐融融,饭后,顾臣风主动承担子刷碗的工作,看着锅底那一层薄薄的油,不免出神。
叶清清正坐在门槛上,将吃剩下的一丢丢面汤汤拌了些高梁面给大黑喂食,听着身后没有动静时,才转身一脸不解的看过来。
“臣风哥哥,你咋了?”
“这油……”顾臣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总之有些复杂。
“是锅不好洗么?”叶清清听着他的话,走过来,然后想到什么后,挽着唇角笑了笑,“要不再拌些高梁面,给大黑做贴饼子吃吧?”
顾臣风扭头看向她,表情一言难尽。
“其实,比起高梁贴饼,大黑更喜欢吃……”
“不行,那是我准备做腊肠的,不能给他吃。”叶清清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顾臣风的意思,她立马瞪大眼睛,出声抗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