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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一箭双雕
    宣政殿内,已是人去楼空。
    不对,还有几人。
    “你说什么?北国抓走了我驻北节度使和吴穹大将?”
    “陛下,有句话,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其实他们二人,并非是被抓走。”
    易寒看了眼皇上,接着道:
    “七个月前家父对我说,他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会过些日子回来,命我留守军中、稳定军心。过了几天我直觉有些不对,这时兵部尚书武大人告诉我,家父和吴伯是被陛下急召前来京城。”
    “胡说!朕什么时候命他们进京了!”
    “四个半月之前,臣无意中抓到了几个要逃跑的士兵,细问之下,才知道七月前那场动乱原先与北国军队并无瓜葛,实乃因军资不足。”
    “臣心知不妙,家父从未与我说过这些,想必是有隐情。”
    “联想到家父已有两月多未与臣联系,我便有心派几个心腹出去探探风声,并写了加急密报想要与陛下说说此事。”
    “加急密报?”皇上一字一顿,眉头深深拧起,“朕并未收到。”
    六月四日。
    退朝后,皇帝命兵部尚书武谦、镇边大将易寒留下。
    安平殿。
    “陛下,冤枉啊!”
    “朕命你二人当庭对峙,不是让你喊冤枉!”
    武谦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悲痛的神情。
    “易将军,您话里话外之意无非是说我克扣银两,可有证据?天子脚下老臣不敢说谎,我位居三品,吃穿用度俱是不缺,我又怎会贪那么些银两呢?”
    见易寒抿唇,一副隐忍模样,武谦心内不屑,断定他只是一时冲动,手上没有丝毫证据。
    他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既然北国有心摘掉了北方两个将领,那定是要北方动乱。
    既是要北方不稳,那边疆到长安这么远的路程,他们怎么就没借机杀了易寒呢?
    肯定是有人从旁相助啊。
    愚蠢得让人恶心。冷弦苑里,梨白对他下了评价。
    “驻北二位将领不知所踪,老臣心痛不已,可为何就断定是北国掳走?”
    “家父和吴伯忠心耿耿,武大人这是何意?”
    “老臣并无他意,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老臣不明白将军为何要将通敌的罪名强加给老臣,实在令人心寒。”
    易寒忽然转向皇上。
    “陛下,臣有两个证人,恳请陛下宣他们进殿。”
    “宣。”
    冷弦苑。
    梨白起身,长裙迤地。
    “阿璃,我待会儿要去见个故友。”
    “您亲自吗?”
    “……算了,还是月棋吧。”
    “小姐,月碎走了。”
    梨白垂着眼,大概是没听见。
    安平殿。
    两人畏畏缩缩跪下。
    易寒将袖中书信交予走来的太监,太监急急将信交予皇上。
    信涉及到武谦,门下省侍中唐身立,北国,还有……秦王萧钰涵。
    “这两人,一个是当时听到兵部尚书和太子说二位大将回京的士兵,另一个则是负责武大人与唐府联络的下人。本来后面这个人是活不了的,不过我昨晚让侍卫去武府看了看,救下了他。”
    皇帝大怒,摔下一个玉杯,将第一个证人砸得晕死了过去。
    “竟敢栽赃秦王,岂有此理!”
    易寒一惊,随后垂下头去,身子却还是笔直的。他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态度,他是不想让这事牵连秦王,他会压下北境大将失踪的消息。
    “这件事,交由刑部,朕不想再听了,你们下去吧。”
    天香楼。
    “不知阁下……”
    “月棋。”
    “不知兵部侍郎原是月影八君中的月棋大人。”
    “将军不必说客套话,令尊很久之前便与主上相识,主上素来敬佩令尊为人。此次出手,全因情义,我月影阁并没有邀功拉拢的意思。”
    见对面容貌普通的人静静将自己心中疑虑全部说出,易寒暗叹。
    站起,拱手:“是易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主上曾说,大萧有你们父子,实乃大萧之幸。”
    “不知阁主……”
    “时候到了,自然会知道的。”
    易寒点点头,也不多问,半晌后叹了声:“可惜皇上不肯深究,秦王……”
    “那些信函虽不出自于秦王之手,但皇帝心里也有数。这件事波及不到秦王那是肯定的,不过将军不用担心,此事会在皇帝心里扎根,往后主上安排起来也就方便多了。”
    “你们支持谁?皇上?”
    月棋抬眸。
    “永安王。”
    良久。
    “那家父和吴伯?”
    “当时事发突然,事后消息又瞒得紧,主上才知道便通知了将军,还请将军放心,二人并无大碍。”
    二人相对而坐,脊背皆是立得笔直。
    大萧的气数,或许就决定于这些无论何时,脊背都绷得笔直的人吧。
    冷弦苑。
    梨白抚琴,弦音冷寂。
    六月的天,当真是娃娃的脸,明明刚刚还是晴空万里,此刻沉沉黑云便压来了。
    “小姐,进屋吧。”
    “好。”
    屋内,她从袖中拿出那张从不离身的纸,细细看了看唐身立和武谦的名字。
    提笔,将兵部武谦的名字,一划。
    “月棋可以当尚书了。”
    唐府。
    “那该死的武谦,昨天宴会上易寒一来我就叫他把人给杀了,怎么会没死!”
    “老爷,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慌什么!我和他往来信件早就给我全给我毁了,那边几封信不足以成为证据,还有,此事涉及到秦王,他会护着我们的。”
    唐身立越说越镇定,他并没有想到,皇帝想保下秦王,就必定要付出代价。
    他要安抚易寒和百姓,还有那天两个证人中的一个被他砸了一下,他又故意磨蹭了会儿,待人被押到刑部时,已经昏昏沉沉开始说胡话了。
    听说刑部那位姓戴的尚书大人还为此生了气,以为是手下的人一个没注意,让这人畏罪自杀得逞,直到听到是皇帝砸的才闭口不言。
    易寒和戴宗玮,皇帝用得很是顺手,他们不喜,总要安抚。
    况且,还有月影阁无私帮助刑部,想让唐身立倒霉呢。
    “还有,你不是李满修妹妹吗,快去找他!”
    “哥,哥哥说,他这次,帮不了我们……”李氏拽着唐身立的袖子,“老爷,这罪名如果坐实了,我们一家万劫不复啊!”
    “那个死狐狸。”唐身立啐了口,对身旁夫人“你去派人去此生殿,那儿不是号称知前世知今生知天下世事吗!这边的事,我来解决。”
    永安王府,书房。
    “暗阙。”
    “在。”
    “回城后,将信换了。”
    “是。”
    “等等……如果过程中看到月影阁的人,不妨碍任务的情况下,不要动他们。”
    一霎寂静。
    “是。”
    永安王府,冷弦苑。
    “派人在回城路上等着,一到京城,把内容换了。”
    皇宫里,那银袍公子懒懒卧着。
    “主上,唐身立的人求助。”
    见面前男子连眼睛都没抬,立着的白衣男子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滑过,却因为害怕一动也不动,“就是那个门下省侍中,他被牵连到贪污和大萧那两个将领的案子中了。”
    “主上……”
    “钱收着,纸条给他便是。”
    银袍男子抬起一双星光暗闪的眼。
    “还有事吗?”
    “我们,要不要帮……”
    “帮什么,大萧终于有了人,可以使大萧和北国势均力敌,这样不好吗?”
    六月八日,易寒请求离京,皇帝很亲切地说,不妨在京城再小住几日,全当休假。
    冷弦苑的妙人儿叹了一声,心想皇帝就是皇帝,都有个多心的毛病,怀疑易寒怀恨回到北疆后,做出对大萧不利的举动来。
    殊不知,将他留在长安城,才会让他对这位皇帝愈加失望。
    六月九日,冷弦苑里,梨白打开条子看了,柳眉微挑,拿着纸条,看了很久。
    真是……她叹了声,随手将纸条反过来放在桌上。
    微风拂过,纸条翻了过来。
    只见纸面上,一片空白。
    六月十五日,北衙禁军突然冲进唐府,唐身立先前因一己私利多次将中书省所拟诏令进行涂归,明面上看是有理,其实他将法令的漏洞全部记录下来,便于以后自己钻空。
    而这些记录下来的漏洞,也正是他蔑视皇权的证据。
    唐身立不明白,这些东西藏得那么隐秘,他们怎么就会发现?
    他大概不会想到,在孙女唐朝夕身边,有那么一个不起眼的侍女。
    当日,梨白取出纸,在唐身立的名字上轻轻一划。
    六月二十二日,李满修上书,说韩府的嫡女韩韵秋是无辜的,他这个当外公实在看不下去自己的外孙女被流放,恳请皇帝恩准将这个孩子,放在他们家养,皇帝准。
    六月二十四日,韩府、唐府上下,流放。
    同日,永安王上书,举荐工部侍郎余姚,而门下省侍中的空缺,则由当朝驸马,皇太后唯一的亲生孩子,长公主的夫君邱子玉暂时担任。
    此时距离两月之期,仅仅还有一日。
    “小姐,是否去终南山?”
    一片静默。
    六月二十六日清晨,云乐大师,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