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三)岁月如酒
    咚咚咚,浪里个浪。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咱们的永安王终于娶妻啦!”
    今日的长安城,万人空巷,那叫一个热闹非凡,永安王声望,可见一斑。
    “什么妻啊,是妾!”
    “哎呀管他妻啊妾啊,这永安王一向不娶妻不纳妾的,这一纳妾,派头竟是搞得比娶妻还大。你说这,会不会是个开始?”
    “什么开始?”
    说话那人却是不再言语了,呵呵笑了两声,岔开了话题。
    枣红色骏马上,红衣公子懒懒笑着,看着迎面而来的马车,心想这姑娘想来是只喜欢素雅之色,此番应该是在里头皱眉头吧。
    想了想,又奇怪于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梨白只会低眉浅笑,还会什么其他表情?自己向来不爱管这些闲事,怎么今日多想起来?
    收了念头,萧凌然迎上去,骑着高头大马行在马车旁,十分俊雅。
    虽说是纳妾,可娶妻该有的礼仪在梨白这儿竟是差的不多。
    梨白微微掀了帘子,因是为妾,她未让阿璃给她蒙上盖头,此刻她轻轻拧起眉头,看向周围,有些诧异,想必也是没想到的。
    投目萧凌然:“王爷此番阵仗也太大了吧,莫不是要拿梨白当挡箭牌用?”
    萧凌然看了她一眼,眼底惊艳一闪而过。
    顿了顿,半真半假叹了声,“白儿说笑了,本王拿谁当挡箭牌都可以,若论白儿,却是不舍得的。”
    梨白静默片刻,似是想通了什么,放下了帘子,这般安稳沉静让萧凌然心中好一通不自在,可若是要他屈尊问一问梨白,倒是让他失了面子。
    里头梨白想得无非就是,自己甘愿来永安王府当一个谋臣,被用做挡箭牌也怨不了别人。
    二人一路无言,震天的鞭炮声散了一地红红的屑子,大抵是与他们无关的。
    永安王纳妾,男的俊女的靓,许是一桩好姻缘。不过这一娶一嫁,在皇家在民间都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不过还好,梨白终究只是个妾,让一些人在疑惑忧虑的同时又略微安了心。
    依现在的局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永安王要想在齐国真正安稳地生存下来,寻求强大的庇护,也就是寻找好人家的女儿为妻为妾是首选,而凭他的好相貌和风流倜傥的性子,让名门女儿心动绝不是难事。
    本来梨白也是这个意思,可萧凌然就这样擅自决定并且行动了,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想到梨白不输任何一个大家闺秀的风度,已经有人伸手一招。
    “去,查查那女子是何方人士。”
    好端端的大萧京城,竟被一个女子搅动的有些诡异了。
    不过,原本真的就是好端端吗?依我看,倒也未必。
    可能是人老了,就会多心吧。
    不过不管他外头闹成什么样,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王府里的那两个人。
    梨白的住处唤冷弦苑,虽说是在永安王府中,其实也不尽然。它是个独立的院落,只不过在外人眼里,与王府是一体的罢了。
    这里并没有安插着萧凌然的人,该有的侍卫侍女,全是梨白自己的人,安安静静,不用谄媚讨好谁,也不会惹谁生厌,更不可能招惹麻烦。
    和梨白一样。
    今日天气和顺,萧凌然放下手中事务,原本只想随便转转,不觉间却走到了这里。
    梨花还未谢,一树一树好似天上的云朵,十分美丽。
    岁月如酒,人似歌。
    刚踏进小院,萧凌然便想起了母妃很久之前说过的这句话,当时好像说的是月家二小姐。不过自从十一年前那日过后,她虽贵为太后,看过佳丽三千,却再没有念叨过它。
    想来也是,月太后虽贵为太后,又怎敢多言?膝下无子的她,只育有一个早已嫁给门下省侍郎邱子玉的公主。
    月皇后当年有两个养子,一个是惠妃的儿子,就是永安王萧凌然,另一个则是当今圣上。
    惠妃当年难产而死,她便将孩子接来抚养,视如己出。当今皇帝则是后来被扔去冷宫的华妃之子,也就是后来的太子,接来时太子已有十四岁,虽对皇后尊敬有加,却无丝毫感情。
    小院内暗香盈袖,萧凌然驻足,静静看着梨白抚琴,也不打扰。
    倒是梨白轻轻按住琴弦,抬头浅笑,一副静候君言的模样。
    萧凌然也不尴尬,睡凤眼懒懒地瞧着她。
    “你倒是好风雅。”
    “人总要给自己找些乐子。”
    片刻寂静,萧凌然走进来。
    “十年前月家惨遭灭门之灾,唯有宫中皇太后免于此难,我在想,若你是侥幸逃脱的月氏后人,你会不会复仇?”
    梨白睫毛颤了颤。
    紧接着,她抬眸,浅笑。
    “不会。”
    “哦?”
    “王爷这假设一来不可能成立,当年月府七十八具尸体,连同四皇子府的尸体一具未少,不可能还有月氏后人,二来,月家九代株连是皇帝亲下的命令,复仇,相当于与皇帝抗衡。”
    萧凌然愣了一下,而后朗笑,“姑娘说得有理,只不过见了姑娘,总是不自觉想起月家二小姐。”
    梨白笑了笑,“王爷,虽说二小姐十八芳龄确实可惜,但……”
    “是十九,几天前,她刚刚过了生辰。”
    梨白身子略微僵了僵。
    萧凌然却好像说上了瘾,他似笑非笑,说着旧事。
    “四小姐和小公子,当年一个八岁,一个四岁。那年大公子正沿袭父志,在外镇守边疆,本以为召回之日必是大喜之日,未料先皇驾崩,自己也被赐死……”
    “王爷,”梨白声音有些尖,有些大,有些重,“月家谋逆,月家之事,还请王爷不要再提。”
    暖风拂面,笑意寒凉,萧凌然突然倾下身子贴近梨白,一字一顿却又悠然至极。
    “当年月府被满门抄斩,听说月家有个人逃了出去。我想找他,梨姑娘,你是帮我不帮?”
    梨白脑中有些混乱,自己是被换出去的,相当隐秘,绝不会有人看到……
    “王爷,月氏谋反之罪已定,全府上下一众人等十年前便已尽除。此消息肯定是有心人故意放出,还请王爷不要相信。”
    “你也相信,月家当年与四皇兄谋反?”
    月色明亮,属于永安王爷的冷弦苑,今夜却注定是昏昏暗暗沉沉的了,不知是树影婆娑,还是世事难料、人心难测。
    天定十年,四月二十六。
    这长安城里是转眼近夏,而京畿终南山却仍是春意盎然。
    永安王爷掷千金为红颜的故事,早已成为人们茶余饭后必不可少的闲话。但今日将这出身卑贱的姑娘带来终南山参加皇帝举办的“留春”会,大家的脸上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看。
    在场的人非富即贵,你带这样一个女人,怕是不合适吧。只是人们看向梨白的时候,却又免不了嫉妒和惊艳。
    她一袭简简单单浅蓝花素绫长裙,银色流云纹若隐若现,正配她安宁的神情——她明显是不在意那些或鄙薄或轻薄的眼光的。
    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华……
    望着身旁或浓妆艳抹或故作清高的妻女,人们脑中不自觉又冒出这句了。
    再看看她身边的萧凌然,一身张扬的红袍,同样的银色流云纹饰,气质冷傲。薄唇轻抿,眉间桀骜,偏偏容貌生的还极好。
    好一对倾国倾城的璧人,可真是抢尽了风头。
    皇帝见此脸也沉了沉,不过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恢复如常,隐隐似乎还有些许喜意。
    他素来温和的眼在看到云隐殿里渐渐显出身形的老者时,忽地闪过了骇人的疯狂。
    借佛之手,除异己。
    而梨白一路走来,云淡风轻的笑容下,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曲水流觞,不过附庸风雅。
    拜佛祈福,终究自欺欺人。
    “闭关许久的云乐大师前几日出关了。”皇帝微微笑道,众人微微一抬头,便见那块有着不知多少年岁月积淀的木匾上三个乌漆大字——
    “云隐殿”。
    兜兜转转多少年,总是一不经意,回到从前。梨白笑了笑。
    她突然偏头看向萧凌然,微微靠近他,嘴角勾起好看的笑容:“王爷是否想借此机会,解决掉几个人?”
    岁月如酒,何人似歌?
    萧凌然偏头看向她,神态自若:
    “好。”
    这告诉我们,大抵世上有很多重要的同盟,都是在只言片语间定下的。
    聪明人之间,多说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