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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游
    星期三是为期一天的秋游,学校安排的旅行社导游很早就候在教室里,清点了人数,直接安排大家去校车上车处候车。
    11月的清晨寒意弥漫,但并不影响学生出行的心情。秋游以班级为单位,老师们有自己单独的行程,没了人管束,学生们一上车就放飞自我闹成一团。何崇山聚集了一小群人在后排玩卡牌游戏,其他人聊天、吃零食、看视频……各有各的精彩,各有各的热闹。
    贺昭昨晚打游戏打到半夜,拒绝了何崇山的盛情邀请,坐在靠窗的位置撑着下巴打算补个觉。
    秋游不要求穿校服,大部分人都换上了平时没机会穿的私服,但贺昭仍穿着校服。
    六中的校服款式丰富,冬季就有正装、毛衣、运动套装、冬季棉大衣等好几套,不过平日里基本以运动套装为主。贺昭穿的是学校发的中长款棉大衣,很简单的款式,主体藏蓝色,只在领口和袖子有白色条纹,胸口绣着校徽。不少学生吐槽老气没有青春气息,可贺昭硬生生穿出了日系校园的少年气。
    大巴里有些热,贺昭把原本拉到顶端的拉链拉开,敞开着棉大衣,露出里面白色的卫衣。又觉得后面卫衣的帽子靠着不舒服,把卫衣帽子套在了头上。不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纠缠作一团的耳机,开始解耳机线团,解了半天也没解开。
    他从坐下开始就一直动来动去,坐他旁边的易时终于忍不住从他手里取过耳机,麻利地替他解开了缠绕的耳机线。
    贺昭“哇哦”了一声以示赞赏,掏出手机插上耳机,靠着窗打了个哈欠,终于停止了小动作。
    贺昭很喜欢坐车听歌,听着音乐看着车窗外沿途不断后退的景色,总有很多晃晃悠悠的情绪,这种感觉很浪漫有趣。
    看着看着,他的脑袋抵着玻璃闭上了眼睛。
    易时原以为贺昭已经睡着,谁知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睁开眼睛:“这首歌好应景。”
    说着极为自然地取下一只耳机递给了易时。
    易时看着贺昭,阳光从车窗透过,打在他脸上,在他脸上渡了一层微薄的光晕,勾勒出一根根睫毛上翘的弧度,清晰可见脸上很细微的绒毛,衬得脸部线条格外柔和。
    他缓慢接过耳机,塞进耳朵里。
    贺昭再度闭上了眼睛:“你听过吗?”
    易时:“没有,叫什么?”
    “summertrain。”贺昭回答。
    耳机里是一首英文歌,悠长慵懒又很有生命力。
    听完了这首歌,贺昭没出声,易时也没摘下耳机。
    阳光不停从路边的树影掠过,像是追随着大巴一样晃动着,耳机里的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
    不知过了几首歌的时间,大巴颠簸了好几下,贺昭的脑袋磕在了易时肩膀上。
    易时才发现他睡着了。
    随着贺昭动作的倾斜,几根发丝散落在他额头,垂在眉骨,五官俊朗干净又乖巧,似乎还有轻微的呼吸扑在易时肩上。
    耳机里的音乐依然响着,已自动跳到一首节奏感很强的歌曲,旋律里有节奏的鼓点不断加强,振动人的耳膜和心跳。
    易时却觉得四周陷入了一种类似静止的安谧。
    他微微侧过脸,目光停在贺昭脸上。浅薄的光线如同氤氲的光雾,虚浮在空中,随着车辆的移动在贺昭发间跳跃,柔和又轻盈,宛如潺潺流水无声地流淌,每一秒都分外悠长。
    两个多小时的大巴,大家一开始还精神旺盛到后面睡倒了一片。行驶到目的地,睡饱了的同学重新拾起热情,推推嚷嚷地下了车。
    天气很干燥晴朗,白云很淡,在辽阔的蓝天自由自在地游弋。远处的山林以松树为主,仍然青山削翠,眼前却是暖黄的水杉、层林尽染的枫叶,彷如踏入了梦幻的童话世界。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哇”一声,大家跟着惊叹,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看着早上在大巴介绍村落时明显兴趣缺缺,现在却一个个兴奋得跃跃欲试的学生,导游笑着交代了注意事项和集合时间,宣布解散、自由活动。
    这个藏在山里的古村不大,据导游介绍,这里最有名的是古银杏。
    贺昭迫不及待游荡在古村的山间小路,曲曲折折的小路蜿蜒向前,旁边是破旧古老的石屋石墙。金黄的阳光镀在一株株高大的银杏树上,透过层层树叶的罅隙,又细密漏在铺满地面的枯叶上,微微泛着光泽。原本升到高空的太阳有些刺目,绚烂阳光经过树叶的拦截变得毛茸茸的,暖暖的很舒服。
    这里的路并不宽敞,一群人避让着对面而来的同校同学,再加上一路拍照逗留,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贺昭这里看看那里走走,一会儿拍头顶的树枝,一会儿蹲在地上拍地上的落叶,回过头,只剩下易时还在他旁边,对着他发出由衷的感叹:“我原谅校长了,不去游乐场就不去吧,这儿也太美了。”
    易时点点头:“很美。”
    “我好想来这里写生啊。”贺昭举起手机对着树枝的缝隙,拍了一团朦胧明亮的光影。
    易时沿路也随意拍了几张,瞥见贺昭手机里的景色,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贺昭注意到他的动作:“你不拍了吗?”
    “不拍了,”易时淡淡应了声,“看你朋友圈。”
    贺昭闻言立即笑了,眼睛依然向上看着手机屏幕,迎着阳光亮晶晶的,像阳光下的琥珀。
    他说:“那我努力拍出好风景。”
    易时看着他,没有说话。
    贺昭真正开心的时候,笑起来有种小孩的天真感。
    不是稚气,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朝气。
    这里的景色确实很漂亮,但贺昭好像拥有把世间万物变得更加漂亮的能力,他拍的照片都比他拍的好看。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算看同一片秋天的山林、赏同一片春天的花海、望同一片夏日的浪潮、品同一片冬日的雪景,贺昭眼里留存的美景才会是这一片景色最美好的模样。
    或者。
    对他来说,贺昭眼里的惊叹和欣喜才是这一片景色真正存在的意义。
    易时垂下眼眸,收回了视线,站在一旁静静等贺昭,没有再看过去。
    这个古村确实很小,绕了没多久,失散的同学又遇上了。
    中午安排烧烤,逛完古村在村口汇合又坐上了大巴,大巴翻越过几重高山,停在了烧烤场。
    已经有其他班级的同学先到了,领材料的、领食物的、说话的、求助的……烧烤场里颇有些人声鼎沸。
    这一群学生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烧烤吃得不少,动手烧烤能力却很差。简单分完组后,从生火开始就不断手忙脚乱地求助,一阵阵埋怨声此起彼伏,导游和烧烤场的工作人员完全忙不过来。
    一片混乱中,贺昭这组显得十分和谐。易时动手能力强,凭一己之力养活了一组嗷嗷待哺的组员。
    贺昭揣着手动也不动,只盯着烧烤架上码得满满当当的食物,闻着香味,啧啧称奇:“这架势,熟练工啊,你以前是不是开过烧烤店?”
    易时毫不留情:“是你笨。”
    很快,还在等待工作人员过来帮忙的其他组闻到香味,纷纷前来求助。
    “贺昭,你让易时来帮帮我们呗。”
    “昭哥,借一下易哥江湖救急。”
    ……
    贺昭莫名其妙:“你们自己问易时啊,问我干嘛?”
    刘晓芸开玩笑:“怕你不放人啊。”
    “我是这样的人吗?”贺昭早上起晚了没有吃早餐,早已饥肠辘辘,一心盯着他的鸡翅。
    易时自觉起身,去隔壁帮忙点燃烧烤碳,离开前叮嘱了句:“记得翻面。”
    贺昭:“我知道,我知道,我还知道要刷油,你安心地去吧。”
    易时前脚才迈开,贺昭就扬了扬下巴,指挥正在和别人聊天的罗浩:“胖子,这些东西要翻面,要刷油,知不知道?”
    易时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推了一把他的后脑勺。
    贺昭差点没跳起来:“卧槽,你刚生完火,碰了那么多调料,还敢摸我脑袋?”
    易时没想到什么都不干的人还敢嫌弃他,哽了一下,没好气地丢下一句:“别吃了。”
    贺昭看着易时远去的背影:“这人怎么对我这么坏?”
    罗浩正听话地拿着刷子给食物们刷油,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易哥对你还坏?全班也就对你最好了吧?”
    这话贺昭喜欢听,但他就想要吐槽一番,没等他想出易时对他坏的例子,罗浩又说:“不过也正常,我们小时候住对门嘛,又都是独生子,我总觉得你跟我亲兄弟一样。可能因为住得近,我看易哥对你也超越了同学情,把你当成亲弟弟一样了……”
    贺昭怔了一下,烧烤的热气和烟迎风扑在他脸上,又热又熏。
    他忍不住捂着嘴鼻咳了一声。
    烧烤场在山里,山风说换风向就换风向,烟气一个劲儿往贺昭坐的方向飘。
    易时生完火去水龙头处洗完手回来,贺昭已经被烟气熏得受不了了,咳了好一会儿。
    易时揪着他卫衣的兜帽把他拎了起来,有些无语:“不会换位置吗?”
    每组的烧烤摊很小,他们这组已经坐满了人,只剩易时刚刚的位置空着。
    易时径直在贺昭的位置坐下,贺昭站了一会儿,换到了易时之前的位置。
    他看着袅袅的烟气顺着风向飘向易时,易时只微微蹙了下眉,什么也没说,重新接手了烧烤摊。
    烤架上的食物已经烤好了,易时撒了一层调料粉,把鸡翅分到了贺昭手边:“好了。”
    贺昭接过,慢慢啃了起来。
    说不上来什么感受,他刚刚被烟熏到的眼睛痒痒热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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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念我中学时期的秋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