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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
    贺昭也想不到,这一节英语课是这星期易时唯一上的一节英语课。
    连着几天,易时一到英语课直接消失了。他忙着三门竞赛,老师们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给了他很多特权。易时除了和几个通过竞赛初赛的同学在下午自习课、晚自习最后一节课一起单独辅导,还被允许根据自己情况翘掉一些课,比如对他来说无意义的英语课,去进行竞赛辅导。因此,他时常不在课室里。
    贺昭也忙着复习,下周秋游之前是期中考试,他想在期中考试取个好点的成绩,每天忙着写卷子、整理错题,勤奋得连认识十几年的罗浩都对他刮目相看。
    “昭哥,怎么说转性就转性了,你还是以前那个懒懒散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昭哥吗?”罗浩发出做梦一样的喟叹。
    贺昭以前连作业都不能全部自己独立完成,居然说发愤图强就真的发愤图强了。
    “你对我了解得还是不够深刻,”贺昭大言不惭,“我就是一个说一不二,说今天努力就不推到明天的人物。”
    “有个好同桌真的很重要。”罗浩忽视他的自我评价,自行下了结论,“你跟易哥同桌后跟被影响了一样。”
    贺昭:“放屁。”
    但他还是看了一眼隔壁,易时不在,桌面空无一物,空空荡荡的。
    大一第二学期就文理分科了,贺昭单了整整一个学期,从来没觉得旁边这么空过。
    晚自习下了一阵急雨,地上坑坑洼洼积了不少小水坑,贺昭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端,下巴抵在领子里面阻挡了一点儿寒风。
    他双手揣兜慢吞吞地往家里走,路上人不多,都是三三两两下课回家的学生,他孤零零的影子在路灯拉扯下,长了又短,短了又长。
    好寂静。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回家了。
    这几天他都是一个人回家,易时要上竞赛课让贺昭不用等他。
    易时很忙,贺昭也很忙,忙到今天一天连一句话都没说上。
    明明是同桌,明明住楼上,好像不刻意走近一些,也会像渐行渐远的相交线。
    想想也是,易时刚搬来的时候,他和易时还没有这么熟悉,没有相约上下学,时间就永远是错开的,一次都没有遇上。
    贺昭回到家,打开台灯开始做题,这五天他刷了几十张试卷,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基础一般,最大问题就是做题太少,这个阶段施行题海战术正合适。
    不一会儿,林佩玲端着热牛奶进来了,轻轻放在他手边,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贺昭握着温热的牛奶,犹豫了下,把刚写完的物理题拍了下来,发给了易时。
    微信有好几条未读消息,他缓慢点开,自从上次唱k之后,于湘君每隔几天就会找他聊天。
    -在干嘛?
    -有空聊聊嘛?
    -我在吃你最喜欢吃的麻薯。
    -你是不是在玩游戏?
    -你最近喜欢玩什么游戏?
    ……
    他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期待和小心翼翼,礼貌疏离地回过一两句,对方更积极热情了。两年前可以彻夜长谈一起玩游戏的人,如今只会发很多微信文字,绕着圈子旁敲侧推。她故意不明说,借着朋友之名迂回,贺昭不好直接拒绝,也没时间去细想该怎么处理这事,就一直拖着。
    其实有好几个时刻他都想直接果断不留余地说清楚,但是又觉得她有点儿可怜。
    小湘是个很好很优秀的女孩,这么小心翼翼地讨好,可能看似随意的每一句话都来回斟酌了好几遍。
    但是他不喜欢她,不管她怎么说,说再多,也不喜欢。
    这事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贺昭想,看来爱情大概是无法用感动做开端的,至少他的爱情是。
    麻辣小龙虾:你们学校最近很闲吗?
    鱼香肉丝:不闲啊,只是我总想找某人聊天。
    鱼香肉丝:听说新开了一家奶茶店,这周末去不去试试?
    还是说清楚吧。
    不要再这样不清不楚下去了。
    麻辣小龙虾:我有喜欢的人了。
    明明只是顺手打的借口,可真的打出这句话的时候,贺昭盯着屏幕,怔愣了好一会儿,有种指尖发麻的感觉直接窜了上来。
    鱼香肉丝:那就叫上你喜欢的人一起啊,大家一起嘛,who怕who。
    很明显她不相信,颇有种不依不饶的架势。
    于湘君的话严格来说没什么毛病,却精准地踏入了贺昭的雷池。贺昭不喜欢把话说得太难听,想留有一些分寸,于湘君却在某些方面特别执拗。她总觉得只要贺昭是单身,她就有追求的权利,不管贺昭愿意不愿意。
    贺昭打算合上手机不再回复了,心情有一点点很淡的烦躁,就像连绵的雨,雾雾蒙蒙,纠缠不清。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不喜欢梅雨天气。
    他喜欢晴天,喜欢瓢泼大雨,喜欢雨后的宁静。
    他喜欢果断坚定、不说废话……
    猝不及防,微信语音通话的界面跳了出来。
    看清来电的人,贺昭惊了一下,他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迅速按下了接听键。
    “我在回家的路上,不方便打字。”易时习惯用无线耳机,回来那条路风很大,风声从电波里传过来比他声音还大,杂夹着风声显得易时的声音很远很飘。
    但贺昭还是听清了易时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听筒贴在耳边,风声也不觉得吵。
    “嗯。”贺昭应了声,他抬头看着窗外,这个小区的路灯很昏暗,楼下一个人也没有,他这个房间的小窗子不像易时主卧房间的窗台那么大,小小的像一个框,只能看到小区很小一隅。
    贺昭一向很能找话题,此刻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易时也沉默了,贺昭只能听见耳边呼啸的风声。
    贺昭捧着热牛奶边喝边想,今天的风可真大啊。
    “你这道物理题做对了,” 过了一会儿,风声减小了,易时的声音清晰了一些,他说,“不全对,公式对了,结果错了,你再检查一下。”
    应该是从街道拐弯了,那里背风,再走五分钟就能回到小区了。
    “结果错了?”贺昭收回多余的心思,检查自己的草稿纸,小声抱怨,“我从小算数就容易出错,每次算数课都拿不到满分。”
    “粗心。”易时简明扼要地评价。
    “你特地打电话就是为了说我粗心?”贺昭划了最后的结果,重新改了一个数字,“你回来再回我消息也可以的啊,就这么忍不住想纠错的心啊,易时老师。”
    贺昭其实原本想开玩笑说“你该不会想听听我动人磁性的声音吧?”,话要出口的瞬间自动改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回到村里了。”过了好一会儿,易时平淡说了句。
    村里?
    贺昭愣了愣,开始大笑:“我们这小区虽然叫朱陈村,直接叫村里也太过分了吧!”
    笑了好一会儿,贺昭才缓过来把剩下的热牛奶都喝完了。
    他捧着玻璃杯,心下一动,产生了一个念头:“我不跟你说了,我要继续写题了。”
    “好。”易时说。
    挂了电话,贺昭拿着玻璃杯出了房间:“妈,牛奶在哪里?”
    林佩玲正在看电视,闻言就要起身:“你还要吗?我给你热。”
    “我给易时热一杯,他最近学习这么辛苦,还教我做题,我得感谢感谢人家。”贺昭打开冰箱,“我自己来就好,放微波炉热吗?”
    “放锅里热,有个专门热牛奶的小锅,大火。”林佩玲说
    正好,张鹏开门回来了。
    张江洋应该是下了晚自习在店里帮忙收拾,跟着张鹏一起进门,接过话尾:“热什么?”
    为了掩饰突如其来的心虚,贺昭抢在林佩玲回答之前回答:“热牛奶,你要吗?张叔叔,妈,你们都要吗?”
    “我来吧。”张鹏换好鞋进来,“怎么不让你妈帮你热?”
    “别管他,非要自己来,待会儿把厨房炸了才开心。”林佩玲笑着摸了摸肚子,“宝宝别吓着了。”
    贺昭无语了:“怎么可能?”
    虽然他是没怎么下过厨,也不至于热个牛奶就把厨房炸了吧?
    过了半个小时,贺昭捧着一杯热牛奶,夹着一本物理习题册上了楼。
    其实物理练习册只是个工具,带着就图个心安,易时每天都被竞赛反复折磨,贺昭并没有打算像以前一样还天天用题目烦他。
    按了门铃,等了好一会儿,易时才来开门。
    看样子刚洗完澡。
    额发还滴着水珠,开门的时候把湿发往后捋了一把,看见贺昭明显愣了一下,似乎很意外。
    贺昭对他的意外十分不满:“除了我,还会有别人在这个点来吗?我妈听说你学习辛苦,特地给你热的牛奶。”
    “替我谢谢阿姨。”易时垂下眼眸,接过牛奶。
    好像送牛奶环节就这么结束了。
    他就这么走了?
    “我有物理题不会做。”鬼使神差地,贺昭说了这么一句。
    “进来吧。”易时说。
    贺昭正要进来,看见了自己手上的练习册。
    靠,拿错了,这是生物练习册。
    他不动声色把练习册抱在怀里,挡住了上面的几个大字:“我忽然想起来,我得先写化学了,我待会儿再来问你吧。”
    贺昭回到自己房间的书桌前,无心学习,回顾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行为,怀疑自己简直有毛病。
    心虚什么?
    不就是拿错练习册了吗?
    这很正常啊,这一套练习册都长一个样啊,有什么可心虚的?
    贺昭做题做得漫不经心,听见张鹏说去洗澡,听见林佩玲看电视“噫”地不知道嫌弃哪个坏人,听见门铃响了一声。
    有人去开门了,应该是在客厅看电视的林佩玲,他们家外面那扇铁门一开门就会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呀声。
    这个点了,谁呀?
    贺昭翻了一页书,隐约听见林佩玲说了句“小易”。
    小易?
    贺昭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打开房门那一瞬又故作自然:“妈,我要喝水。”
    果然是易时站在门口。
    林佩玲手里拿着一个干净的玻璃杯,正是贺昭刚刚给易时送牛奶的杯子。
    特地还杯子?
    贺昭走了过去:“稀客呀,您居然大驾光临。”
    “宝贝你说什么呢,你之前天天往人家那儿跑,小易也没嫌弃你,天天让你叫小易来我们家吃饭也不知道说了没有。”林佩玲语气嗔怪。
    “说了说了他可忙了,我又没嫌弃他,我欢迎还来不及呢。”贺昭说,“你快进来,正好教我做题。”
    “对对对,快进来,”林佩玲从鞋柜翻出兔子拖鞋给易时换上,“听小昭说了,你好厉害啊,要去参加竞赛,很累吧?”
    “还好。”易时说。
    易时兴许只是想来还个杯子,此刻却被他们母子二人一人一句推了进来,不得不换上了鞋子。
    还好看起来没有很勉强。
    贺昭就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易时走过来。
    忽然,林佩玲像是觉得有些好笑,弯了弯眼睛:“小昭煮的牛奶是不是有股焦味?他就没下过厨,第一锅没搅拌好糊底了。可能锅没洗干净,小洋说这一锅也稍稍有点儿糊味,难为你喝了。明天,阿姨给你煮。”
    贺昭闻言一口气差点噎在胸口,瞳孔震颤地看向林佩玲。
    卧槽???
    他跟易时说是她煮的!
    为什么揭穿他的谎言!!!
    林佩玲和张江洋才是亲生的吧??
    易时停在近在咫尺的距离,眸光落在贺昭身上,将他所有反应收在眼里,半晌,低声道:“不会,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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