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日，京墨的心情平复了一些，饮歌将情绪藏得更深了一些，紫菀苦思一夜后决心暂时放下脸面求得生存，杜仲和苏叶从合衾而卧中惊醒……
    不变的只有漪华的脾气。
    凌晨卯时，天还没有亮，太阳还没有出来，仙娥在门外轻声说道：“太子妃殿下，紫菀夫人来请安了。”紫菀被剥夺了侧妃身份，现在是侍妾，不能被称作“娘娘”，下人便尊称一声“夫人”。
    青柠拦了，但是没拦住，仙娥听里面没有动静，便不自觉地抬高声音又喊了几声：“太子妃殿下，紫菀夫人来请安了。”
    漪华终于被吵醒了，她虽然很少睡懒觉了，但也要过了卯时才起床，而且昨夜睡得晚，头昏昏沉沉，猛然被吵醒已是不爽，听到是紫菀的名字，起床气全面爆发。
    “吵什么吵，故意不让我好好休息吗？滚出去！让紫菀等着！”太子妃狂妄又任性。
    漪华钻入被子里，觉得不解气，又朝外面喊道：“让她跪着等！”
    杜仲怀着忐忑的心情从魔界苏府来到了玉山，他觉得，师叔祖既然真生气了，不如让他一起发泄个痛快，总比让他心里憋着一股气将来时不时地找自己麻烦强。
    天尊不愧是天尊，境界高的很。杜仲赶到玉山的时候，京墨脸上的愁苦啊、愤怒啊、悔恨啊，通通都没有了。
    当然，伟大的京墨天尊没有朝杜仲发脾气，反而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他，语出惊人：“杜仲，你是不是有断袖之癖？”
    杜仲慌忙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副烈女子的模样，故作玩笑地难为情道：“师叔祖，你说什么呢？”
    京墨继续道：“你要是大大方方承认，我身为你的师叔祖，可以帮你问问苏叶的意思。断袖之癖乃世人所不容，但本尊不觉得一定是坏事，顺从心意追求自己所爱，对别人无害，为何要谴责呢？”
    杜仲实在听不下去了，严重怀疑师叔祖因为漪华成婚受了刺激，嚷道：“见了鬼的龙阳之好、断袖之癖，我和苏叶是知己，知己之情！我喜欢女的，貌美如花、温柔多情的女的！”杜仲将最后两个字提高了音调。
    “哦，那本尊就放心了。”京墨平淡地答应着。
    “苏叶未娶，可有心仪之人？平日里有没有相熟的女子？”京墨又问。
    他随口答道：“他就是个书呆子，哪像我一样招姑娘们喜欢，他心里只有魔界安危和漪华公主。”
    京墨听到最后一句，眼神一凛，随之觉得自己实在多操心了，漪华已经成亲，要担心的该是饮歌。
    杜仲严重觉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尊变了，变得接地气，变得婆婆妈妈。“师叔祖，您到底想说什么，不罚我了啊？”
    京墨手指敲打着桌子，看上去很是轻松，道：“漪华去了天庭，天帝接下来该惦记魔界了，依他的性格，一定会找理由派一名仙君监管魔界。”
    “我去我去！”杜仲举着手，非常踊跃。
    京墨白他一眼，“他最不想让去的就是你。”
    杜仲失落，猜测道：“苍耳？”
    京墨点点头，眼神一挑：“若是换成女仙君或者女仙官，情况就不一样了……”
    杜仲怀疑自己的眼神有错，怎么从师叔祖的眼神里读出了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呢？
    京墨道：“你以后老老实实去天庭呆着，以后有什么事情随时报我。再给漪华带个话，若是天帝想派苍耳去魔界，就……”
    杜仲内心五味杂陈地回了天庭，心里发堵，师叔祖让他干的事情，他怎么就这么不想干呢？
    京墨在清风殿窗前眯着眼睛送杜仲离去，心想：若是杜仲不愿意给漪华传话，他就成全杜仲；若是他递了这个话，正好帮漪华解决燃眉之急。
    揉了一把手中小猫咪的细腻光滑的毛，他柔声道：“辰砂，本尊去趟九幽境，你看着家。”
    看着家？京墨嘴角微微一笑，他竟然说了这个字。昨日悔恨没有及时将喜欢宣之于口，一夜参悟，今日豁然。
    曾经有那个人出现过，让自己感受到了一种区别于对苍生大爱的一种爱，另一种意义上讲，何尝不是一种得到。
    爱，体验到便是获得，谁能凭爱意将五湖四海都拥有？（谁能凭爱意让富士山私有）
    唯一的可惜，是从今往后想对她的好，都不能超越了人伦底线。
    相较于京墨的通透大气，漪华就很任性了。一早闹完脾气又睡了一顿回笼觉，起身后没有立即见紫菀，而是把果果喊过来，说：“果果，以前在家里你喜欢这玩意，我不让你乱碰，现在归你啦！”
    果果自是喜笑颜开，将玉生烟藏起来，凑近漪华悄咪咪地说：“紫菀居然很顺从地在外面跪着，一声不吭。”
    “娘娘，这是紫菀夫人送来的衣物，是否要收下？”一位仙侍如是说。
    漪华拿过来看了看，是母亲的薰衣草云雁锦裳，当年被她抢去，漪华一门心思地想夺回来。如今知道母亲在世，衣服便不那么重要了。她道：“这本来就是魔云宫的东西，怎能说收下？”
    “奴婢失言，请太子妃降罪！”她慌忙跪下。
    “起身吧，你叫什么名字？”
    这位仙侍规规矩矩地回答：“奴婢是太子殿下派来伺候娘娘的，奴婢名叫‘合欢’，太子殿下觉得这名字好，便派奴婢来了。”
    “合欢？”漪华扬眉，“这名字不好，叫‘当归’吧！”
    她有些惊异，饮歌太子正是看中了她的名字才让她来的，太子妃怎么不领情呢？
    “怎么，你不乐意？”漪华反问。
    “太子殿下派奴婢来蓝天阁伺候太子妃，便一切听从太子妃吩咐，奴婢当归谢娘娘赐名。”
    漪华手中抚摸着衣服，想到被紫菀穿过心里便觉得膈应。一个人得意时有多么嚣张跋扈，处于劣势时就能做到多么卑微顺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接下来紫菀会全心全力地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自己要分心对付她，想想也是麻烦。
    “漪华，你昨夜睡得可好？”饮歌款步走来，声音温柔，一点也不像昨夜刚受了气的样子。
    项漪华没把他的关心放在心上，随口答道：“你那位妾室若要再这么殷勤下去，只怕我以后没有好觉睡了。”
    饮歌当即唤来仙娥吩咐道：“太子妃昨日劳累，紫菀吵闹影响太子妃休息，让她在殿外继续跪着反省，以后晚两个时辰再来问安。方才吵太子妃休息的仙娥，赶出沧海殿。”
    这样的话让别人听去，不知又要传成怎样的谣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太子妃恃宠而骄，在太子面前告了状。
    仙娥们端着东西鱼贯而入，饮歌笑道：“漪华，这是你在凡间喜欢吃的，我特意在沧海殿给你建了小厨房，请了灶仙掌勺，让他做了些凡间你爱吃的食物，以后想吃什么吩咐他们就是。”
    漪华不想在仙侍面前拂他的面子，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依然道一声：“多谢太子殿下。”
    饮歌忙道：“你是我的太子妃，不必与我如此客气。”
    漪华不再答话，端了一盘水晶虾饺到面前，对左右吩咐道：“拿些醋和辣椒来。”
    仙侍们吓得哗啦啦跪了一地，当归惶恐道：“请太子妃娘娘饶奴婢性命。”漪华纳闷。
    “天庭礼仪，戒辛辣之物。”饮歌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在凡间时候爱吃辣，偶有肠胃不适，如今戒了辣味，对身体好。”
    玉山雪夜，京墨和杜仲整了一顿麻辣的火锅为她庆生，天尊和仙君尚且不在乎这些，天界却视吃辣为违禁，臭规矩真是多。
    漪华让她们起身，她来九重天是为了找母亲，不是来享福的，吃糠咽菜都无所谓，吃不吃辣更不重要。
    青柠替漪华挽了发髻，当归指出不符合天庭规矩，天庭里已婚女子必须将头发全部束起来，彰显端庄，漪华只好由着当归将发髻束起后，自己亲自插上四月雪。
    魔界对魔界的样式风格没有太多要求，漪华在魔界的时候，今日穿衣露个锁骨，明日露个肩，甚至天热了宽大的袖子滑下来露出双臂也没什么。天庭便不一样了，帝王家的服饰在华丽和端庄上煞费苦心，衣服纹样刺绣层层叠叠，钗环珠翠戴了又戴。不求简洁，但求繁琐；不求舒适，但求端庄。
    饮歌眼露微光，忍不住赞道：“太子妃国色天香，身上的牡丹刺绣雨丝锦裙艳丽中增添了高贵，不过你额间的朱砂不像魔界中人生来所有，倒是可以擦掉。”
    漪华面露不快。
    她变了很多，但喜怒随心的性子却没有改变，饮歌急忙又道：“九重天的飞云惊鸿髻配上魔界的朱砂红，相得益彰，甚美。”
    仙娥们面露艳羡之色，太子对这位太子妃真是体贴哇。
    天帝住在琼楼玉宇的后殿——逍遥殿。去的路上饮歌对她道：“漪华，母妃性情直爽，若是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你姑且先忍忍，一切有我。”
    “无妨。”漪华轻轻摇头，言语上的为难如今与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她才不会与一个无关紧要的天妃置气。
    另漪华意外的是，天帝对漪华异常和蔼可亲，他身旁的星眠天妃为了配合，只好陪天帝硬挤着笑容。
    敬完茶后饮歌与漪华落座，天妃忙道：“陛下不是想问问金卷玉简的事吗？正好饮歌和漪华都在这里……”
    天帝白了天妃一眼，嫌弃她多嘴，但既然天妃已经说出口了，他一脚踹向饮歌，微微怒道：“金卷玉简几千年没用过了，你为了讨好媳妇拿出来……咳咳，倒也没事。但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让天庭的脸面往哪里放？”
    漪华呆愣一下，饮歌这儿子当得挺窝囊啊！
    饮歌生生受了那一脚，谦卑地说道：“回禀父帝，此事已经查明，是紫菀跟漪华争风吃醋，让人在金卷玉简里动了手脚。”
    天帝显然不信，“你真的查明了？”
    饮歌道：“儿臣昨夜将接触过金卷玉简的人全部审了一遍，几番质问之下，月老才供出紫菀在他们成亲前一日去了月老阁，说是奉太子之命前来查看，防止出现纰漏。紫菀走了以后，用来滴血的水被掉包了，月老不敢得罪紫菀，便悄悄把水换回来了。”
    “既然月老把水换回来了，那就怨不得紫菀……”天妃道。
    “紫菀能做第一次手脚，定能做第二次。他在水里动了手脚，经此推论，金卷玉简应该也被紫菀动了手脚。”饮歌说得面无愧色。
    漪华心中冷笑，这真是莫须有的罪名啊！
    天妃还想为紫菀辩驳几句，被天帝的一个眼神堵了回来。天帝笑容可掬地望着漪华，慈祥地说：“漪华现在进退有度，言行有礼，多亏天尊悉心教导之故啊！”
    漪华暗想：我除了敬茶一句话还没说，怎么就言行有度了？
    “漪华，你在玉山与天尊相处三年，一身法力悉为天尊所授，天尊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呀？”天帝眯着眼问道。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漪华不卑不亢地回答：“回禀天帝，漪华承蒙天尊带回玉山保住性命，但平日甚少见到天尊，一身法术为杜仲仙君所授。天尊偶尔指点杜仲仙君，漪华有幸间接学到一二，受益匪浅。”
    天帝捋着胡子说：“哦，是杜仲教你的啊，难得，难得。你偶尔见到天尊，知不知道天尊平时有什么爱好呀？”
    漪华一脸单纯地看着天帝，心想你问得也太直白了。天帝解释道：“本座的意思是……本座心里敬重天尊，天尊长年在玉山，若有什么爱好，本座代表九重天表达一下对天尊的尊敬爱戴之情。”
    漪华犹疑着：“天尊喜欢……”
    天帝睁大眼睛期待着。
    “安静。”
    天帝倒吸一口气，随即笑道：“对对，天尊喜欢安静。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本座要多向天尊学是，你们年轻一辈也要多静心修炼。”
    “是。”饮歌和漪华乖巧地回答。
    “漪华嫁来天庭，是本座的好儿媳，饮歌若有怠慢了你，你尽管跟本座说。”天帝慈祥地说完，又慈祥地问道：“你嫁来天庭，魔界无主，若是魔界有人借此生事，六界不安。”
    漪华道：“天帝放心，漪华已将魔界诸事全权交给右护法搭理，定不会生出岔子让天帝忧心。”
    “你应该唤本座父帝。”天帝的眼眸闪过一丝狡黠。
    漪华悄悄咽了口唾沫，看似扭扭捏捏实则不情不愿地喊了声“父帝。”
    “这才对嘛！”天帝乐一声，道：“饮歌是本座的独子，你现在是太子妃，你们的孩子将来就是九重天的继承人。苏叶非先魔君和魔后的血脉，现在虽忠诚于你，将来的事情可说不准啊。”
    “父帝英明。”漪华迎上他的眼睛，等着天帝接下来的回答。
    天帝的年龄虽比杜仲小，但亦是天庭六界中除了天尊和杜仲外年龄最老的仙者了。京墨的眼神澄澈大气，杜仲的眼神聪敏灵动，而这位天帝的眼神好像经历了比前两位更多的沧桑，给人一种故作成熟的算计的感觉。
    “本座打算让苍耳仙君接管魔界，魔界向天庭称臣，但从长久看，对漪华你来说有益无害啊！”天帝顺势道。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项漪华早已猜到如此，正准备拿出早已准备好一套说辞应对。没想到饮歌抢先一步，毫不客气地回怼道：“父帝同意婚事时，许诺魔界不必再向天庭称臣。漪华刚嫁我为妻，父帝就迫不及待地违背承诺，明理的仙者自然知道父帝为了六界安宁，不知道的呢，说我们与魔界名为联姻，实为夺权。父帝一言九鼎，请不要让众仙怀疑父帝一言九鼎的威望。”
    饮歌说得这话毫不客气，不留情面，大大出乎漪华的意料。
    “逆子！刚成婚就敢顶撞我，你把我这个父帝放在眼里吗？本座这不是跟漪华好好商量吗？你插什么话！”天帝赫然大怒。
    饮歌忙跪下，漪华无奈，只得跟着他跪下，听饮歌道：“父帝息怒，儿臣不愿让您的威望受损，父帝为了漪华好，饮歌不想让漪华误会父帝的好意。”
    天帝不顾饮歌，把头转向漪华，恬不知耻地问道：“漪华如何看待本座的好意呢？”
    漪华为难道：“父帝既是与漪华商量，漪华便大胆直言。但太子所言也有道理，父帝既已做出承诺，若是为了儿媳置自己威望于不顾，漪华绝不敢应。”
    天帝轻轻咳了一声，立刻端出了七分威严，“妖界臣服于天界，得以长治久安，本座亦对妖森林无比宽容。魔界与天庭分而治之，本座这些年没有为难魔界，魔界叛乱、你杀地锦，本座都没有追究，本座乃六界之主，所思所量都为六界打算，并非一己之私。苏叶非魔云宫血脉，如此下去魔界定生动荡！”
    天妃夫唱妇随，道：“陛下已经决定，派一名仙君去管魔界，不容置疑。”
    “杜仲仙君乃群仙之首，德高望重……”漪华急忙回答，若是天帝安排杜仲过去，她应了也不要紧。
    “不行！”天帝断然拒绝，“本座已经想好人选，就让苍耳仙君过去。”
    苍耳表面公正忠君，本质上是天帝不折不扣的狗腿子，漪华绝不答应！
    “父帝英明。苍耳仙君正直忠诚，是仙之楷模。只是……”她犹犹豫豫。
    饮歌在一旁温声道：“漪华，父帝仁慈，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漪华很为难地开口：“此事漪华本不该再提。昔年苍耳上仙带兵与魔界一战，伤了不少魔界生灵。漪华虽教导魔界众人不要有怨言，但很难保证人人都深明大义。若是陛下派了苍耳仙君，只怕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不符合您安定六界的初衷，令父帝忧心。还请陛下另择人选。”
    漪华琢磨着，除了杜仲和苍耳，半夏是女子，天帝重男轻女，定不会找个派个女子去管；他的弟弟忍冬昔年曾用逆天之术害了自己，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
    天帝知道漪华在拒绝，但她说的并非毫无道理。苍耳若是去了魔界，身边如少一臂；忍冬年少轻狂，打架可以，但不能托付大事；比仙君阶位低的又掌握不了魔界，确实有些头疼。
    漪华脑子里灵光一闪，道：“刚才父帝说的有理，苏叶虽博学，但毕竟是个外人，魔界后继无人，漪华也十分担忧。不如……折中一下，让苏叶娶一位天庭的仙子，有父帝信任的人看着魔界，魔界定然安宁；二来亲上加亲，再结天界魔界之好。”
    漪华说完有点后悔，恨自己嘴快。若是苏叶有了心仪之人，自己岂不是葬送了他的幸福？
    天帝一听，倒是有些道理，苏叶区区书生，送个漂亮的仙娥过去，监督苏叶一言一行能随时向自己汇报，有些道理。
    漪华飞快地将杜仲提过的女仙名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天帝选的这个女仙一定漂亮、聪慧、对天帝忠心耿耿，修为不能太差，阶品不能太低……符合条件的好像只有半夏仙君。
    天帝觉得此事还是要好好想想，沉声道：“姑且这样，容本座再虑。”
    本以为这个敬茶终于结束了，刚要告退，天妃便阴阳怪气地说：“漪华，你方才提昔年之事，魔界叛乱，饮歌和苍耳仙君诛杀叛逆，你难道不恨饮歌吗？”
    饮歌朝着天妃使眼色，母妃啊，儿子哄媳妇不容易，这事咱能先按下不提吗？
    漪华眸色一深，心头一沉，好一个诛杀叛逆！心底的阴暗一闪而过，大大方方地迎上天妃的目光，反问道：“漪华为何要恨自己的夫君？”
    饮歌转头看向她，“夫君”这个称呼竟然成了她怼母妃的借口。
    “你不恨他用你威胁魔后、害死了魔后？”天妃进一步逼问。
    漪华眼睛一眨，从容道：“太子殿下用我当人质，我很伤心，但太子殿下从来没想过要伤我，而且也没有伤我，时间久了，便体谅了太子的为难之处。至于魔界母亲……我从小在凡间长大，同她没什么感情，她当时为我不要性命，漪华一直对她有愧疚，所以修习法术后就回了魔界，就算是报答她为我不惜性命吧。”
    把仇恨说成哀怨，把伤心说成原谅，把悔恨说成愧疚，如此轻描淡写，冷血无情的人听了觉得顺理成章，有情有义的人听了觉得冷血无情。
    天帝亦正了正神色，道：“漪华，你没有参与魔界叛乱，所以本座不会怪罪于你。昔年之事乃魔界叛乱在先，天庭拨乱反正，你年纪小，千万不要错了主意。”
    漪华垂首道：“父帝仁慈，没有降罪漪华，漪华感恩在心。天尊曾教育漪华以六界苍生为念，分清是非善恶，漪华时刻谨记教导，不敢忘怀。”
    天帝满意地点点头，“有天尊教导你，本座甚是放心。”
    饮歌也非常满意地携着漪华的手出来，在外人眼中，真真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惹得小宫娥们心生艳羡。
    执手并肩不过表象，走至无人处，她迫不及待地挣脱饮歌的手，像甩掉一块烫手的山芋。
    “在我面前，你连装都懒得装了？”三分自嘲，三分薄怒，四分失落。
    漪华还在想着方才的事，“看来天帝天妃并不知道你将母亲在世的消息告诉了我。”
    “你嫁给我，除了找魔后的下落，也是因为你对我还有一点点喜欢，是不是？”饮歌说。
    “听天妃的意思，她不知道母亲还活着吗？”漪华依旧自言自语。
    一个满脑子想着母亲，一个满脑子想着感情，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饮歌忍不住了，声音大了点：“你应该唤父帝和母妃！”
    漪华的眼光穿越他的目光，故意道：“你若真把我当妻子，该唤我的母亲为岳母，怎么口口声声魔后呢？”
    “我岂能唤天魔界叛逆为……”他脱口而出，意识到不妥后避开了漪华的目光。
    漪华盯着他，声音低微，话语从唇齿间轻轻飘出，带着怒意，“你放肆！”
    两人隔着半丈的距离一左一右回了沧海殿，气氛冷凝到冰点，果果觉得很正常，青柠和蓝莓也没觉出太大不妥，只有本土的仙侍面面相觑。
    饮歌和漪华一左一右在正殿前厅坐着，饮歌一本正经地教育了紫菀一番，紫菀顺从谦卑地应答了一番，漪华端着茶叶慢慢喝着，冷眼旁观，不发一言。
    饮歌的贴身仙侍名唤三棱，合欢指给了蓝天阁，被任性的太子妃改名当归。除了这俩人，沧海殿另有高阶仙侍有四人，名唤天冬、天雄、天胡、天麻；高阶随侍仙女也有四人，名唤丹红、丹砂、丹皮、丹参。
    纷纷行礼参拜后，当归道：“这是呈上来的新婚贺礼本子，请太子殿下过目。”
    饮歌看了项漪华一眼，心情也不是很好，说：“以后沧海殿诸事由太子妃定夺。”说罢便回了书房。
    漪华不太揽这一摊子事，为了以后行事方便，只好勉强揽了下来。为了了解一下各路神仙，便接过礼单，一行一行地看下来，对名字多加留意，对礼品漠不关心。
    一目十行地看完后，发现没啥好看的，扔给当归道：“你挑一些给大家分，其它整理放到仓库。嗯……百花蜜留给果果。”
    “娘娘，半夏仙君和忍冬仙君前来拜见。”
    听到半夏的名字，漪华眼睛一亮，听到忍冬的名字，眼神又暗淡了几分。她提起得体的笑容，“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