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鬼灵精怪的习小岚，将军府总算从沉闷的气氛中解脱了出来，姚兮脸上也变得明朗起来。
    唯一奇怪的，她总爱提“楼柏”。
    不过她只敢在兰青不在时提，因为一旦让兰青听到两个人又是吵架又是冷战，搞得府上水深火热众人叫苦不言。
    几乎所有人都在姚兮面前提楼柏，就连上次进宫也不免被问到和楼柏是否还算顺利。在姚兮看来，几乎所有人都很看好自己和楼柏，独独冒了个兰青。每次只要一提及“楼柏”，兰青的神色就变得相当不自然，甚至还出现过激行为。
    这简直就是用另一种方式告诉自己——楼柏是绝对存在过的，而且和自己关系相当亲密。
    即使自己现在仍然不记得自己的人生中出现过楼柏。
    习小岚吃着碟子里的入口酥，眼睛四处乱瞟谨防着兰青突然从哪里冒出来，嘴里叭叭的说着自己和楼柏的往事。
    作为一府之主姚兮倒是没这些担忧，喝着兰青烫好的茶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附和的点点头。
    姚兮啜了口茶心想：从旁人的角度来了解自己曾经的事情还蛮有意思的。
    “习小岚！”
    习小岚应声一抖，吹着口哨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把脸扭向一旁，不去看对面叉腰怒视自己的兰青。
    姚兮撑着头眉眼皆是笑意，能让兰青有这么大反应的也就只有小岚这个小丫头能做到了。
    “对了，兰青上次和你谈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听到小姐的话兰青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红，习小岚看在眼里眼皮直跳心中一阵莫名，转过头看向正看着自己的姚兮，疑惑地问道：“兮姐，你们谈的什么事情啊？”
    姚兮看了眼不远处的兰青又看了眼面前的小岚，小家伙眼巴巴的样子可爱极了，姚兮拾起一块入口酥道：“王府托人来说媒了。”
    习小岚眼皮跳得更凶了，语气明显变得慌乱起来：“给谁？”
    姚兮没说话，手指向兰青。
    旁边的人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宽大的衣袖差点把桌上的白瓷碟掀翻在地。
    姚兮眼疾手快地抚上碟子边缘，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你……你……你不许答应！”习小岚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慌乱，急得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罪魁祸首看着两人没有丝毫动作，甚至还慢悠悠的吃着入口酥颇有闲情逸致的品了口茶。小岚似乎会错了意，自己说的是王府托人说媒，这小家伙好像理解成了兰青直接嫁过去了。
    姚兮心里揣着个大明白面上还装糊涂，一脸自己压根没讲错的样子。
    习小岚又在姚兮面前提楼柏，兰青本就正值气头，说出的话带着怨气有些咄咄逼人：“习小岚你是我的谁啊，这事我答不答应都和你无关，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兰青是嫌少说出这种话的人，姚兮惊得手中的入口酥掉落砸在碟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话说过了啊。
    姚兮默默挺着了腰仰头去看小岚的表情，小家伙一脸不可置信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偏偏还死抿住嘴角。
    “兮姐……”小岚眼睛红得像个小兔子，委屈得眉毛都成了八字。
    看把孩子委屈成什么样了。
    “我这还有牛肉干，要不要吃？”
    “吃……”
    姚兮赶紧让兰青去取上次在集市买的风干牛肉干。等兰青走后，小岚彻底绷不住了，大颗大颗的泪珠直往桌子上砸，嘴里还叭叭说着：“她怎么能说出那种话啊，我真的太伤心了，我再怎么喜欢她，听到她说这种话心里也会难过的啊……”
    姚兮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往嘴里送了个入口酥。侧头看向趴在桌子上哭得正欢的人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那你对兰青挑明了吗？你喜欢她这事。”
    习小岚哭声一顿，抽噎着抬起头，想了想：“好……好像还没……”
    将口中的入口酥咽下，姚兮抬手抿了口茶将嗓子眼的腻味洗去：“有些事情你不挑明对方就容易揣着明白装傻，就像……”
    恩？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脱口而出了，但一细想却又卡在喉咙说不出口。
    “咳。”姚兮清了清嗓子，把疑惑埋入心底，话题一转，“王府的小公子我是见过的，为人忠厚老实孝敬父母而且在翰林院谋得了一官半职，兰青嫁过去是极好的。”
    小岚脸上写满了不服气，张嘴就想反驳，姚兮自然知道习小岚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干脆把话挑明：“在我这儿光凭喜欢可是不过关的。毕竟要说喜欢，人家小王公子对兰青的情意可不比你浅呢。”
    姚兮掰着指头给习小岚一个又一个的暴击：“你现在一没小王公子的家底，二不清楚兰青的心意，三就是你能接受世俗的偏见吗？你知道的，兰青如果选择和小王公子在一起，这一切会容易很多。”
    姚兮低头看了眼陷入沉思的习小岚，将剩下有些刺耳的话咽入腹中。自己说这些话的初衷本就不是用来打击小岚，只是想让她明白现实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容易。
    将杯中剩下的最后一口茶饮下，姚兮站起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僵硬的身子咔咔作响后格外舒畅，最近天天闷在府中自己身上都快长出蘑菇了。
    “要出门透透气吗？”
    被邀请的习小岚皱着八字眉，脸都快垮到护城河去了：“兮姐你这人还真是性格恶劣啊。”
    “哦？”姚兮笑着冲习小岚眨眨眼也不否认，见小家伙确实没来的兴致，潇洒地摆摆手就往府外走去，“兰青问起就说我出门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还有记得给我留点牛肉干。”
    这才走出将军府十几米，远远的就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往这边走了过来，脚下还跟着一个看起来格外面熟的小白团子。
    姚兮踱着步子慢悠悠走了过去，顺便还从一旁的小摊买了一小袋入口酥。
    小狐狸显然是看到了姚兮，一路上撒丫子地朝着姚兮的方向跑来，小尾巴左右摇摆地都快看不清了。姚兮把入口酥的小袋子别在腰上蹲在地上准备迎接小家伙。
    “该给你洗洗脚丫子了。”
    今天专程挑了身白衣出门，这才出门一会儿就多了几个小黑梅花印。姚兮看了眼从衣袖一路蔓延到肩膀的梅花印在心里叹了口气，偏偏责备的话还说不出口。小狐狸嘴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一边蹭着自己，脸都快给蹭秃噜皮了。
    姚兮将入口酥一点点掰碎放在掌心，体贴地送到小狐狸嘴边。
    “你记起来了？”看到动作如此娴熟的姚兮冉薇眼前一亮。
    “恩？”
    “你还记得这只狐狸叫什么吗？”冉薇指着脖子上一边吃着入口酥一边蹭自己的小狐狸。
    “039，怎么了？”姚兮腾出一只手挠了挠小狐狸的下巴，笑得一脸温柔。
    “你记得039，不记得楼柏？”听到姚兮的回答冉薇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声线拔高到有些刺耳，惹得周围的人群频频投来目光。
    “记住楼柏是必须的事？”姚兮慢条斯理的将剩下的入口酥收入袋子中，看向冉薇的目光如一滩平静的泓泉。
    这算什么啊？
    冉薇看着姚兮平静的脸心里不住的发问，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冉薇没有向任何人说起，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冉玥早起，她一个人窝在虫洞没有走动过一步。大屏幕刺得人眼睛生疼，楼柏倒地的场景画面栩栩如生，偌大的舞台下，她这个唯一的观众将故事的开场和落幕重复观看了无数遍直到麻木。
    她不知道楼柏听到这话会是什么反应，她只知道自己心里泛起的苦涩比黄连还甚。
    这个世界不再有楼柏了，她或许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她依依不舍的人化为梦里的一个符号，这如梦般的经历对她或许只是大梦一场。
    从梦境中苏醒过来的她是不是现在和姚兮一样，把什么都忘了呢？
    冉薇扯了扯冉玥的衣袖，最终打算不说出楼柏的事，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们回家吧，我累了。”
    看着两人手牵手如胶似漆离开的背影，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姚兮一边目送两人离开一边逗弄脖子上小狐狸，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恩？现在是怎样，我变成你主人了？”
    小狐狸下巴趴在姚兮肩膀上享受的眯着眼轻轻嗷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只要能待在姚兮身边护住她就行。小狐狸毛绒绒的小尾巴轻轻扫在姚兮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还蛮有韵律的。
    “走吧，再给你买点儿糯米糕。”
    这小尾巴晃的更有劲了。
    皇城最出名的糯米糕是陈阿嬷家的，闻名远外，深受外使喜爱。
    “陈阿嬷，一份糯米糕。”
    “你好，一份糯米糕。”
    “糯米糕只有一份了咯。”陈阿嬷指了指店铺里放糯米糕的碟子，“店里还有其他的点心要不要换一种呢？”
    姚兮看了眼身边的男人，这异域的打扮一看就知道不是本朝的人。姚兮体贴的将糯米糕让了出去，带着小狐狸出了陈阿嬷的店铺。
    “家里有你喜欢的牛肉干，糯米糕明天再给你买好不好。”
    小狐狸恹恹地发出呜呜声，这可把姚兮逗笑了，这小狐狸还真是个小馋狐狸。
    “姑娘，姑娘！”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姚兮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刚刚那个异域公子吗？
    “姑娘这是你刚刚掉在店里的玉佩。”
    姚兮闻言伸手往腰间一摸，果然空无一物，从异域公子手中接过玉佩连连道谢。
    “那个，姑娘要不要一起喝个茶？”异域公子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向姚兮发出邀请。
    在明显不过的搭讪，姚兮脸上挂着淡笑自然的用府中有事为由拒绝了。
    “姑娘，在下满语山，下次如果有缘相遇是否赏脸一起喝个茶呢？”
    姚兮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满语山这个名字她可是听张白珈提起过，好像是这次从西域来的重要人物，这可不能怠慢。
    姚兮双手作揖冲着满语山鞠了一躬，贻笑大方：“那是自然。”
    “敢问姑娘芳名。”
    “姚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