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姐突然回乡下,从大伯家接走了我,并且给大伯家一笔钱,大伯母说我姐姐给人家做小了,我当时不懂,直到进了城,有一天,我姐让我喊一个可以当我姐父亲的男人姐夫,我才明白做小的意思……”
靳子琦拧起眉:“在你成年有能力后,她完全可以选择离开。”
“他对我姐姐很好,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我也劝过姐离开他,我们虽然不会像现在这样富足,但靠自己的双手也能活得下去。可是我姐却说她爱他!是不是很可笑,她爱上的其实不过是他给她营造的感觉。”
“我跟我姐在未成年前丧失双亲,最渴望的就是一个家,找到自己的归属感,在那个孤苦无依的时候,恐怕换做谁都可以。”
明慧说着,苦涩地笑开:“这么多年,他迟迟不肯给我姐一个承诺,即便是小欢出生后,也没松过口,我就猜到他根本没打算娶我姐,我姐也曾尝试地离开,可是,他给了她一个太高的起点,后面的路又怎么走得顺畅?”
过惯了豪门太太的生活,又怎么还有勇气重新回到平凡人的日子?
明慧转而望向宋其衍:“其实,少爷你应该已经看出点什么了吧?”
说着,明慧笑笑:“我姐姐长得很神似曾经的宋夫人,或者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蓝氏的大小姐,他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没变过。”
宋其衍微眯上眼睛:“我倒是不知道我父亲原来是个专情的种。”
明慧料到他会是这个态度,也不辩驳,“董事长的遗嘱就在我的房间里,他说他可以把他名下的财产都给你,但有一个要求——”
“董事长提出,他死后要和夫人合葬,为这一条件,他甚至不愿意把承欢的名字写进遗嘱里,生怕惹少爷你一丁点的不高兴。”
宋其衍却已蓦然起身,他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斜眼看着明慧,那狭长的黑眸里,有着薄薄的冰霜,“我母亲是他的什么人?他的女儿又是我的什么人?我愿意再加五百万,让我的母亲能安安静静躺在地下!”
明慧一时发怔,而宋其衍已经拉着靳子琦准备出去。
“少爷,我不求你把承欢当妹妹善待,但希望你别为难她,她还只是个孩子。”
靳子琦回头,便见那个本清傲的女人正垂着头,刻意放低了姿态。
对一个有骨气的人来说,低头折腰便是对她最严苛的侮辱。
宋其衍横了她一眼。
明慧自己交代:“我会让韩闵峥送她出国,以后再也不踏足这片大陆。”
原来刚才她把韩闵峥叫进来,当真是为了请他照顾她姐姐的孩子。
宋其衍没有给明确的回复,已经带着靳子琦出了聆讯室。
韩闵峥背手站在门口,看到他们出来立刻迎上去,“少爷,少夫人。”
宋其衍眯眼看着廊间的壁灯,过了半晌才将凌厉的目光落在韩闵峥身上。
“作为我父亲的私人特助,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有这么个孩子的存在?”
韩闵峥没有说话,但低敛下的眼睫出卖了他的心思。
宋其衍一挑眉:“你们倒瞒得紧,如果当初在私生子的问题上我一旦有所动摇,恐怕现在这个宋家应该多了一位公主了。”
韩闵峥淡淡地说:“董事长从没说过要将小姐迎进宋家。”
难不成宋之任想要迎回家的只有儿子,至于女儿,他根本就不在乎?
靳子琦因为韩闵峥这句语气笃定的话而看向他,似在考虑这句话究竟是他安抚宋其衍说出来的还是当真是宋之任生前的意思。
廊间却响起一声轻笑,带着惆怅的自嘲意味。
靳子琦偏过头——
狭长的走廊过道,壁灯光线并不足,显得有些阴暗寂静。
明慧和明兰双双被刑警带出来,手腕都戴着手铐,身后是两名刑警。
那一声苦笑则是明兰发出来的。
她沉静的眸子定在韩闵峥身上,似自语般低喃:“原来如此……”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原来在那人的眼里不过是丑人多作怪。
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把她当成了一道影子,甚至连亲骨肉都不在乎。
明慧站在旁边,被铐住的双手轻抚明兰的肩,轻轻唤了声:“姐!”
明兰抬头望着天花板,眸底却有暗涌浮动,她强忍下心头的酸涩,转头,看着抚慰自己的妹妹,眼眶一红,“小慧,是姐姐对不起你。”
明慧摇头,并没有怨恨之意:“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姐妹俩都是性格冷淡的人,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抱头痛哭。
只是当明慧被刑警看押着经过韩闵峥时,她缓下脚步,转头,目光专注地看着他,“你答应我的事……”
她没说完,韩闵峥便已应下:“我会送小姐出国,你放心吧。”
“好,这样就好。”明慧再抬头的时候,眼底已不见了那抹阴霾。
从警局出来,靳子琦就跟着宋其衍去了停尸房。
因为宋之任过世的消息还对外封锁,所以并未在附近看到任何记者。
停尸房一如既往的沉浸在一片阴冷的死静中。
躺在停尸房里的宋之任,浑身森白,双目紧闭,后脑勺的伤口已经缝合好,跟睡着的样子并没有多少区别。
宋其衍低头看着完好无损的尸体,俊眉微微皱起,似有疑惑一般。
身后的韩闵峥解释:“董事长本就死得冤枉,所以,我没让法医解剖尸体。”
宋其衍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我和小琦在这里陪父亲一会儿,闵峥,你先出去吧。”
韩闵峥出去后,停尸间里就剩下靳子琦和宋其衍两个人。
“其实,你也跟我一样,觉得这件事很可疑,对不对,小琦?”
靳子琦上前半步,和他并肩,一起看着一动不动躺在那儿的宋之任。
她并不觉得可怕,毕竟她也跟宋之任相处了不少日子。
宋之任的头发全白了,双颊和眼眶都深深地凹进去,嘴唇也干得皱巴巴的,脸上的皱纹一条比一条深刻,找不到生前那意气焕发老者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