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鸭鸭”两个字,不管苏凝雪教她什么,她都不肯说,还死抿着小嘴,皱着两条小眉毛,像是对待阶级敌人一般警惕地瞅着她。
无奈,只能放弃教她喊“妈妈”的想法,一切随缘吧!
乔楠回来了,苏凝雪也不想再待在下面,屋子的钥匙他给了她,只要她不开门,他就回不了家,换言之,他把这个屋子的居住权给了她。
当她摸摸索索地打开门回头,他抱着子琦,低眉敛目地站在门边,就像一个矜持的客人,等着主人的引领,才会进屋里去就座。
对于他这样子的退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是你家。”
她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他抬头望着她,片刻后点头:“我知道。”
乔楠从图书馆里带来的不止几本书,还有一个小纸袋,她发现里面有话梅、番薯干、山楂,还有一些饼干,她有些错愕,印象里,他不是个贪吃的男人。
“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些零嘴,不知道有没有没错。”
他在桌子上收拾出一小块的空地,为她摆放这些吃食,她却窘迫得不敢抬头,只是握紧了小子琦肉肉的小手,换来子琦哼唧哼唧的不满声。
其实,一男一女共住一个屋子还是有很多的不便之处。
前提,还是两个没什么关系的男女,还带着一个小孩子。
晚饭依旧是由乔楠做的,她带着子琦在床上玩,偶尔会回头看他一眼。
屋子就一扇窗户,一顿晚饭做下来,整个屋子都闷热得可怕,陈旧的老爷电风扇咔咔咔地摇着,风力却不大,两个人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
也许是附近都是工地的缘故,筒子楼里的蚊子很多,即便是点了蚊香也没什么用,屋子里的蚊香气息熏得人头昏脑胀。
小子琦一吃饱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完全不被糟糕的环境所影响。
乔楠给她烧了两壶热水,让她在屋子里洗澡,而他自己则跑去楼下的古井边随便冲了冲,她听到楼下打水的声音,突然觉得沮丧而愧疚。
她只想着自己躲避那些沉重的十字架,却没有去考虑这么做带给别人的麻烦,乔楠跟她非亲非故,何必要这么照顾着她和孩子?
她冲完凉抱着脏衣服出来,他已经回来了,她的视野里是一个身材非常有型的男人,并不是肌肉很发达的那种,但肩宽腿长,腹肌非常地健美,他听到动静转头,英俊的脸上有些诧异,黑色的头发上还滴着水珠。
这样尴尬的局面,虽然是第一次,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譬如上厕所,也会是一个大难题,他可以去外面解决,她却必须在屋子里,只要想想她都觉得局促不安,当着一个男人方便要有多尴尬。
他把床让给了她和孩子,自己则在地上铺了席子睡觉。
深夜,躺在床上,耳边还能听到蚊子的嗡嗡声,她搂紧了怀里的孩子,奶香味沁入她的呼吸,她却没有觉得心安。
想到自己的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现在也正一起搂着一个孩子,一家三口躺在床上幸福地睡觉,忽然悲从心来,鼻子酸涩得堵了,喘不过气来。
月光洒在地上,她扑闪了下眼睫,瞅着他的后背,久久地出神,然后再也睡不着,悄然坐起下床,去洗了脸,不知道洗掉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屋子里很闷,她想要出去透透气,脚上的拖鞋也是乔楠给她新买的,有些大,踢踢踏踏的,过道上的灯坏了,她扶着墙小心翼翼地下去。
天色黑得有些发亮,迎面而来的夜风凉凉的,她身上穿着短袖,是乔楠的,有些大,所以漏风,环抱紧自己,慢悠悠地走着。
雨丝纷纷扬扬地打在她的脸上,她抬起头,一滴雨水落入她的眼里,她眨了眨,从她的眼角滚落,还带了滚烫的温度,滑过脸颊。
“凝雪。”乔楠从筒子楼里出来,他的脸上有担忧。
她回转过头,冲他笑了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那我陪你吧。”他迟疑了一下,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蓦地看他,他眉宇间的担心还没散去,他是怕她做出什么傻事吗?
抿起唇角,她点点头,没有甩开他的手,两个人一起散着步,没有走远,就在筒子楼附近,然后在那灯火通明的工地不远处停了下来。
“听说这里要建高层,会是s城里第一幢高档公寓。”他忽然开口。
她扭头望了眼筒子楼:“不久的将来,你住的楼也会被建筑商买走,也许会建出比前面公寓更好的住宅区。”
“是吗?”他侧眸看着她,带着浅显的笑:“可惜,我学的是机械设计。”
她却摇摇头:“其实这跟专业没什么关系,只要敢想就有可能实现,”她顿了顿,看向他:“记得古巴比伦的空中花园吗?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建造一个类似于空中花园的小区,从高空往下看那就是一片美丽的花园。”
他看着她的目光逐渐转深:“突然有些后悔当初没选建筑设计专业。”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一说出口几乎就后悔了。
她却好像没听出他话里的怪异,凝望着前方的工地,好像已经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理想:“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它南都花园,建在南方都城的花园。”
“凝雪……”他突然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她扭头看他。
他淡淡地笑了笑:“没什么,回去休息吧。”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阴雨连绵,她和子琦一直住在筒子楼里。
天气越来越热,屋子就像是个小烤炉,小子琦总喜欢去楼下和那些小朋友一起玩,脸上的水痘也逐渐康复,而她则坐在古井边看书。
乔楠从图书馆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早,她隐约知道是自己拖累了他,然而每次看到他含笑的眉眼,所有到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明天子琦要去医院打针吧?”他给她洗了一个苹果走过来。
她接过来,没有客气,咬了一口,很甜,“嗯,还有最后一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