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苏陌浅略微皱眉，心生疑惑，不明白苏哲的这声‘对不起’是为何？
    猜测可能是怕麻烦她，微抿唇角道：“不用觉得抱歉，我去和人事请假，稍等片刻。”
    说着，转身离开。
    苏哲望着她的背影，目光闪烁，内心异常复杂。
    他不知道当她知道真相后会如何，更无法料到今后的事，心中愧疚难平。
    二十出头的年纪，本该无忧无虑，被家人呵护备至，却活得比谁的辛苦，只因这些年他们的缺席。
    以她的性格，会接受突然多出来的亲人吗？
    约莫十分钟，苏陌浅再次来到前台，与他离开文广传媒。
    坐上车，刚想询问苏哲，见他紧抿唇角，面容也有些憔悴，便打消念头，偏头安静地望着窗外。
    车子最终停在舒大老校区。
    苏陌浅轻车熟路走进两层小洋房，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像，实在是像。
    苏文韬远远观望，那道身影最终于记忆中的少女重合。
    怪不得他第一眼见她，心里会莫名觉得亲切，如此喜爱这姑娘。
    “苏教授，您找我有事？”
    苏陌浅背手站立，笑盈盈地问。
    “嗯，有事要说。”苏文韬清了清嗓子，先让她进屋。
    这会儿功夫，苏哲已经将车停好，正与远在帝都的父亲通话。
    他向来做事利索，并没有半分犹豫，三两句话将爷爷交代的事情说完，等待着那边的回应。
    得知此事的苏建军明显愣住，他位居高官，什么事没经历过，唯独对小妹的事耿耿于怀多年，如今小妹虽没找到，但外甥女找到，足以令他缓不过来。
    沉默良久，道：“我订最早的飞机回来，你二伯手头有事，这件事暂时别对他说。”
    “明白。”
    苏哲收起手机，没再给二伯致电。
    爸说他有事，应当是比较紧急的事，说了反而给他添乱，等事情解决，也是一样。
    走进客厅，便见一老一少坐在檀木沙发上。
    女孩不知说了什么，老人连声笑着，画面十分和谐温馨。
    老人瞧长孙过来，慢慢敛去笑容，单手握拳，语气略有严肃开口，“丫头，你、是一个人在舒城？”
    “嗯。”
    “父母呢？”
    苏陌浅神色微顿，轻声回：“都不在了。”
    事实上，她从一出生就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至于母亲，与不在也没有两样。
    苏文韬嘴唇颤动，继续问道：“妈妈是叫苏玥对吗？”
    听到这个名字，苏陌浅猛地抬起头，就差失态问老人是怎么知道的？
    瞧她的反应，老人眼眶略微泛红，几度哽咽无法出声说话。
    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苏陌浅看向苏哲，希望他能解答。后者在一旁坐下，目光隐隐泛着光。
    面对爷孙俩的表现，她心里有丝不安。
    良久，苏哲才望着她轻声说，“苏玥是爷爷的女儿，而你，是他的外孙女。”
    “不可能！”
    苏陌浅毫不犹豫否认，指尖微曲。
    “是真的，你是爷爷的外孙女，苏家的孩子。”
    苏哲目光真挚，一字一句吐出话语。
    ……
    “亲子鉴定以快递的形式寄给你，应该已经到了。”
    “对不起，我们没能尽早的找到你，让你流落在外多年。”
    “以后，苏家就是你的后盾，不会再有人能欺负你。”
    耳边，是苏哲做出的承诺。
    苏陌浅双手环抱胳膊，目光呆滞、漫无目的别地走在路上。
    五月的天，竟生出冷意。
    舒城名门望族，与她还能扯上关系，始料未及。
    呵呵，多么好的事情啊，被她撞上了。
    可——
    她早已过了渴望亲情的年纪。
    手机在包里震动，她没去管，只一味地往前走。
    身后，白色轿车缓慢跟着，车内的人指尖紧握方向盘，心里升起无力感。
    他料到她可能难以接受，却没想到反应会如此大，向来礼貌懂事的女孩，当场甩下‘你们认错人了’，冷着脸转身离开。
    说到底，还是不够了解她。
    ——
    彦锦深接到电话时，正要去开会。
    当得知苏陌浅魂不守舍在路上闲逛，直接让林安取消会议，拿了车钥匙离开彦氏。
    两人的通话并未说太多，但他却隐约猜测到，不由提速直奔苏哲给的地址。
    五月二十三日这天，苏陌浅没再回到文广传媒，而彦氏集团历来的周一晨会，第一次被取消。
    沿着苏哲提供的路线一路找过去，在经过老城区荒废公园的路边，视线出现女孩的身影。
    她坐在木椅上，低垂着脑袋，受尽了委屈。
    男人将车停在不近不远处，没下车，而是摇下副驾驶的车窗，就这么望着，目光深邃。
    他理解，再坚强的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何况是二十岁刚出头的小姑娘，没当着人面哭，实属不易。
    这时，手机进来条短信。
    他扫了眼内容，眼睛微眯，露出危险的光泽。
    想这么轻易认回她，也要先经过他的同意。
    稍回神，按了喇叭。
    听到声响，女孩扬起小脑袋，略显红肿的眼睛看过来，有些迷茫。
    “过来。”
    男人朝她招手。
    苏陌浅眨了下眼睛，没动。
    “来四哥身边。”
    彦锦深再次开口，语气明显软了。
    得儿，小姑娘受委屈，要哄着。
    瞧她依旧没动作，男人眉头微蹙，面色不悦。
    只听‘嘭’一声，男人推门下车，三两步走到她跟前。
    “你……”
    话还没说出，女孩眼泪‘啪嗒’落下来。
    在男人错愕时，苏陌浅嗓音哽咽道：“四哥，原来我不是没有家人。”
    只是，这些年，他们把我弄丢了。
    女孩哭得很小声，小声地低泣着，像是要把这些年受得委屈都发泄出来。
    彦锦深到嘴的话咽下，大手揽住她的肩头，将人带进怀里，轻触她的头发，算是无声的安慰。
    苏家人缺失的这些年，他又何尝不是。
    年初与她相遇，实在错过了太多、太多。
    良久，苏陌浅哭累了，她吸了吸鼻子，将埋在他怀里的脑袋抬起来，哑着嗓子道：“我好了。”
    “不哭了？”
    “嗯。”
    苏陌浅点头，再哭就显得矫情了。
    男人扯了下唇角，蹲下与她齐平，指腹拭去她脸颊的泪，“苏老头害你哭成这样，看来要把捐给舒大的钱收回来才行。”
    这话，成功让她破涕而笑。
    “我才不是因为苏……他们哭的。”
    苏陌浅勾唇浅笑，就是情绪突然到位罢了。
    彦锦深无言，只握着她的手。
    回到车里，才开口问：“想去哪？”
    “回家吧。”
    苏陌浅望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眼，无奈叹气，这样，也不好到处跑。
    男人轻嗯了声，发动车汇入车道。
    他的目光瞥见外后视镜紧跟不舍的车，嘲讽地扯了唇。
    不管车里的人未来与她是否有关系，但至少现在惹她哭，就别指望他能给好脸色，兄弟也不行。
    过了上下班高峰期，这一路畅通无阻。
    苏陌浅在上车后便戴上耳机，等意识到这不是回新沁园的路，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她扯下耳机，拧眉问：“不是回家吗？”
    怎么走的路线，方向完全相反？
    彦锦深答：“嗯，是回家。”
    一开始，就没说回哪个家。
    苏陌浅抿唇，实在没心情和他计较。
    黑色迈巴赫开到锦翠南苑。
    直到经过庄园内的人工湖时，苏陌浅才反应过来这是哪。
    她偏头望着认真开车的男人，眼底泛起波澜，原来他说的家不是汀兰水榭，是这里。
    彦锦深把车停好，解开安全带，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为什么带我来这？”
    据林安所说，除了加班或回老宅，他大半时间都是歇在锦翠南苑，这里也是真正意义上的家。
    现在他把自己带过来，哪怕她已经抑制自己不往那方面想，也会多想。
    彦锦深倾身靠近，替她解开安全带，“没那么多为什么，就当是陪陪我。”
    亦如他所说，到这果真成了陪他。
    用过午饭后，苏陌浅被他带到湖边……垂钓！
    阳光倾洒湖面，波光粼粼。
    苏陌浅倚在躺椅上，眯着眼看他，即使无所事事也不觉得无聊。
    男人换上白色卫衣和休闲裤，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敛去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男人的柔和。
    瞧他抿唇望着湖面的浮漂，苏陌浅莞尔。
    他做什么都是认真的。
    以前她觉得垂钓是老一辈打发时间做的事，如今，陪着他竟然是享受，生出岁月静好的感慨。
    困扰自己的那些烦心事，也在此刻变得不重要。
    微风吹来，带着暖意，一时间困意袭来。
    彦锦深偏头，看到的便是她小鸡啄米的脑袋，眼角堆笑。
    放下鱼竿，走过来，俯身将人捞进怀里，步履稳健地朝别墅走。
    “唔。”
    感受到惊扰，女孩皱眉梦呓。
    男人捻被的动作变轻，手指覆在她脸侧，“睡吧。”
    等醒来，事情都会解决。
    彦锦深合上门，回房换了套衣服，拿上钥匙，离开别墅。
    从锦翠南苑开车到苏家，花了四十分钟，比苏哲约定的时间早了半小时，以至苏家人看到他，眼底都有错愕。
    “丫头呢？”
    苏文韬杵着拐杖起身，望着门外，“她没和你过来吗？”
    彦锦深目光寡淡，“没有。”
    老人冷哼一声，开口：“那你来做什么”
    意思很明显，苏家的家事与你这个外人无关。
    男人挽唇，一副好笑的模样，“苏老，您怕是忘了，苏陌浅是我的女人这件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