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这不可能,但再怎么不可能,王二叔所说,总不可能是假。
张小凡的心早就乱了,记起当年那个满身慈悲,被自己一直当做恩师的白眉佛者,泪水,竟在不知不觉间迷蒙了张小凡的双目。
王二叔的媳妇花婶,陈铁匠、赵屠夫、还有王二叔那不过两岁大,平日里吊着长长一串鼻涕总是跟在自己与一众小伙伴身后玩耍的儿子虎头。
随着王二叔的哭喊,这些乡亲们熟悉无比的模样,全都清清楚楚的浮现在了张小凡的脑海中。
最后,是父亲,是母亲,是祖父,是祖母。
所有人都躺在血泊当中,没有了半点声息。
只剩下圆睁的双眼,自其中透着浓重的仇恨,更好似在对张小凡发出一声又一声的质问:你为什么要忘了全村数百乡亲的血海深仇,你为什么,要认贼作父。
张小凡感觉自己已快要疯了,他只记得在口中喃喃喊叫,保持自己心底最后的一份倔强,“怎么可能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张小凡的异状,使得所有人都重新注意到了他,尤其王二叔,他的神智已渐渐恢复,瞧着此刻歇斯底里,乱喊乱叫的张小凡,却看越觉得熟悉。
毕竟时间才仅仅过去了四年而已,张小凡儿时的一些轮廓,却还能在王二叔的脑海中寻找到些许的影子。
所以,他在定定瞧了张小凡半晌以后,忽然带着满心的惊喜,开口叫道,“你是……”
“张老三家的,小凡?”
又看到站在张小凡身边不发一言的林惊羽,再叫一声,道,“林老憨的小孙子?”
“你们都还活着?”
他急忙快走几步,来到张小凡与林惊羽的身边,同他们说话去了。
受到王二叔安抚,张小凡更是直接扑入到了王二叔的怀里,悲声大哭起来。
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当年草庙村惨案的真相浮现,使得田不易、水月大师等诸脉首座长老全都叹息不已,他们在看了王二叔等三人一阵以后,便将视线收回,全都苦笑摇头起来。
谁能想到,当年惨案的凶手,竟会是天音寺的普智大师。
此事一旦被挑破,青云、天音两派必然要大受影响,而青云门、天音寺又是正道领袖,三大派之二,这两个门派出了问题,魔门中人会不会趁此机会兴风作浪,却也不必多想。
果然,就像道玄真人传讯诸脉首座时说的那样,此事已然攸关到了青云门的门派传承,不可不慎重以待。
此时,无论青云门做出何等的决断来,都有可能牵一发而全身动,影响到全天下修真界的格局。
最终,却还是道玄真人最先开口,打破了场中的莫名沉寂。
只见他瞧了眼正于殿中窃窃私语的王二叔等三人,随后冲田不易等人笑道,“当年的惨剧对王二叔刺激不小,这才使他心神被迷,痴傻了这许多年,但眼下再看到当初的杀人凶手,情绪激荡之下,却是让他的疯病不药而愈,算是一桩幸事了。”
众人全都点头,但随后,却仍旧没有人再多说话。
他们还能怎么说?
是不顾天下大局,去帮着张小凡他们往天音寺寻仇?还是以苍生为念,劝说张小凡等人暂且放弃复仇之念?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选择题,尤其在看到殿中几乎已哭成了泪人的张小凡,瞧见双拳紧握,牙关紧要,眸子里已只剩下了满满仇恨的林惊羽之后,即便田不易与苍松道人,也已不知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却不想因着道玄真人方才的那声言语,使得王二叔总算从与张小凡、林惊羽重逢的欣喜中恢复过来,记起了自己现今所身处的位置。
他急忙转身,冲着高坐于殿上的道玄真人与六脉首座重重磕起了头,“还请仙人除此魔佛,为我草庙村枉死的数百口乡亲报仇雪恨!”
一边林惊羽也一言不发的跪伏了下去,同王二叔一起,一次又一次的将脑门往地上重砸下去。
不过片刻,他们二人的额头就已出了血,见了红。
只剩下因着与王二叔说话,重新站起了身的张小凡,却依然茫然立在当场,一会儿往王二叔、林惊羽这里瞧瞧,一会儿往田不易身上看看,面色纠结,却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田不易心中压抑多时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
他指着张小凡怒骂道,“孽徒,当年之事,你莫非早就已知晓真相不成?!”
“难道你入我青云,本就是别有目的?!”
张小凡闻听,不由悚然惊醒,急忙跪倒在地,惨然叫道,“师父!”
“弟子……弟子……”
可待他想做些解释的时候,心下却又不由想起当年在普智大师面前所做的承诺,他曾说就算自己死掉,也不会将普智大师与他之间的关系透露出去半分。
即便已然知晓普智大师是自己杀父杀母的大仇,但无论父母又或者田不易,却都曾教导过他为人处世应当信守承诺的道理。
小小的少年郎,此时已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去做,才能真正算得上是正确无误。
他只能选择保持沉默,只能选择如鸵鸟一般,对所有的问题全都视之不见。
他,在逃避。
慕容白在不远处瞧着,心下不禁生出些许怒其不争的念想。
仔细想想,诛仙世界的诸多悲剧,其实与张小凡这别扭的性格,却也很难脱得开干系。
暗叹一声过后,慕容白提起法力,以道门清魔神音,暗中夹杂佛门狮子吼窍门,冲着张小凡叱喝出声,“张小凡!”
“小凡师弟,事已至此,难道你还要替当年的杀人凶手隐瞒不成?”
张小凡本就是佛道同修之身,慕容白以此佛道相融的法门出言呼唤,很容易便将其心神引动,让张小凡开始仔细思虑起了慕容白口中言语。
却只听慕容白沉声道,“即便普智有恩于你,但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所有的亲人,所有儿时玩伴,却全都死在了他的手上。”
“难道这些,还不能让你彻底醒悟不成?即便他对你有恩,但以此仇怨,难道还不能抵消不成?既然恩怨相抵,你二人之间,却也已然互不相欠了。”
“况且,你只有将当年发生的所有详细经过说出,掌门、田师叔、诸位首座,还有我们这些同门的师兄弟,才可以帮助到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