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府邸的夜里,通常都是十分安静的,今日的夜晚也是这样,一大部分的人将手里还未做完的事宜皆都告一段落,选择睡过一觉,等明日醒来之后,再做处置,但还有一些人,却依旧未曾停止过自己的举动,仍然做着自己的事情,仍然设想着自己的计划。
这其中就有赵郁如,她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付远昀交给自己的药瓶,一时之间却猜不出他的打算,她看着坐在对面的这个人,道:“能对我说说,这个药瓶里装了一些什么吗?”
付远昀没有隐瞒她的意思,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药瓶,道:“那是加固毒蛊反应,不会让它加以溶解的药剂,我想,这对于如今的情形而言,应该会很合适。毕竟,郑皓轩的状态十分不稳定,我瞧着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完全摆脱毒蛊的控制,彻底变成原来的郑少爷。”
赵郁如听到这个,心里就生起了一点怒火,道:“之前不是你说的吗?他中了这个毒蛊,就会完全忘却那个贱女人,心里想的永远只有我一人。可是,如今的一切算是什么?付远昀,这就是你和我合作的态度吗?如果你再这么无所谓,你二弟的仇就别想报了!”
付远航的死,一直都是付远昀心里最大的痛,很长时间里,这都是谁都不敢去提的绝对禁忌,不曾想今日这个女子却触及了他的底线,竟然以此事惹他发怒,当真是愚蠢至极。
赵郁如或许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所言,对付远昀的影响会有多少,可她的心里对于这对兄弟,实在是有着太多的怨恨,若不是他们,她不会屈辱地怀了这个孩子,将自己的处境弄到如此局面,说到底,她很想让他们都去死,只有这样,她才能真的出了心里的这口气。
不过,付远昀的本领和人脉确实是不容小觑的,而所有人都不会知道的是,在此人温润的外表下,竟藏着这样一颗无比缜密的心,如此伪装,如此能耐,若不能好好利用,那么还真是有些暴殄天物的味道,故而,她选择了忍耐,等到她的大事已成,再来好好处置此人。
赵郁如打的是这个主意,但付远昀的主意却比她还要深,他来往于各地,经历了大大小小的事情,见惯了各种不同嘴脸的人,对于他们的神情之下,究竟藏了什么样的思绪,他都是能一清二楚地知晓通透,他当然能看得出来,赵郁如对自己的那些不满,可他却假装自己一知半解的模样,为的便是让她放松警惕,在自己的驱使下,渐渐成为自己的棋子。
如今看起来,这颗棋子用得还是不太顺手,上面的刺还是没有彻底拔除干净,这或许是因为这个女子太过高高在上,对谁都很不服气,自以为是地设想着自己的未来,却根本就不曾看过,现在的风向已是完全变了,付远昀是能知道的,这里做主的人究竟是谁。
赵晗如,不会再有别人了,第一次听到她的经历,他就知道此人绝不简单,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念,坚定不移地多年不变,始终都保持着最为冷静的头脑,每做一件事情,都是极有分寸,尤其是在极其不利的情形下,硬是寻到了反击的办法,让自己能够脱颖而出,深受所有人的尊敬,他就觉得,若是能让这样的女子低头,实在是自己的一种荣幸。
再加上付远航的死,也是由赵郁如嫉妒赵晗如的这件事情而起,那么,对此人下手,也是符合了自己的计划安排,因此,他才会选择和赵郁如合作,绝不是所谓的贪图权势。
毕竟,他的真实身份,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的,就连赵郁如也都是隐约明白他的人脉之广有多可怕,在她看来,自己会有如此成就,仅仅是因为自己多年出入楚馆,这才会在这样的环境里,慢慢认识了一些人,其实这都只是表面而已,若有人知晓,也就只有他了。
付远昀想到了这个人,对赵郁如的所言,也就没了应有的恼怒,而是一脸心平气和地看着她,道:“今天我心情好,不和你多做计较,但你自己也要知道分寸,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接下去的事情,就由你自己安排,你想要郑少爷如何,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赵郁如听出了他要置身事外的意思,不禁拧起了眉,道:“怎么着?你这是不想报仇了吗?以前我就曾对你说过,此事由我一个人来,那时的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我基础不够扎实,人脉也不算多,如此处境绝对是不能中伤赵晗如的,因此,我只有听你的话,让你来安排之后的事情。可是,如今你却这么说,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被那个女人的美色所迷惑,对她狠不下心,就连一点小小的伤害,都不愿多给了吗?这般态度,怎能让你的二弟心安?”
若是前面一次还能因为心情不错,不想和此人多做计较,那么后面一次,他就是不想轻易放过她了,他很是果断地用手握紧了她的脖子,瞧着她一脸吃痛的模样,道:“给你一次机会,已是我仁至义尽,你真以为,我治不了你吗?若不是看在你腹中的孩子是我二弟的,我真的懒得和你这种愚蠢的女人合作,自私自利,又自以为是,难怪郑少爷会喜欢别人了。”
付远昀放下了手,冷眼看着她大口喘气的模样,却是一点理会的意思都没有,道:“赵姨娘好好休息吧,养好自己的胎,巩固好自己的地位,别再给我弄什么幺蛾子,平白让人心烦。”
他说完了这些话语,就直接推开房门,刚要走出去,却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脸微笑的赵晗如,或许是不知道她究竟有听到了多少,他故作疑惑地笑了笑,道:“少夫人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休息?莫非,是有什么事情要和赵姨娘说吗?若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赵晗如看着他要提起脚步准备离开,她只是依旧在微笑着,道:“也没有什么,我不过是来拿解药的,至于是什么解药,两位的心里应该很清楚吧,我也就不多说了。只是希望两位在事情还没有真正闹大的时候,给我几分薄面,愿意停下手里的事宜。我会离开,将少夫人的位置拱手让出,还请不要再伤害他,难道看到他如此痛苦,你们就很满意吗?”
她虽然是对着付远昀说的,但话里的意思却直指赵郁如,赵郁如听得出来她说的是谁,看到她出现在这里,顿时显得有些愤恨,道:“你霸占了少夫人的位置那么久,过去你死活都不肯让出,纵然我用了多少的计谋,你都是一直坚持着,现在说让就让,实在是让我难以信服。更何况,郑夫人一直都不喜欢我,我就算是夺得了这个位置,也不会坐得安稳。”
赵晗如知道她会说什么,早在她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将自己的想法重新整合了一遍,待得全部想明白了以后,她才会过来,本来是要和赵郁如商询此事的,不曾想她却在房门外,听到了让她觉得意外的讯息,原来赵郁如的孩子是这么来的,而他们打的也是别的主意。
付远昀听她开诚布公地去说这些,他的态度相对而言也很坦然,道:“少夫人这般直接,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没错,我确实是在郑少爷的体内下了一个蛊,不过短时间内,我是不会取出的,还请少夫人见谅。至于你要不要将位置拱手让出,我看是没这必要的,毕竟没有人比你更合适这个位置了,你的胆识,你的魄力,你的谋略,说实在的,我真的很佩服你。”
赵晗如听了这话,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她看了看脸色已是很难看的赵郁如,只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既然佩服我,为何却不肯让我好过,还和她弄出这样一出戏码呢?付大夫,付大郎君,还请你能给予我一个真实的理由?当真是为了报付二郎君的仇吗?难道,就没有一点其他的什么?比如,帮着过两天就来这里的杜少帅,做一些什么事情呢?”
她的聪明,付远昀是了解过的,但她仅凭一点细枝末节,就能猜出事情的大概,这是他不曾设想到的,他的脸上似是有了一点讶异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慢慢恢复过来,道:“杜少帅是今后南陵城的统治者,我能为他做一些事情,本就是我的荣幸,为何你竟那么说呢?”
赵晗如瞧着他的情绪变化,便知这种人的心思有多么诡谲,若是要和此人周旋,必然是没有那么容易的,她略微扭转了一下自己的心思,道:“政局上的事情,我接触不多,因此,我无法给予一个肯定的设想,不过,另外一些事情,我却是明白的。杜家和顾家,原先是关系和睦的,但这几年因为政局动荡的原因,两家的关系变得很是紧张,尤其是杜司令和义父,他们身为长官,却代表着不同的立场,长此以往,矛盾也就变得越积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