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晗如走出了房间,在长廊的方向瞧见了郑皓轩和那四个丫鬟,前者的神情依旧还是十分淡然,而那四个丫鬟的神情却是有些变了,变得很是担心,也很是焦虑。
她们仿佛是在担心伶萝的处境究竟如何,又仿佛是在焦虑她究竟要如何评断这一切,亦或者是在故意演一出精彩的戏,给自己和郑皓轩看,试图蒙混过关,继续在这里做个奸细。
但无论是何种打算,赵晗如都已猜出了此人是谁,不过,她并没有开口说出自己的这份设想,她只是十分平静地说着自己的安排,道:“伶萝经过了今晚的事情,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在刚才,只有我和她的房间里,她交待了自己下手的全部事实。因此,我决定将她赶出去,从今以后,她和郑家便是毫无任何干系,你们四个丫鬟和她关系不错,就权当是给她送送行,给她整理好全部的行李,明日一早,就让她离开吧。”
四个丫鬟当然不想就这么和伶萝离开,可这毕竟是赵晗如的决定,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不敢轻易反驳,给她行好了一礼之后,就去了她们的房间,给伶萝做着最后的一件事情。
赵晗如看着这四个人渐渐离开的身影,心里的抑郁和烦闷却依旧没有彻底散去,她很是不安地拧起了眉,似是在对自己说,又似是在对郑皓轩说,道:“如果那位阮先生在这里,那该多好啊,如此一来,这件事情就能交给他处理了,以他的身手,绝对能护一个人周全的。”
郑皓轩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并不太好,原因更多的是出在伶萝的身上,他牵起了她的手,往他们的房间而行,道:“晗如,你是觉得,伶萝是无辜的,她是替人顶罪的,对吗?”
赵晗如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后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道:“是啊,而且我也能猜得出这个人究竟是谁,只是我现在还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伶萝和这些丫鬟都只是别人的一颗棋子,仅仅是除掉了棋子,却抓不住幕后元凶,这无疑是打草惊蛇,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郑皓轩知道她织起这个局是为了什么,对于府邸里的一些阴损招数,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如今的这一切的确也只有她才能调查得更为详细,只是她毕竟不是一个神仙,她还是会有自己的一份苦恼,因为她很明白自己的苦恼目前无法解决,故而她才会连连叹息,对着自己也不能拥有愉悦的笑容,这样一个心情沉重的她,不免让她心疼不已。
赵晗如没有听得他的回答,不禁抬起头看着他,瞧着他很是担心自己的神情,笑着用双手抚摸着他的脸庞,故意给他扯出了一个不算特别好看的笑容,道:“皓轩,我只不过和你发发牢骚而已,你不要不开心嘛。来,给我笑一个,不然的话,我可是要生气了。”
郑皓轩原本是在担心她的,听到她竟这么说了,脸上想要流露出的笑容免不了变得苦涩起来,道:“所以,我笑了,你的心情也要好一点,不要再去想些别的,忙了那么久,恐怕你到了现在还没有好好休息吧?晗如,你莫要忘记了,就在早上的时候,娘还曾数落过我,看你这般消瘦柔弱的模样,必然是没有好好地照顾你呢。因此,还是快点休息吧,若是你没有一个好身体,怎么可能和我一起并肩,将郑家打理得越来越好呢?乖,莫要让我担心。”
这话语之中的宠溺之意,实在是表露得毫无遮掩,倒让赵晗如本能地脸红了起来,被他轻轻牵着缓步来到了他们的房门口,却见他并没有跟着自己一同走入,心里不免起了一些疑虑,道:“皓轩,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莫非还是要去商行里忙碌吗?”
郑皓轩在她的面前向来不会多做隐瞒,这一刻的他也很是诚恳地点了点头,道:“商行前几天来了一笔大订单,今日我问及阿铭和老孙,才得知了此事,布匹的数额和交期时间之短,皆是平日里未曾有过的,因此,我免不了要多多督促一番,必要时候还能及时帮到他们。”
赵晗如听着他的这些话语,脸上渐渐有了愧疚的神色,道:“都怪我自己忙于找出放火之人和幕后元凶,并不能抽出一点时间来帮你,不然的话,你也不至于这般忙碌。皓轩,我知道你在商行里督促,为的是不让有心之人坏了精致的布匹,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考虑。只是,再如何忙碌,都要记得顾好自己的身体,适才的你是这般劝我,如今我也将此话完全还给你。你曾答应过我的,不要让我轻易难过、担心,因此,说到就要做到。”
都是为了对方的身体着想,都是想让对方幸福、快乐,这是他们自知自己情意之浓之后,就曾想到过的所愿,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两颗心越来越贴近彼此,不曾再有过半分欺瞒,也不曾再有过任何疏离,或许,所谓的夫妻就该是如此,而他们也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
最后有些不舍地看了她一眼,郑皓轩就提起了自己的脚步,快步往前而行,很快就已经离开了很远,再也瞧不见他的身影了,可见他今夜回到府邸里用膳,必然是想要趁此时间好好休息一会儿的,不曾想因为自己的一番缘故,休息都未曾休息过一时半刻,如今还要连夜去忙碌商行里的事情,这多少都会让她的心里有了自责之情,责怪自己没有顾得他的感受。
赵晗如想到这里,心情就显得有些沮丧,进房间服侍她就寝的瑞儿看到她有些闷闷不乐的神情,只以为是郑皓轩刚刚回来不久,就将重心放在了处理商行的这笔订单上,却让她独守空闺,一个人对着一张空床待一晚上,让她显得有些不开心了,不禁笑着开了口,道:“少夫人这般喜欢少爷留在这里,干嘛刚才不说出来,或许少爷被少夫人说得心软了,就会不顾商行里的烦心事,一门心思地留在这里,好好爱护自己的妻子呢?”
赵晗如听到她竟会如此说,虽然自知她说的是玩笑话,却也免不了语重心长地对她说着,道:“我当然可以这么做,而且我也知道,我若是这么说了,他必然也不会选择真的开口拒绝,可这却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我最认为值得去做的事情。”
她略微停顿了片刻,瞧着瑞儿的确很是认真地听她说着,语气里倒是显出了几分轻松之意,道:“我承认,在皓轩的心里,我始终都是一个相对重要的存在,但对于一个有事业心的男子而言,仅仅局限于儿女私情里,显然不是他想要寻求的路。更何况所有人皆是知道的,他这么拼命地打理好商行,为的究竟是什么,是我这个妻子,是娘这个娘亲,还有这一大家子称为郑家的家族和骨肉亲情。他要守护自己心里最为在意的人和事,并且为之奋斗一切都在所不惜,有这样的一个好夫君,当真是我的骄傲,也是郑家的一件幸事。”
赵晗如说到这里,眼里也闪烁出了与之完全不同的神采,道:“所以,我不应该拦着他,不让他离开去做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情,我应该发自真心地支持他、鼓励他。一句怨言都不会说,有的只是为他出谋划策,一起为他的所愿出一份力,如此一来,他也就不会这般辛劳了。”
如此肯为自己夫君打算,并且没有任何迟疑地支持夫君的事业,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妻子,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瑞儿只觉得自家少爷当真是拾得了一块宝,对她的赞叹之情更是多到了极致,道:“少爷真的很幸运,能够遇见如此为他设想的好妻子,如果换做是别的女子,恐怕她们未必会像少夫人这般看得那么开,而且还想着要为少爷排忧解难,这些可都是别的女子想不到的事情,也就只有少夫人才会是这个例外吧。因此,少夫人才能走进少爷的心,成为他心里始终重要的存在,无论过了多少年,这个位置都不会变的。”
瑞儿信誓旦旦地说着这些,脸上也皆是愉悦的笑容,但赵晗如的心里却并不怎么快乐了,也许是因为瑞儿最后所说的那一句话,让她渐渐回想起了之前的时候,也曾有过一个女子走入他的内心深处,也正是因为此人的缘故,刚开始的他对自己的态度显得异常冰冷。
心思敏锐的她忽然想到了今天下午的阿福提及了监视赵家的这件事情,因为当时的他们都将关注度落在了几天之前的意外大火上,对于赵家如今的具体动向,她却是没来得及问个明白的,此刻她想起了此事,便是不打算轻易放过。
她很想知道赵家目前的安排是什么,却发现此事绝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这般简单,而她也不曾注意到,一个阴谋正在朝她的方向悄然开展,为的不仅是让她无法拥有宁静的生活,就连自己很是稳当的郑少夫人位置,也都在这个阴谋的考量范围之内。
那个人要的,不仅是她从此身败名裂,在郑家和南陵城再也混不下去,就连她如今拥有的一颗真心,还有拼尽全力得来的一切,都会为之全部覆灭,最后等待她的唯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