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郁如听着赵袁氏的这番话,也不禁意识到了如今的情形对自己极为不利,按着顾哲渊对于赵晗如的过度包容,若是在这场没有自己出席的宴会上,故意败坏了自己的名声,那么不仅是赵家又平添了一种更深的阴霾,更是让自己坠入万丈深渊、再也出不了头。
难怪赵袁氏会那么匆忙地过来,赵郁如算是彻底明白了,关心她的安危都是假的,深怕自己的苦心付诸东流才是真的,想到这一点,她不禁冷哼了一声,道:“白眼狼吗?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能包容她到何种地步,早晚有一天,我定然会要他生不如死、乖乖向我低头。”
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统领军队的将领何其多,顾哲渊也不过是其中之一,何况他的掌控也并不完全由着自己,毕竟上面还有一个顾大帅管着。
如果凭着自己的美貌和智慧,不用真的多去做些什么,说不定其他比顾哲渊更优秀的将领就会乖乖听她的话语,打败这个看起来无法替自己做主的顾哲渊,随后占领这个地域,而她自然就有这个力量,想要害谁就害谁,再也不用去看谁的脸色了。
只是,赵郁如的这点念头可不敢当着赵袁氏的面去说,她略微沉思了一会儿,便转过了身,挑了一张宣纸,在上面提笔写下了几句话,连带着自己抄录好的佛经,一并交给了赵袁氏,道:“娘,这是我抄录好的五十遍佛经和一封书信,你托人将这些带给顾哲渊,就说如果他不肯看,那么他自然会有很大的损失。”
她瞧着赵袁氏明显有些怀疑的眼神,脸上仅是露着不甚在意的笑容,道:“娘,你放心,我并不会那么冲动地再去做些什么,我只是很单纯地想要替自己争取一个出席宴会的资格。我想,顾少帅一定会答应的。”
赵袁氏听到她这么说了,也就略微放下了心,拿着书信和抄录好的佛经便走了出去,赵郁如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却是脸上的冷意越来越多,道:“想要毁了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顾哲渊坐在办公桌前批示着堆积多时的文件,听到有人敲了门,头并未立刻抬起,只是眉头却先行拧成了一团,道:“不请自来,非奸即盗。说吧,赵家有什么话需要和我说?”
站在门口的那个赵家小厮涉世并不算太深,听到他这般说,不知自己应不应该进入,待在原地一时之间倒是没有开口去说一个字,神情也显得异常窘迫。
马不停蹄赶回来的程清渊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陌生人,看这打扮倒像是一个府邸里的小厮,顿时有些疑惑地咦了一声,道:“我好像并不记得,少帅竟有这等别样的嗜好,竟然喜欢一个小厮这般打量你,而且你还不加以制止?这当真是奇哉怪也。”
小厮听到他如此调侃,脸皮本就不算太厚的他立即羞得脸红起来,也不管自己对他的称呼是否正确,就一股脑地说了出来,道:“长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不是有意打量少帅的,而是没有得到少帅的同意,我不敢轻易进去。”
他在说这些话语的时候,看到程清渊的脸色瞬间有了明显的变化,赶紧吓得不敢再继续多说一个字,愣愣地待在那里,根本就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窘迫反应实在是惹得连向来懂得应对各类局面的程清渊都难以招架了,瞧着坐在那里的顾哲渊依旧是无动于衷的态度,只好颇为无奈地拍了拍这个小厮的肩膀,刚要说上一句,却是发现这个小厮受到自己的忽然碰触开始连连后退,不禁又是一奇,道:“我就是拍了一下你,你怎么怕成这副模样?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这个小厮也是一个说不得谎话的实诚人,听到他这么说,赶紧吓得对他连声赔罪,道:“我只是一个在府邸里想要混口饭吃的小厮,长官若是想要我的性命,我可是着实觉得委屈啊?不就是替夫人送一下大小姐抄录好的佛经和书信,怎么就要赔上我的性命呢?”
程清渊听了之后,明显又是一阵头疼,放在这个小厮肩膀上的手不知是要继续这么抬着,还是要立即放下,他只能很是苦恼地摇了摇头,道:“我才没有要害你的半点意思,就算我有这个胆量,我也不敢在少帅面前这么堂而皇之地做啊。我拍你的肩膀,只是想要告诉你,你将东西交给我,你就可以回去了。”
这个小厮听到程清渊这般回答,自然还是有些不信,试探性地多问了一句,道:“长官真的不治我的罪吗?真的肯就这么轻易放过我?”
他的这句话刚一说完,程清渊就明显听出了房里传来的低沉笑声,因为顾及着这个小厮过于紧张的情绪,房里的笑声始终都呈现出一种极度压抑的情形,可见那个人看好戏,看到了这里,也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程清渊只觉得自己真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苦闷的心情不禁越来越多,二话不说地拿走了这个小厮手里的东西,瞧着他明显又是惊吓的反应,终于忍不住平添了一种恼怒的口吻,道:“你再不离开,我真的可以考虑考虑,如何杀死你这个蠢货。还不赶紧给我离开!”
这个小厮看到他明显气愤的神情,也并不多做任何停留,便极为快速地奔走了,这样的慌乱和匆忙,当真是给人一种自己要杀他的错觉。
百口莫辩的程清渊确实是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径直走了进去,恰好听到了一阵不再压抑的大笑,他的神情明显也从之前的苦闷转换成了如今的苦笑,语气也自然带出了他受委屈的各种无奈,道:“少帅,我没有任何耽搁地赶回来,难道就是为了受此等待遇的吗?这明显太不合理了。”
顾哲渊知道他也是想发泄自己多日以来的疲惫,故而就顺着他的话语继续编排下去,道:“不然要怎么做?难道,要你胸口碎大石,或者是给你找几个漂亮姑娘,给你解解乏,以示奖励吗?我虽然可以那么做,但是有些人怕是不肯的吧,岚岚姑娘显然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程清渊听到他提起岚岚的名字,刚准备继续调侃的心思瞬间全无,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紧张,道:“少帅,你应该不会那么做的,对吧?我在岚岚妹子的面前曾经发过誓,会坚贞不渝地等着她点头嫁我,在她还没有答应之前,我绝对不会碰任何一个女子的。”
顾哲渊看他如此轻易就上了钩,脸上的笑容不禁越来越多,道:“可是,我怎么就觉得,此话说得有些不对呢?哦,我知道了,你答应她的时候,还曾说过一句话,不会私下去见任何一个女子。遇见赵郁如的丫鬟洛儿,难道不算是私下会面?”
程清渊听了此话,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紧随其后就是另一种更加头疼的思绪,道:“少帅,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当真不曾背叛过她,连一点这样的心思都不曾有。她是一个多好的女子啊,值得我珍惜一生,即使她没有立即点头,我都想要说一句,会一直等她,一直等下去。就算到了最后,她终究还是嫁给了别人,只要看到她能过得幸福,我也是心满意足、再无遗憾了。”
如此真诚的一番话,却渐渐勾起了顾哲渊隐藏于心的思绪,程清渊是如此去想他和岚岚之间的感情,而他何尝不是这样去想自己和赵晗如之间的联系呢?
守护在哪一片地域,对于顾哲渊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因为他是手握重权的少帅,去哪里都会是别人积极巴结的对象,他也同样可以管理得很好,无论是在何处,都不会让其他人轻易占了自己的地界,可是,他却选择了南陵城。
想要惩罚赵家人,是他选择这里的一个原因,但想要保护赵晗如,却是他选择这里的最大理由,说到底,还是不曾断过对她的那份感情,无论是曾经患难与共的那段时光,还是她最终提出要自己跟着顾祈山的要求,他都没有半点忘记过的迹象,相反记得越来越深。
顾哲渊的心里其实是有愧的,当年的他若是再晚一天离开,只要再晚一天,他就可以替赵晗如分担一点苦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娘亲离自己而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成了孤苦伶仃的一个人,那时的她是几岁呢?只有七岁。
七岁的她,就要承受比常人更多的苦痛,失去所有的一切,隔绝和外界接触的所有机会,带着这道不会痊愈的伤疤,一直就这么静静地活下去。
以前缠着自己学习雕木头的她,脸上的笑容是多么灿烂,就是这样的一个笑容,让他从失去爹爹的伤痛里渐渐走出来,那么,她呢?她是如何度过那些悲伤的岁月呢?
他没办法想象这个问题,也没办法描绘出她无依无靠的模样,只是他却很明白,这样的一段过去对于她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小。
如今见到她的每一次,她也会有笑容,然而那都是不纯粹的笑,她越是这么温婉如水,越是能够让他明白,她心里的各种介意。
他不禁轻叹了一声,有些东西确实是已经回不去了,但愿身为夫君的郑皓轩能够渐渐抚慰她受伤的心,让她不再如此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