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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算无遗策
    自打认识以来,萧琛与南瑾瑜真正说话的时候便不多,算起来都没怎么正经聊过几句,更别提谈心了。
    “最后给你个机会,好好说。”
    萧琛睨着她,强压着心底的怒意,不明所以道。
    白督统一再出尔反尔,沈家虎视眈眈,永宁侯府的小算盘打得哗哗响,以至于宫里头那位现在的态度暧昧不明,恨不能将一切能利用的人都利用上,好平衡如今动荡不安的朝局。
    南瑾瑜咬了下唇,似笑非笑的睨着他,好一会儿忽然道:“殿下你该不会是醋了吧?”
    “……”
    冷冰冰的脸忽然闪过一丝错愕,猩红的唇微微抿,假装没听到她刚才的话。
    “唔,你不说话那便是了!”
    南瑾瑜挑眉,一副好奇心严重的样子,往他跟前凑了凑,素白的脸仰着看他,知道扫到他微微发红的耳根,才露出个满意的笑。
    “你作死么?”
    萧琛磨牙,拽着她的衣领将人拎开,整个人瞬间结了一层薄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了他的手脸。
    “生气啦?”
    南瑾瑜眨眨眼,乖巧的跪坐在一边的软垫上,偏着脑袋看他。
    燕京第一美人就是生得逆天啊,连生气的时候都美得惨剧人寰!
    “哼!”
    萧琛转开眼不看她,早知道知这个死丫头明知故犯,他便不来了,由着她蹦跶去吧!
    “还是说……”
    南瑾瑜迟疑了几秒,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抬手抓住了萧琛的手腕,几乎不用内息便能感觉到他四处乱窜的真气,以及血液中蠢蠢欲动的噬心蛊。
    “你不是大夫,别瞎猜。”
    银色衣袖一甩,萧琛收回了手腕,看着像是因为生气才不搭理她,但其实是因为他自个儿觉得心慌。
    “我是不是大夫不打紧,但是我不瞎啊!”
    南瑾瑜叹了口气,方才开玩笑的神色渐渐消失了。
    前些日子便是因为蛊毒发作他才没有去找自己,直到长街那日误会解开,他如今这瞧着过度的反应,皆是因为噬心蛊的副作用,或者不如说是因为她?
    “你又看出来什么了?眼见未必为实。”
    萧琛睨她一眼,语气已经没有方才那般生气了,依旧好不到哪儿去。
    “没没没,我傻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南瑾瑜眨眨眼,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做了件不厚道的事儿,便不忍心直接戳穿他。
    “无论季凌风找你说了什么都不要相信他,他与白樱关系匪浅。”
    萧琛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从一开始便找了个大麻烦,偏偏这个麻烦如今越来越不听话,说不定那日就将他气死了。
    “看出来了,怪可怜的。”
    南瑾瑜点点头,显得十分乖巧。
    三年前永宁侯世子才十五岁,在十八岁的落樱公主眼里只是个小屁孩儿吧,只是明明这般痴情的少年,为何长到今日便这般缺心眼了呢?
    真是可惜啊!
    “你可怜他?”
    萧琛挑了下眉,见她唉声叹气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丫头的理解能力可能有些问题。
    “啊?不是!我是说永宁侯世子瞧着挺聪明的样子,为何遇上这落樱公主,智商就瞬间二百五了呢?俗称的脑残粉只怕也就是这样而已吧!”
    南瑾瑜叹息道,反正那脑回路大概是没救了,就是不知道当年的萧琛有没有中过毒了。
    “你与他出去便是想知道这些?”
    萧琛扶额,十分想打开她的脑袋瞧瞧里头究竟装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说话做事都这般任性妄为。
    “不然呢?光天化日朗廊乾坤我与他出去酒楼谈情说爱么?你当我脑子有问题还是他脑子有问题?”
    南瑾瑜无奈道,替自己倒了杯茶,不打算继续解释了。
    感情的事清者自清,两个人相处靠的是信任,如若他连这一点起码的信任和尊重都没有,那他们之间也不可能有将来,她会被逼得喘不过气,他只怕也会抓狂发疯吧。
    “……”
    萧琛被她直截了当的话堵得哑口无言,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他就是莫名很生气,甚至一度想将季家小子杀了灭口算了!
    “主子,到了。”
    夜白见里头似乎没有继续掐架的意思,终于在转了四五个圈之后,将马车停在了沈家别院的大门外。
    萧琛当先下了马车,见她还在发呆,抬手打起帘子,“下车。”
    “哦!”
    南瑾瑜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有必要与他多相处相处,省得日后被人拿捏在手里做个洋娃娃,根本没心思去想他带自己来的是什么地方要做什么。
    沈家别院位于燕京西郊,因为靠山,风景宜人。
    “秦王殿下里面请。”
    几个穿着扎染服饰的迎上来,恭敬的将来人往里引。
    南瑾瑜四处张望回神,才意识到他们似乎已经不在城里了,数百个银铃铛撞击发出的清脆声音,提醒着她这是什么地方。
    沿着别院的回廊往里走,绕过几处美丽的观景园,入眼便是一座湖心小筑。
    “殿下,我们来这儿作什么?”
    “做客。”
    萧琛睨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心里越发堵得慌了。
    大清早的她自个儿跑出去与季凌风见面吃饭,他反而去哪儿都惦记着将她带上,以免生出什么误会来,他俩儿是不是搞反了?
    “哦……”
    南瑾瑜噘嘴,心想你见个初恋干嘛带上我呢?因为我长得可以镇宅么,还是说专门带来气死前任?
    “你就不问问……”
    “落樱见过琛哥哥!”
    萧琛低头准备与她理论几句,忽然被人打断。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过来,紧接着便见白纱飘飘的身影赤脚走在暖玉的石阶上,像误入凡间的出尘仙子。
    “圣女无需多礼。”
    萧琛没抬眼,视线还停留在南瑾瑜身上,道:“这位是南疆圣女,你们见过面儿的。”
    “当日不知是圣女,多有得罪了。”
    南瑾瑜弯了下唇,眉眼不动的看着对方。
    这圣女的衣裳虽是白纱,但却是精致的天蚕丝所织成,低调华丽的光泽柔和幻彩,银铃缀满了裙摆,衬得那双若隐若现的玉足越发神秘勾人,再说妆发眉眼,无一处不透着讲究。
    比起自己的素面朝天,这圣女精致得令人咋舌!
    “南妹妹多虑了,那一日永宁街上若不是妹妹出手,只怕那个孩子便要成了无辜亡魂,白樱再此替那个孩子谢谢你才是。”
    话音未落圣女便施施然行了一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圣女的性子是个洒脱的。
    “圣女过誉了,那日若不是永宁侯世子出手,瑾瑜也救不下那孩子,圣女若要谢,当去谢永宁侯世子才是。”
    南瑾瑜露出八颗牙齿的笑,用甜死人不偿命的声音故意恶心她。
    既然能让萧琛忌惮至此,便不是什么岁月静好的小白花,少跟她玩儿心机耍手段……
    “听南姑娘这话的意思,似乎与永宁侯世子很熟?”
    白樱冲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诺大的湖心小筑中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入眼之处只有一张案几一张软塌,看得人浮想联翩。
    “不、一点儿也不熟,男女授受不亲啊,怎么可能熟呢?”
    南瑾瑜似笑非笑道,眼神始终停留在落樱公主的脸上打转。
    美则美矣,妆容却厚得失去了几分本真,她明明只需薄施粉黛便能惊艳四座,为何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是么,那日见永宁侯世子抱着南姑娘,还以为他心仪于你,觉得郎才女貌甚是登对……”
    白樱转身燃了香,宽大的案几前放着各式各样的药盅和罐子,还有许多贵重药材,似乎对南瑾瑜这个不速之客不甚在意。
    “呵呵!圣女似乎对永宁侯世子的事儿十分关心,不若改日自己亲口问问他?说不定会有惊喜。”
    南瑾瑜漫不经心道,瞧她这架势是打算对这妖孽干点儿什么?
    白樱闻言身体忽然一僵,觉得南瑾瑜此言实在明目张胆的宣战,于是往榻上一靠,冲萧琛招了招手。
    “琛哥哥先过来坐吧,这药虽算不得最好,但是控制毒蛊发作却是极有用的。”
    “……”
    南瑾瑜觉得自己好像踩雷了,不知道萧琛这家伙带她来的用意是什么。
    毕竟人家是青梅竹马的初恋,曾经还有过婚约,先贵妃之死若是查清了原委,约莫也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丫头,看药。”
    萧琛眉眼不动,拍了拍南瑾瑜的脑袋,瞧她那表情便不难猜想这只野狐狸八成又想歪了。
    南瑾瑜忍住想冲他翻白眼的冲动,笑得乖巧又矜持,道:“是。”
    “原来南姑娘还懂药理。”
    白樱的脸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保持着笑意,任由南瑾瑜将桌上的罐子都翻了个遍。
    “略懂一二。”
    南瑾瑜顺嘴答道,看药罐子的神色却十分谨慎。
    无论这位落樱公主是什么身份来历如何做上南疆圣女的位置,她都得万分谨慎,若是让她在萧琛的药里动了手脚,那危及的终究是自己的小命!
    “只是略懂么?”
    白樱脸上的神色僵住,不解的看向萧琛,却见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副冷清的模样,与从前她认识的萧琛大不相同了。
    “对啊,略懂略懂。”
    南瑾瑜点头,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她。
    这妖孽信任自己,自己便能当得起他的信任,而这位落樱公主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看出什么来了?”
    白樱眸光流转,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萧琛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优柔寡断了?竟然由着一个黄毛小丫头随便折腾。想来约莫是因为这些年受的折磨太过了,所以忍不住找个乖巧些的放在身边,闲来无事消遣着玩儿么?
    “没什么。”
    南瑾瑜如实道,心里有些犯嘀咕。
    她不是很懂蛊术一行的门道,但是这几些日子她也问过四姨娘几回。
    噬心蛊不同于别的蛊毒,血蛊的共性皆是以生血为食,宿主衰竭蛊虫便也死了,是以虽然折磨人,但是在找到新的宿主之前,蛊虫不会轻易地杀死宿主。
    这落樱公主若是想动手脚,便不可能将这抑制蛊毒的药拿出来,反之,她既然拿出来了,必定假不了!
    “没什么是何意?”
    白樱愣了下,不明白她这算什么回答?
    “意思是这药没问题,药效对症,药材上佳,制作耗费时日心血甚多。”
    南瑾瑜放下手中的东西,打了个哈欠站回到一旁。
    这榻一共就只能容下两人,她还不至于不识趣到去跟他们挤在一块儿,那样多难看啊!
    “想不到南姑娘的略懂,居然也能说得这般准确。琛哥哥若是不放心落樱,那不如让南姑娘替你试试看,真假一试便知。”
    白樱笑得有些古怪,似乎似有所指。
    “我试药?是药三分毒!”
    南瑾瑜一脸你当我是白痴的神色瞧着白樱,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话虽如此,不过南姑娘的血却是解蛊的关键,这些药你服了比琛哥哥服了的效果好上百倍,当然,此事如何定夺还是你们自己决定,落樱不过是给个中肯的建议。”
    白樱慢悠悠叹了口气,语气透出几分怨念来。
    “……”
    南瑾瑜咬了下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旧情人千里送解药情深义重,她这新宠物却推三阻四不肯帮忙?
    咳咳!这么一比较自己似乎有点儿不近人情呢!
    “你要的东西,本殿不保证是否能如你所愿。”
    萧琛勾了下唇角,丝毫不在意白樱说的那些话,也不在意南瑾瑜是何反应。
    “落樱明白,既然想赌上一赌,便做好了心理准备。”
    白樱见南瑾瑜无动于衷,满意的笑了。
    这般胆小自私的人,琛哥哥自是看不上的,不管她曾经做错了什么,只要她一心改过,便还是来得及的,琛哥哥向来宠她……
    “走吧,咱们该回去了。”
    萧琛没再说话,目光转向立在一旁竭力想将自己装作不存在的南瑾瑜身上。
    “哦,好。”
    南瑾瑜瞥了眼案几,便见夜白不知道何时已经进来将药都打包好了,忍不住惊叹他身边侍卫的执行力。
    白樱瞧着那个银色身影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心里猛地抽痛了一下,再看他身边那个娇小的身影,不知不觉指甲已经抠进了掌心中。
    曾几何时,那个位置是她的,然而时至今日她已经无法再选择回到从前,只能将深陷泥沼的自己先拉出来,其余的……慢慢再谋算!
    “啧啧啧!”
    一阵香风扑面,七彩的身影踩着莲叶飘来,嘲讽的声音毫不掩饰。
    “郡王是否太闲了呢?落樱约旧人见面也能惊动您老人家大驾?”
    白樱冷着脸,方才还姣好的面容此刻已经寸寸皴裂开来,像被腐蚀后的蛋壳,光鲜的表皮剥落露出可怖的疤痕。
    “你的旧人不也是带着新人来的么?本郡王若说我是来看那个丫头的呢?你信是不信?”
    江阳郡王往榻上一躺,捏起一颗葡萄扔进口中。
    萧琛那妖孽果然藏得够深,明明想杀她很久了却依旧能这般闲适从容的来谈判,甚至还带了那丫头来膈应人!
    “郡王莫不是也看上那丫头了?除了生得狐媚些,本圣女倒是瞧不出她有什么好!”
    白樱将面纱戴好,掩住因为反噬开始变化的脸,一双眸子闪着怨毒的幽光。
    永宁侯世子那般高岭之花的人都能被她迷惑,可见这丫头定是个修炼成精的狐狸,不想连江阳郡王都对她另眼相看……
    “你这是因为妒忌才不肯承认的呀!”
    江阳郡王轻笑,拿起一味药材放到鼻尖嗅了嗅,“北境雪莲你用了这许多,便是为了替萧琛解毒么?看不出来你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竟然也会觉得后悔。”
    “解毒?郡王,噬心蛊根本无解。”
    白樱笑意浓了几分,从袖袋中取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躺着一枚猩红的丹药。
    “这是什么?”
    江阳郡王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见她将那枚丹药吃进了嘴里。
    “芙蓉丹。”
    白樱笑道,脸上的可怖面容正一点点消失,恢复成了先前的完美无瑕,仿佛那半张鬼脸只是昙花一现的可怕梦境,并不真切。
    马车上,南瑾瑜正杵着下巴走神。
    小朋友的脑子里现在有许多大大的问号,她想问的问题实在太多了,却不知道从何处问起。
    “你是否有话想问?”
    萧琛见她纠结得开始薅头发,忍不住将她的爪子拍掉,顺手理顺了她的鬓发。
    “有是有……”
    南瑾瑜诚恳道,他们不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么?为何又结盟了呢?
    瞧着那落樱公主的深情模样,她险些要以为自己被小三儿对着正室应该主动退下了!
    “不好奇么?”
    萧琛揉了下眉心,头一回觉得自个儿高估了她的智商。
    “殿下与落樱公主做了什么交易么?”
    南瑾瑜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问题最困扰她,万一人家要以身相许啥的,她也好赶紧靠边儿让位,没得将自己折进去。
    “她想拿解药换自由,还有……”
    萧琛见她一脸困惑,故意卖关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