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梢急匆匆跑进来,头上被人扔了几片烂菜叶子,新衣裳也扯破了几处,看起来狼狈不堪。
“正好姑娘我这会儿心情不太好,居然有人愿意送上门来当出气筒?别拦着!放他们进来!”
南瑾瑜冷笑,慢条斯理的开始理袖子,那妖孽不是说她需得勤加练习控制体内的内力么,正好练练!
“咳咳!姑娘方才还说我呢。”
青衣捂着嘴揶揄道,将绿梢往旁边一拉,顺便塞了个笤帚在她手中。
“小姐说了,统统放进来!”
绿梢咬着牙,朝院外喊了一嗓子,尽管握着笤帚的手怂得直发颤,脸上却是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没有后退分毫。
顶着清风苑的大门几个婆子闻言齐齐后退,外面推门的几个婆子来不及收力,一拥而入,被瞬间脱力的门带得连滚带爬,灰头土脸的滚进了一地。
“南瑾瑜呢?你给我出来!”
二姨娘踩着好几个婆子嚷嚷着冲进了院子,手里拿着把菜刀,身后跟着的丫鬟也都身强体壮,若要说有何不同,那便是这些丫鬟婆子都长得无一例外的丑。
“关门!”
南瑾瑜抱着胳膊,懒洋洋朝门口一指。
话音刚落,立刻有婆子上去关门落锁,而后众人都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木棍,团团将二姨娘一行人围住。
“你、你别以为我会怕了你!”
二姨娘觉得情况不妙,握着刀的手也有些微颤。
她当年就是因了学过些武艺才被选做夫人的丫鬟,后来也是因此得了国公爷的青眼,才提了姨娘,虽说这南瑾瑜的丫鬟会点功夫,但是一个寄养在乡下的闺阁小姐的丫鬟,又有何可惧?
“我不想让任何人怕我,不过姨娘既然领人前来闹事,那我自是奉陪到底,否则这南国公府的规矩,传出去便要遭人戳脊梁骨了。”
南瑾瑜拍拍手,示意婆子们都退下去。
“哼!百花宴上你害得二小姐被淑妃娘娘掌了嘴,如今二小姐容貌被毁禁足在院中自怨自艾,连我这个生母都不肯见,全都是你害的!”
二姨娘厉声道,仿佛嗓门大点儿便能打赢似的。
“呵!淑妃娘娘罚了南锦宁,是因为她当众失仪多嘴所致,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我害的?哦,因为淑妃娘娘你惹不起,所以便想着挑我这个软柿子捏上一捏?”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她手中的菜刀,随手取了根棍子来,在胳膊上比了比。
“你少唬我!我若是怕你便不来了!”
二姨娘眼神飘了飘,想到南锦宁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若是往日被人欺负了,锦宁定是要打回去的,可这一回却只是躲在院中不出来,不单单是因为永宁侯世子殿前求娶一事,其中定然还有什么蹊跷……
“所以二姨娘带人过来是想不问青红皂白便将我打得毁容给二妹妹出气么?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姨娘不过半个主子,打了嫡女可是要遭发卖的。”
南瑾瑜见她犹豫的模样,心底有了计较。
二姨娘是朱氏的陪嫁丫鬟,一心向着朱氏,这些年在国公府日子过得也颇得意,比起抑郁伤怀的四姨娘,简直天壤之别。
她这般作为,定是想着朱氏会袒护才敢如此放肆,若是任由她们胡闹,日后便谁都敢来这清风苑闹上一闹了!
“你、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二姨娘眼珠子滴溜溜转,语气已经不似方才那般底气足,就连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也都悄悄的后退了几步。
夫人示意她来打人定然会保她,可是听说这南瑾瑜风头正盛,若是被这个小蹄子算计了,惹得国公爷动了真怒,那她……
“信不信由你,反正打你也占不到便宜!但是我敢保证,你今儿在我这清风苑动了手,明儿我便让你在闹市区的人牙子处领个牌儿!”
南瑾瑜笑道,素白的脸看起来没有半点温度,仿佛发卖个姨娘和谈论今儿天气不错一般轻巧。
“还有你们,都是些狗仗人势的东西,一并卖了!”
绿梢瞪眼,明明怕得要死,却学的有模有样。
青衣姐姐教导自己,主子硬气他们做奴婢的更要硬气,不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还只会认怂,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胆子大的怕不要命的,若是一直认怂,便会被人欺负死!
南瑾瑜忍笑,眼角的余光瞟到悄悄摸到大门口的人影,拔高音调,“红菱是想开门放她们走么?还是说,你想去给谁报信儿呢?”
“啊?大小姐冤枉啊!奴婢、奴婢只是想看看这门栓是否落严实了,否则让这些狗奴才跑了可怎么办?”
红菱立即转过身来,谄媚的笑容堆在脸上,明显是对南瑾瑜又怕又不服气。
“哦,是吗?那你还真是衷心呢!”
南瑾瑜笑盈盈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立刻有声音穿进耳中。
“哼!若不是三小姐说过些日子便把我调遣回她院中,但条件是将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如实禀告,保证南瑾瑜这个小蹄子顺利嫁到沈家去,我才懒得跟她费那么多话呢!只有绿梢那个蠢货才会以为我想给这个不受宠的大小姐当滕妾,江阳郡王那可是吃人不眨眼的变态,谁家好姑娘会上赶着去陪嫁?真是笑死个人了!”
得意洋洋的心声听起来与她这个没什么城府的蠢样子颇有些不同,南瑾瑜挑眉,松开了她的手。
“奴婢自是衷心的!小姐若是要打杀了二姨娘,只怕日后名声也不好听,不如各退一步算了吧。”
红菱笑嘻嘻地开始和稀泥,一边朝二姨娘使眼色。
“嗯,嫡女打杀姨娘,传出去是不大好听,不过若是姨娘打杀嫡女呢?是不是发卖也卖不到好人家去了?我想想,这种仗势欺人的婆子,年纪大了便只能发卖进勾栏院中当个奴才,还真是万人嫌呢!”
南瑾瑜诚恳道,将手里的棍棒随手一扔,棍棒滚到二姨娘身后婆子们面前,吓得众人齐齐退了退。
众人皆听说了,昨日南瑾瑜在百花宴上大出风头,不仅艳压南琯琯惹得众贵女妒忌,还引了永宁侯世子与江阳郡王大打出手,就连向来以美貌著称的淑妃娘娘因她的美貌愤然离席,这种节骨眼儿上,若是惹了她,只怕发卖并不是句玩笑。
“你、你、你说谁年纪大了?”
二姨娘面目扭曲,手中的菜刀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我虽不知姨娘受了谁人挑唆过来滋事,不过我却知道,这国公府并非市井坊间,规矩便是规矩,不会为了你一个受宠的姨娘废了,率真直接是好事,但是凡是也得过过脑子吧……”
南瑾瑜觉得有些话说一半便足够了,南锦宁母女这性子皆是朱氏所赐,不过人毕竟都有野心,谁也不会满足于寄人篱下一辈子。
二姨娘张了张嘴无从反驳,手里的刀慢慢放下了。
“哼!算你狠!我们走!”
片刻后,二姨娘撂了句狠话,领着人灰头土脸的走了。
“哼!日后看谁还敢作祟!”
绿梢头一回觉得在这国公府中活得这般扬眉吐气,将头昂的高高的。
南瑾瑜扫了眼神色各异的仆从,转头吩咐青衣,“将院中名册拿来。”
“是,姑娘!”
青衣进屋去取名册,绿梢已经手脚麻利的给南瑾瑜搬了椅子,甚至还沏了壶茶。
南瑾瑜抿了口茶,结果青衣递过来的名册,顺手在册子上圈起来一些名字,“就这些。”
青衣接过册子,清了清嗓子道:“姑娘回府已有些时日,你们的表现姑娘也大致有所了解,是以,今日有些事要宣布。”
此话一出,院中众人皆是一凛。
从回府至今,南瑾瑜从未对下人有过训话苛责,就连一日三回的请安也都能免则免,有的人眼皮子浅,心思便始终在别处,有的聪明的则是手脚勤快表现良好,这短短无人管束的几日,什么人聪明什么人懒惰,什么人见风使舵狗仗人势,皆表现得淋漓尽致!
“青衣姑娘这话……是要赶人吗?我们都是国公府里的老人了,大小姐刚回府便去驱赶下人,这要是传扬出去了……”
红菱阴阳怪气道,立刻有几个胆子大的附和起来。
“你闭嘴!再多说半个字,家法伺候!”
绿梢一眼瞪过去,就差拿块抹布将红菱的嘴巴堵了。
青衣睨她一眼,板着的小脸忽然笑了。
“红菱,绿梢二人提做一等丫鬟,绿梢掌院中大小事宜,红菱掌院中下人扫洒事宜,青禾青莲提做二等丫鬟,专管姑娘屋内,方才顶门的四个婆子皆升为二等,袖手旁观的丫鬟婆子,明日便会着管家将人领走,清风苑不养无用之人,也不养吃里扒外之人!”
“大小姐,我们没做错什么啊!”
“大小姐不要啊!大小姐您不能卖了我们呀!”
平日里偷懒传话的丫鬟婆子立刻跪了一地,大声哭喊起来,场面一时失控。
“谁说要发卖你们了?不过是让管家领回去重新分配活计,我这清风苑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一尊尊大佛。”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丝毫不为所动。
机会她给过了,做没做怎么做的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今日表现得力的,小姐全都有赏,日后在这清风苑中,赏罚分明,大家都是聪明人,忠心耿耿换来的自然是更好的前程。”绿梢笑眯眯补了一句。 红菱本是打着和南瑾瑜鱼死网破的结局,没想到自己随便使了些小计策,便让南瑾瑜信了她,并且还升了等,心底顿时打起了新的主意。
虽说这个南瑾瑜在国公府不受待见,但是红颜祸水的资本确是实打实的,秦王府送来那些珠玉,若是能搞些到手,那便是再留下吃几个月的苦头也是值得的……
天色刚黑,南瑾瑜便遣散了下人,将自己关在房内专心练功,直到夜半三更,她依旧精神头十足,没有半点困意。
青衣蹲在房梁上,盯着远处寂静的夜空纹丝不动。
将内力运行了几个周天之后,南瑾瑜觉得浑身滚烫,汗水湿透了整个脊背。
忽然之间竟有点想念那个妖孽冷冰冰的怀抱,在这古代的三伏天儿,简直就是个天然空调……
“青衣,什么时辰了?”
南瑾瑜用力晃了晃脑袋,准备去冲个凉水澡,抬头发觉青衣正皱着眉看着窗外。
“姑娘,那边好像走水了。”
青衣指了指窗外,从房梁上倒挂下来,拉着南瑾瑜的手轻飘飘一带,便将她带上了几米高的房梁。
“哇!”
南瑾瑜惊讶于自己内息的改变,仅仅是借助一点点外力轻轻一跃,她便上了三四米高的房梁,假以时日她岂不是真的能飞檐走壁?
“就是那头,似乎也是国公府。”
青衣偏着脑袋道,怕南瑾瑜看不清楚,还给她比划了范围。
“那是国公府隔壁的南家主家,南家的大房和三房都住在那头,南国公的胞弟也在那边。”
南瑾瑜想起来之前问绿梢的事情,忽然觉得这三伏天儿的大火烧的诡异。
“南家主家?不是早早的分家了吗?”
青衣有些摸不着头脑,见没热闹可看也悻悻的叹了口气。
这高墙深院之中,日子果然比待在侍卫营里乏味些,不过这样却过得安稳又舒坦,比整日里打打杀杀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知好上多少。
“你若是觉得乏味,明日跟着绿梢逛街去!”
南瑾瑜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张开双手转身在房梁上来回走,半只鞋面宽的房梁发出嘎吱的声响,却不见她的身形有半分摇晃,这具身体的平衡感倒是挺不错。
“逛街?姑娘您还是饶了奴婢吧!逛街那种只有小姑娘才喜欢的活计……”
话说到一半,青衣转念一想,出去总比待家里强吧?
飞身到旁边的梁柱上蹲着,津津有味的看南瑾瑜作妖。
“这回不买衣裳,咱们去盘铺子!”
南瑾瑜冲她眨眨眼,脚下忽然一滑,“嗖”的一下便从半空砸了下去。
“小心!”
青衣没来及出手,眼睁睁看着南瑾瑜即将拍在地上,动静大不大且不提,这么实在的一摔,估计要断胳膊断腿了。
“真是个不省心的。”
没有预料中的剧痛,南瑾瑜落进熟悉的怀抱中,随即额头一痛,被人狠狠弹了个暴栗。
“痛!”
“你也知道痛?深更半夜不好好练功,跑上面作死去了?”
银色声影一闪,拎着南瑾瑜便上了房顶,和昨日不同,这回去的方向改成了秦王府。
“人家好好练功了,青衣……”
南瑾瑜怨念的道,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快听不清了,转头再看,哪里还有青衣那个小丫头的影子。
远处缀着的两个影子忽然停住,听见南瑾瑜这么一说,夜白拽住青衣的衣领又往后退了退。
这位姑奶奶可真是胆儿肥,跟主子顶嘴就顶嘴,别带上我家小可爱啊,会出人命的喂!
“嗯?”
萧琛睨她一眼,见她浑身都汗透了,神色才有些许缓和。
“当我没说!”
南瑾瑜叹了口气,比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识趣的闭上了嘴。
自古严师出高徒,前世作为一个十几年的医学狗她比谁都懂这道理,虽说这妖孽性情真的捉摸不透,但总归是个认真的老师,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她也该乖乖听话。
半柱香后,秦王府。
南瑾瑜看着王府偏院中各式各样的兵器和道具,忽然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顺利见到明天的太阳,说好的三花聚顶呢?
不还是个从房梁上摔下来的门外汉嘛!
“挑吧。”
萧琛负手立在院中间,一改往日的懒散和妖孽,看起来精神头十足。
“殿下让臣女挑什么?”
南瑾瑜有点懵,兵器架子上那一排排比她还高出半头的刀枪棍棒,哪一个是她拿得动的?
再说了,就算她如今有内力拿得动,也不能这么瞧不起人吧?
她扛个大刀傻帽似的砍过去,人家只用两根手指就把她给灭了,那多没面子!
“三、二、一……”
“就它!”
南瑾瑜听到倒数忽然觉得不对劲,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兵器一抱,四脚四手死死抱住了兵器,忍不住面露喜色给自己的机智点赞。
“嗯,行吧,拿你的兵器,然后开始。”
萧琛勾了下唇角,眉眼染上了几分笑意,似乎是嘲笑。
“哦。”
南瑾瑜这才放下腿,回头一看,险些被自己蠢得吐血三升。
特么的挑什么不好为何偏偏挑了柄枪?
这还不是寻常的木杆儿铁枪,而是实打实的寒铁浇注出来的兵器,通体漆黑,只有上面诡异的飘着红缨趁的似乎是那么回事儿似的……
远处树梢上的夜白抖了抖,按住了想过来的青衣,“再看看,主子舍不得让南姑娘受伤的。”
“那可不好说。”
青衣撇嘴,睨了眼陷阱重重的校场沙地,终究还是听话的没再动作。
主子与姑娘之间如何,不是他们这些局外人能说清楚的,所以时间或许会证明一切,或许姑娘认为的并不是对的。
“启禀殿下,臣女拿不动!”
南瑾瑜挺起胸脯说得理直气壮,脸上却烧的慌。
太丢人了,这妖孽故意让她出丑的吧!
“你都没拿。”
萧琛睨她一眼,双手抱胸纹丝不动。
“拿了……便拿得动了?”
南瑾瑜狐疑道,见对方眉眼不动,于是使劲搓了搓手转过身,用尽吃奶的力气去拔兵器架上的枪,别说动没动了,就连枪头挂着的红缨都没晃一下。
“运行真气一周天,再拿。”
萧琛抿唇,似乎被她的行为蠢到了,想了想她的确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新手,心下倒是释然几分。
南瑾瑜恍然大悟,回想起那日在温泉池中冲破阻碍从混沌中出来的感觉,试着抬手运了下内力。
不一会儿,隐约有灼热的气息直往掌心窜,南瑾瑜凝神聚气,握住兵器卯足了力气往上一提,“嗡”的一声,枪声发出轰鸣,似乎在回应她的努力。
“哇!真的可以!”
南瑾瑜拎着比她高了许多的枪在空中一转,得心应手的以为自己成功了一半,忽然脚下的地面发出“咔咔咔咔”的声响。
整个地面和天空都开始向着不同的方向裂开旋转,星空扭曲成了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星星和月亮,只余馄钝的青灰,笼罩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开始了,破阵。”
幽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听起来无处不在,却又找不到他人在何处,南瑾瑜懵了几秒,便发现裂开的地面出现许多大小不同的石头,她站在一块相对较大的石头上,土质地面翻滚下沉,不断涌动的黑色从地底下钻出来。
“妈妈呀……那是什么?”
南瑾瑜瞬间蹿起八丈高,手中的枪被她当做了大树,整个人树袋熊似的挂上去,却阻挡不住翻涌钻出来的一圈一圈滑腻腻的身体,猩红的眼睛和蛇信发出嘶嘶的嗜血声音,那是……蛇!
“如你所见,黑翼蛇,喜食生肉,见血便会陷入癫狂,连同类也不放过。”
幽幽的声音传来,闲适得让南瑾瑜忍不住想咬人。
什么黑翼蛇?她怎么没看见哪条蛇有翅膀了?但是这些滑腻腥臭的玩意儿看着比眼镜蛇好不了多少!
“殿下,这不是要教我练武啊,这是要我玩儿命呢!”
南瑾瑜尖叫,双手双脚抱着的枪眼看也有些不稳,竟然慢慢的开始左右摇晃起来。
定睛一看,是因为她脚下这块最大的石头,似乎也被下面翻滚涌动的蛇群挤得即将裂开,说不定下一秒便会分崩离析,而她便会落入蛇口成为这些疯狂毒蛇的宵夜……
“有何区别?”
萧琛眯眼,见远处没了动静的青衣,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这只小野狐狸,竟然能惹得女子都对她如此上心,还当真是生了张红颜祸水的脸呢!
“救命!”
南瑾瑜扯着嗓子大喊,眼泪瞬间蒙上了眼睑,因为紧张过度,手掌脚掌竟然开始疯狂出汗,整个人顺着枪身往下滑。
“你喊破嗓子也没用,破阵。”
萧琛揉了揉眉心,头一次怀疑自己的眼光似乎出了问题,以往他亲自训练的暗卫,没有一个如她这般怂的,当然也鲜少有资质这般好却不想学的……
这丫头当真有令人头痛的本事!
“殿下,臣女若是死了你是不是也好不到哪儿去呢?怎么破阵你倒是提醒我一下啊!”
南瑾瑜感受到屁股已经落地,索性一下子蹦起来,重新运气卯足了劲儿将寒铁枪提起来,猛地朝距离她最近的一条蛇拍去。
“嘭!”
蛇头瞬间被拍飞出几米外,黑血喷涌而出,腥臭的味道四处飞溅开来,沾到了南瑾瑜的裙摆,引来了更多蛇群。
“我滴妈呀!”
南瑾瑜吓得跳脚,却无济于事,心知那妖孽定然不会出手帮她,于是卯足了劲儿去拍蛇。
正如萧琛所言,这黑翼蛇见血便疯狂攻击,在她拍飞几条大着胆子上来的蛇之后,大部分蛇群便分成了几窝涌动的黑色,一双双猩红的眼睛泛着光,嘶嘶声令人毛骨悚然。
“这样下去会被耗死的……”
脚下的石头已经完全裂成碎片,南瑾瑜刚刚缓了口气,便见之前被拍飞的蛇群似乎开始往两边涌动聚集,让出一条诡异的大道来。
蛇血染黑的土地泛着腥臭的光,南瑾瑜意识到自己的裙边染了血,立刻撕掉碍事的裙摆,想了想,索性将裙摆打了个两个结变成裤子,缓缓地将真气凝聚在掌中。
“黑翼蛇之所以叫黑翼蛇,是因为蛇王长有双翼,攻击你的都是蛇群中的下等小蛇,这是个类似于蜂群的族类。”
幽幽的声音像是升级打怪的背景提示音般,令人又爱又恨。
“成心玩儿我呢!”
南瑾瑜眯眼,眼看着不远处土中翻涌出来的庞然大物,整个人有些僵硬。
她虽胆大,但仅限于不怕尸体,却最是怕蛇,这种滑腻腻凉飕飕的冷血动物,不用张嘴都能吓掉她半条命,如今这妖孽竟然给她搞了个蛇窝……
“破阵,讲究辨别方位与生死门,找到生门便能破阵。”
萧琛见她迟迟找不到生门,忍不住提醒道。
传闻不是说南瑾瑜整日闭门不出沉迷读书么?尤其醉心八卦演算阵法占卜一术,瞧她这一窍不通的样子,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生门?死门?”
南瑾瑜叹了口气,试图从记忆中寻出点儿什么蛛丝马迹。
这具身体的原主似乎是个爱读书的,她脑子里时不时会跑出来写莫名其妙的东西,可是她毕竟是另一个时代穿越来的灵魂,从电脑里读档也没有那么快的啊,更别说活学活用了!
只是这短暂的愣神,远处的庞然大物已经近在眼前。
黑色巨蟒几乎直立起来,蜿蜒前行的模样乍一看竟然有些像个人,周身的黑色鳞片像战士坚硬的铠甲,泛着青黑的幽光,一双猩红的蛇眼盯着南瑾瑜,蛇信嘶嘶诉说着她的愤怒。
“我滴个亲娘喂!”
南瑾瑜怂了,转身就跑,手中的枪却不听使唤,重得怀疑人生。
巨蛇微微顿住,似乎惊讶于对手的渺小,尾巴不经意往前一挥,巨大的蛇尾扫向南瑾瑜的双腿,上面带着倒勾的鳞片便如锋利的刃口,卷向不堪一击的弱小人类。
“铮!”
来不及逃走只能抵挡,南瑾瑜用尽全力挥出手中的寒铁枪,枪声和坚硬的蛇尾擦除金石撞击的火花,双方都被震得后退几米。
“噗!”
南瑾瑜单膝跪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这一击,似乎震碎了她的五脏六腑,特么的萧琛拿这玩意儿杀她玩儿呢!
巨蟒迟疑了片刻,闻到血腥味便疯狂起来,猩红的蛇眼瞬间变成三角形,泛着金色的光泽,巨大的身躯缓缓朝南瑾瑜游动,蛇尾高扬在空中,仿佛只要她敢动一动,那蛇尾便会将她钉死在原地。
“不好!”
青衣两眼发直,掌中的药粉还未来得及撒出去,便见阵法中央的黑翼蛇忽然静止了。
“主子在那儿呢,你老实呆着。”
夜白显然比她淡定得多,将人拉回树梢上蹲着,顺手拿了她手中的药瓶收进袖中。
萧琛已经站在生门外,这蠢丫头的表现显然让他出乎意料,不过此刻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你瞪我干嘛?啊?打不过你个老蛇精很丢脸吗?你好意思么?欺负我一个小姑娘!”
南瑾瑜捂着胸口猛咳,怒气冲冲的朝着巨蟒喷血。
方才那一击来看,她完全有实力打过这讨厌的玩意儿,可惜空有一身内力不会招式,躲不开这巨蟒用力一拍!
“嘶嘶嘶嘶……”
巨蟒似乎听懂了她的话,高高抬起的尾巴缓缓放下,高昂的蛇首也渐渐伏低,背上不起眼的蛇翼缓缓张开,像一张透明的巨网,将整个阴霾的天遮住了。
“我嘞个去啊!”
南瑾瑜叹了口气,确定自己真的打不过这玩意儿,准备束手就擒。
那妖孽是想磨炼她的心智,并不打算真的杀了她吧,反正她就这样了,有本事让蛇吃了她!
“嘶嘶嘶嘶!”
蛇首缓缓落地,背上的巨大蛇翼猛地一抖,周围发出嘶嘶声的小蛇群立刻安静了,齐齐朝着南瑾瑜的方向涌动。
“你大爷的,这是要准备把我分尸了?”
南瑾瑜叹了口气,见那妖孽居然毫无动静,握紧了手中的枪。
预料中的攻击没有来临,南瑾瑜高度警惕的看着蛇群缓缓在距离她三米的位置停下,似乎轮番在地面上闻着什么东西,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这些蛇在干嘛?臣女根本不懂阵法啊!殿下,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南瑾瑜发觉萧琛似乎有一阵儿没说话了,心里也有点发毛,毕竟她看不见外面的真是空间,说不怕那是假的。
“他们……在认主。”
幽凉的声音响起,笃定的感觉让人忽然烦躁。
“嗯?”
南瑾瑜眨了眨眼,抬脚踢了踢旁边一条从蛇群中滚出来的小蛇,对方立刻缩着脑袋回了队伍,丝毫没有方才的张牙舞爪,心底也惊讶异常。
“南疆巫族,自古便有圣女一脉可驭蛇,并非世人所想因异术所致,更像是血脉传承。”
萧琛忽然出现在阵中心,牵着尤在发懵的南瑾瑜,转身朝一颗树走去。
“你早知道?那万一我的呃血没用呢?是不是今日就死定了?”
南瑾瑜回头看了眼那巨蟒,只见他们依旧保持方才的姿势原地不动,安静的仿若雕塑,震惊之后便是后怕。
“那便……统统杀了。”
幽凉的声音落下,银色衣袖一挥,满是血腥的蛇阵便消失不见,唯有咔咔作响的机括声传来。
“我还以为殿下要杀了我。”
南瑾瑜淡淡道,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血污腥臭却半分做不得假,将手中的寒铁枪放下,院子却还是方才的院子,连墙角被野花顶碎了的青砖都还是一模一样。
“我也以为你差点儿将自己蠢死了。”
萧琛摇头,拉着她手的指尖滑到手腕间,捏住了她的命门,“那般危急的时候竟也敢凭一己之力硬拼,倒也蠢的有几分胆识。”
“痛……”
南瑾瑜咬唇,方才那一击震得她五脏六腑痛到现在,蠢的有胆识这种话是夸她呢还是骂她呢?
“你还知道痛?”
萧琛抬了抬眼睑,见她脸色发白整个人精神不济,到嘴边的训话又咽了回去,手一抄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是……但是……”
南瑾瑜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忽然靠近了微凉的怀里,顿时语塞。
这妖孽当真以为她是只宠物啊?
想抱就抱想顺毛就顺毛的,好歹也考虑下她的想法?
嗯,这妖孽或许会说那都不重要!
“嗯?”
萧琛挑了下眉,威胁之意明显。
长若翎羽的睫毛几乎扫到南瑾瑜脸上,让她顿时噤声,主要还是被吓的,万一惹得这妖孽不快,再将她扔回蛇阵里练练,她剩下的半条小命只怕要被吓没了。
“我那不是没办法嘛,我又不懂得八卦风水,根本不会破阵啊……”
南瑾瑜摸摸鼻子,为了防止这货下次再将自己扔回蛇阵中去,先给他打个预防针。
“看出来了,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萧琛睨她一眼,打击的话毫不留情。
“……”
南瑾瑜张了张嘴,却无力反驳。
姑娘我读过人体解剖学、组织学与胚胎学、生理学、生物化学、病理学、人体寄生虫学、传染科病学、流行病学、心理学……
哼!就是没有读过易经八卦奇门遁甲破阵演算的玄学!
秦王府很大。
先前来去匆匆,南瑾瑜几乎没有留心过这里的风景,如今仔细看,别有一番美好。
不同于国公府的高粱画栋亭台楼阁,秦王府的风格古朴简约,四处透着厚重的文化印记,院落的设计实用又不缺美感。
“看出什么来了?”
怀中的人伸着个小脑袋四处张望,一副没见识的样子,瞧着却莫名有些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揉了揉她的头。
“干嘛?”
看的津津有味的南瑾瑜忽然被一记摸头杀搞懵了。
回神一看,萧琛已经抱着自己进了耳室,一旁浴池已经备好热水,颇像是准备将她拔毛扔进去煮来吃。
“沐浴更衣。”
玉白的手指了指屏风后面,厚重的曼陀罗香在室内充斥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悬浮在半空中久久不散。
“哦!”
南瑾瑜扫了眼屏风,黑檀木阴刻双面雕不透光也没有倒影,又瞥了眼倚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妖孽,转身蹦到地上,踢踢踏踏绕过屏风,一言不发准备沐浴。
黑翼蛇的血液是粘稠的黑色似乎还带着一定的腐蚀性,原本只是破了一角的衣裳,此刻看起来满是灼烧过的痕迹。
南瑾瑜将满是血污的衣裳卷起来扔进几米外的脏衣篮中,忽然想起来自己傍晚做的糖还在袖袋中,又蹦过去窸窸窣窣的翻袖袋,捣鼓了好一阵,终于将完好无损的几个糖果瓶取出来,四下一看,却没有地方可放。
屏风外面,白玉榻上躺着的人敛着目,视线停留在对面那一面墙上,窈窕的少女身形在里头来回蹦跶了一阵之后,手里捏着几个瓶子忽然不动了,似是在想什么。
“咳!殿下,你能帮个忙么?”
南瑾瑜整个人靠在屏风后,确定这个角度外面的人只要不进来便什么都看不到,才放心的将几个琉璃瓶放在掌心,缓缓伸到了屏风外。
“嗯?”
萧琛抬起眼,睨了一眼墙壁上的影子,见她背靠着屏风小心翼翼的站着,微微勾起了唇角。
视线移到黑色屏风上,古朴的屏风边突兀的伸出半截藕臂,暗色烛火映照下似乎泛着凝白的光泽,看起来很好吃的模样……
“前日殿下不是说糖没有了?臣女新做的糖。”
南瑾瑜微微伸出半个脑袋,瞥了一眼白玉榻上纹丝不动的人,着急的跺了跺脚。
这耳室的地面是墨玉,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浑身冰凉,她体内的气息似乎又开始有上涌的迹象了。
“哦,什么糖?”
萧琛这才慢条斯理的从榻上起身,饶有兴致的走到屏风前,打量着她手中的琉璃瓶。
黑檀木馥郁的香气本就浓烈,再加上这室内常年燃烧的曼陀罗香,闻得南瑾瑜有些发晕。
“呃……和上回的不太一样,殿下尝了便知。”
南瑾瑜将几个瓶子往萧琛手中一放,反手扶住屏风想靠一会儿。
谁知这屏风竟然脆弱得禁不住轻轻一扶,整个往后滑倒,连带着南瑾瑜也被架在屏风上,直直的砸向地面。
“你还能更蠢些么?”
幽凉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无奈,屏风后的人直接出现在面前。
玉白的手轻轻在巨大的黑檀木屏风上一点,室内的水汽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凝固成了冰。
屏风下半截变成了冰封木质,以单足鼎立的诡异姿势稳稳的定在了光滑的墨玉地面上。
没有预料中的砸在地上摔一身木渣子血溅三尺,南瑾瑜此刻整个人像条案板上的鱼干儿,大咧咧的晒在了木屏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