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来自对面的隐身的袭击者的子弹突然密集了起来,好几颗子弹几乎是贴着王路和唐慧身体击中水泥地面。
王路一把拔出手枪,打开保险,头也不回地吼道:“快跑!要不然两个人得一起死!”
他双手紧握手枪,瞄准了对面一幢楼里窗口后面隐约晃动的人影,扣下了扳机。
乒乒乒,一阵密集的枪声突然响起,将王路瞄准的大楼打得烟尘四起,碎玻璃片乱飞。
王路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他自己手里的小手枪,只打出了一枪,这、这闹得是哪样啊。
就在这时,双伟制药的自动门突然打开了,一群人冲了出来,有人举着枪向对面的大楼射击,有数人却向王路和唐慧冲来,不等两人搞明白状况,那群突如其来的救援者,架起不知所措的王路和唐慧,在枪林弹雨中一阵狂奔,冲进了双伟制药公司。掩护他们的人员,在和对面大楼里的人员又对射了一会儿后,自动门缓缓关上了。
王路被重重摔在地上,正在晕头转向,就听到旁边有人嚷道:“见鬼,不是我们的人!这一男一女我们都没见过。”
“别管他们是谁的人,只要对面的王八蛋开枪射击,我们就要把人救过来。”
“都别吵吵了,瞧瞧,他们身上穿的是什么?我操,是防弹衣!是防弹衣!”
“好高级的货色,是正宗军用的吧?这样挨了一枪都没死,真是好东西。”
有人一声不响,直接动手就从王路身上扒防弹衣,其他人见了,立刻也把主意打到了唐慧身上,在争夺中,唐慧的伤口被触动,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王路自从在崖山立足以来,何曾受过此等羞辱?当时在基地单间和王桥对抗时,他是扮猪吃老虎,因为有异能可凭借,虽然吃了些苦头,心里却自有把握。可现在莫名其妙落入这群人手里,当真是虎入平阳被犬欺。他根本不敢反抗,不但老老实实被扒了防弹衣,还主动将手枪也交了出来。
这群人将王路和唐慧几乎扒了个干净,只剩下贴身的衣服,却也不再理他们,围在一起,欣喜万分的谈论着防弹衣。
王路悄悄挨到唐慧身边,想将她扶起来,唐慧紧皱眉头轻声道:“别动,我的肋骨断了。”
王路只得将她平放在地上,脱下自己的内衣,垫在她的头下,悄声道:“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唐慧苦笑道:“我哪里知道,对这宁海市区,我和你一样一无所知。”
王路叹了口气:“还好,我看着,这些人倒并没有想要我们的命,要不然,他们完全可以放任我们被对面不知名的枪手打死。防弹衣被他们拿走就拿走吧,就算是我们感谢他们救了我们,只要留得命在,以后要什么没有。”
就在这时,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双伟制约公司内部的人员立刻如同被捅了马蜂窝一样炸了开来:“小娘养的,又来了,真他妈不怕死啊!操家伙上!”
王路看到,那群救了自己又扒了自己防弹衣的人们冲到了大门边,手里有枪的向外射击还击,持冷兵器的则在墙边防守。片刻后,一阵激烈地喊杀声在双伟制药门口响起,隔着自动门双方人员互相射击着。进攻方抬来了几架梯子,有人开始翻越墙头,但刚跳进围墙,就立刻被早就等候在下面的防守者挥舞着长刀斧头剁了过来。
人类,这攻守双方都是人类,末世里仅存的幸存者们,但是他们却像有着什么深仇敌大恨一样,咬牙切齿,枪口顶着对方的眼睛射击,斧头剁下一条条胳膊腿,刀锋划过肚腹肠子挂到了地上……
惨烈的现状让王路和唐慧看得瞠目结舌,双脚发软。
王路并不是没见过幸存者之间的争斗,他自己就和基地对战过,前不久又目睹并参与了强蛟渔民和山民之间的战争,王桥更是没少和其他幸存者定居点发生冲突,可这种战争,打得都比较克制。如果大势已去,很多幸存者都会顺势推舟放弃顽抗,原因很简单,命就这一条,好死不如赖活,大家在这末世生存都不容易,何苦非以死相拼。
可是,在这双伟制药厂内外,两方人马却恨不能将对方的下水都从肚肠里掏出来,下手极为狠辣,不时见到双方紧紧搂抱在一起,扣眼珠子,咬耳朵,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突然,枪声沉寂了下来,如潮水退去一样,进攻者突然撤了下去,“他们没子弹了!”守卫们欣喜地嚷道,然而,他们同样也没子弹了,用冷兵器作战的人也精疲力竭,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手退去,没法追击。
围墙内这时响起了一片呻吟声,地上躺满了尸体和受伤者,有几个人在院子里巡视着,如果是自己的队员受伤,立刻就护送到一边,打针治疗,而如果是敌人,则不顾对方连声求饶,刀砍斧劈,直接破坏脑部。
王路眯着眼,这才发现,这墙头和地上,到处是弹痕和血迹,看得出,这战争,打了已非一日了。
该死,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幸存者们为此不顾性命的拼死相争?
王路回头看了看,身后,是双伟制药企业的厂房,一座普通的4层楼建筑,难道说,是这厂里有很多珍贵的药物,才引来双方的争夺--不、不,不可能,就算是药品,也不至于连命都不要啊?
唐慧躺在地上,也看清了刚才那惨烈的战争,她突然有点明白尚田的谢主任为什么坚持不向外扩张了,因为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过残酷,人与人之间,居然可以下这样的毒手,这是一直在生活相对平静的粮库里的唐慧所无法理解的。尚田镇如果也想着到处占地盘,抢物资,不知要付出多少生命的代价,而自己的刀斧下,又会徒增多少冤魂,而万一有强敌盯上了仓库里的粮食,整个尚田镇的幸存者们,如果受到刚才这样凶残的进攻,恐怕所有的人,都会死吧。
唐慧抚着胸口,忍着痛楚对王路低声道:“王队长,不对劲儿,看样子,不是他们救了我们,而是我们无意中卷入他们的战争中了。”
王路苦笑着点了点头,他何尝没有想明白,自己和唐慧好端端走在大街上,突然遭到双伟制药企业对面楼里枪手的射击,这摆明了,是被误认为双伟制药的防守者了。而防守者也认错了人,将自己和唐慧救了进来。可是,这哪里是救人啊,分明是进了死地。自己进了这双伟制药的大门,想再出去,恐怕要拿命来换了,无论是进攻者还是防守者,都不会轻易让自己离开。
这可活脱脱应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这句话。
这时,有一个防守者走了过来,王路认得他,因为,他身上穿的防弹衣正是从王路身上扒下来的,刚才在战场上,他就是仗着防弹衣护身,连连击杀了好几个进攻者。
那汉子走到王路面前,手一扬,咣扔过来两把砍刀,粗鲁地道:“你们两个到了这里就别想出去了,拿上刀,等会儿和我们一起抗敌--如果敢逃跑,哼,你们自己晓得后果。”
王路捡起崩了不少缺口的砍刀:“这位大哥,我的同伴受了伤,能不能让她休息一下?”
那大汉瞟了唐慧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扬手扔给王路:“别搞花头,在这里如果你不拼死做战,熬不过今晚就会死。”
王路等那汉子走了,这才捡起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个一次性注射器,和两个玻璃瓶,瓶里一个是无色透明液体,一个却是白色的粉末,那白色粉末瓶子上写着“青霉素”三个字。
王路一怔,青霉素?这药自己小时候倒是经常打,但如今很少能看到了,医院里多用价格更贵的抗生素,需要做皮试,而且经常有过敏事件发生的青霉素几乎看不到了。
王路问唐慧:“你有没有青霉素过敏史?”唐慧摇摇头:“做下皮试吧。”
王路将无色透明上面标着蒸馏水的药瓶打开,用注射器抽取了,又注入青霉素瓶里,溶解了药粉,抽取了极少量,给唐慧做了皮试。
唐慧勉强取笑道:“手法很笨拙,不过程序没错。”
王路道:“咱们崖山有个牙医钱正昂,天天逼着我们所有人练习战场救护,我也被拉去学习了一段时间……”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嘶哑的吼叫:“上来了!上来了!狗杂碎又来了!”
王路一把将药盒塞到唐慧手里:“你自己注射吧。”拎起双刀,站了起来。
唐慧点了点头:“小心。”顿了顿:“谢谢你。”
王路苦笑道:“不用谢,我并不高尚,我也只不过是想保住自己的命罢了。”不作战,无论是进攻方还是防守方,都能要自己的命。
那个穿防弹衣扔刀给王路的汉子远远指着王路嚷道:“那个谁,快滚过来,守住这段墙头。”
王路忙跑了过去,墙边有几把梯子,在防弹衣汉子的一迭声催促下,王路晃晃悠悠爬了上去,扒在墙头往外瞄了一眼,就傻了眼。
双伟制药企业外,马路上,黑压压站着近百人,围成一个半圆形,半圆形中央,跪着几个老人和孩子,另外还五花大绑着几个男子。
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站了出来,高举右手,大声嚷道:“不听命令,擅自后退者,先杀家人,再杀其人。杀!”
随着一声令下,那老人孩子后的刽子手斧头一挥,在几声头骨碎裂声中,老人和孩子连声哀求啼哭都没有发出,就扑倒在地,白色的脑浆和鲜血流了一地。
刽子手们又拖过那被帮着的几个壮年男子,准备斩首,其中一个男子拼命挣扎着:“弟兄们,反正是个死,不要再给那些魔鬼卖命了,不要再去杀我们的同类了……”
那个首领模样的人一个箭步窜上来,手一扬,一把军刺透脑而入,挣扎的男子软软倒了下来,“动手!”首领冷喝一声。
几个刽子手同时下手,将另几个男子砍倒在地,同样是破碎头骨,摆明了连转变成丧尸的机会也不给他们。
当真是又毒又狠。
王路头顶直冒冷气,他妈的,死了死了,遇上一群疯子!至于吗?用得着这样拼命吗?这群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也同样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家伙,十足的一群疯子!
然而,令王路惊讶的是,他身边的防守者们,似乎看惯了这一幕,并不怎么惊慌,反而互相开着玩笑:“呵,这是急了眼了,弟兄们,我们也不能孬种啊。”
穿防弹衣的汉子舔了舔嘴角,对身边的一个战友道:“去,去厂里申请一些子弹,就说对方拼命了。”
得到吩咐的人急跑进厂房,但又很快又提着一箱子弹回来了:“里面让我们节省使用子弹。”
穿防弹衣汉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大家听好了,放到10米以内集火射击,打光子弹后就用冷兵器。刺刀是好汉,子弹是笨蛋!”
“刺刀是好汉,子弹是笨蛋!”防守者们嚷嚷着,互相打着气。
进攻者们动了,他们并没有用枪支掩护,而是一窝蜂冲了上来,显然他们不想将冲刺的动能浪费在互相对射上,学的是脚盆国的猪突攻击,要用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冲上墙头。
王路紧紧握住手里的砍刀,此时此刻,异能毫无用处,不过,就算是个网络编辑,在末世混了这样久,可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进攻方嚎叫着冲过了空荡荡的马路,50米、40米、30米……10米,“打!”防弹衣汉子大吼一声,墙头上顿时喷射出一片密集的子弹,王路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小手枪单调的连发声,墙头下冲锋的人群中突然出了一个个缺口,有的人倒下时已经毙命,还有的人发出痛苦的尖叫声,在地上打着滚,然而冲锋的势头并没有停,一双双大脚从受伤倒地的人身上生生踩了过去,不顾自己的同伴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10米的距离一冲而过,墙头上的防守者扔下了手里已经打空的枪,拔出了冷兵器,准备在进攻者们爬上墙头时,再给他们重重一击。
进攻者的人数远远超过防守者,即使被子弹打中了一部分,但依然比防守者们多,只有在墙头上尽量杀伤进攻者,防守者们才有胜算。
王路扒在梯子上,将身子靠在墙沿,准备墙头上一冒出进攻者的脑袋,就给对方来上一下子,手里的崩了刃的砍刀虽然割猪肉都嫌钝,但对方是人类,只要砸昏迷了,也够了。说到底,人类这种生物,可比丧尸不经打多了。
王路的身体紧紧贴着墙--突然间,他身下的墙体猛地震动了一下,几乎是同时,一声沉闷的爆炸声,从墙根下传来,王路立脚不稳,晕头转向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砖石碎瓦落了一地,现场烟尘弥漫,防守者们有的和王路一样被震得摔落墙头,还有的被飞溅的碎石砸伤,正躺在地上呻吟,一个嘶哑地声音吼道:“炸药!他们用炸药炸开了墙!”
墙上,豁然一个可以容一人进出的大洞,暴露在渐渐消散的硝烟中。
进攻方使用了炸药,确切的说,是黑火药。他们搜集了大量的鞭炮烟火,经过提炼后,捆成了一个火药包,然后夹杂在冲锋的人群中,一股气冲到墙根下,实施了爆破。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冲锋过程中一直不使用枪支的原因,那是因为如果展开对射,很有可能会有流弹击中火药包,他们的机会只有一次,有好几个人在冲锋的路上为了掩护抱着火药包的爆破手而中弹倒下了。
他们成功了,这拼死一击,终于炸开了双伟制药的墙。
防守者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有人大吼着:“堵住缺口!”还有人一连声催促:“快,快去调集弹药,我们要顶不住了!”更有人开始畏缩,四下打量着寻找逃生之路。
趴在地上的王路突然被人拎了起来,正是那抢了他防弹衣的汉子,只见他粗暴地推搡着王路:“他妈的,快!快!给老子顶住缺口!”王路身不由己跌跌撞撞向缺口冲去。
在缓缓飘散的硝烟中,几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从墙洞外钻进来,他们举起了手里的长短枪支,一声声爆豆一样的枪声中,防守者中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倒下了,其中一个,正是抢了唐慧防弹衣的家伙。只是,这一次防弹衣没有护住他,因为子弹迎面击中他的鼻梁,复装子弹在他的脸上炸开一个大洞,以扭曲的弹道在他的脑中打了几个滚,当场死得不能再死。
就在穿着防弹衣的身躯向后轰然欲倒时,一个身影突然扑了过来,用肩膀顶住了沉重的尸体,发力大吼一声,顶着尸体向墙洞推去。
又是一阵枪声,这次子弹都飞向了那具尸体,子弹打在穿着防弹衣的尸体上,打得鲜血直冒尸体不由自主的抖动着,然后,却并没有伤到顶着尸体继续前进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