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指只有捏成一个拳头,打人才有力道嘛。”周建平晃着自己的拳头。
团结才有力量,这道理谁都懂,问题是,谁来当新的强蛟半岛的首领?
小吴最先跳了出来:“周大哥,你说得在理,合伙就合伙,只不过,就是水泊梁山好汉重义气,也要排坐次咧,你说,咱们这位置怎么摆?我丑话说在前头,这坐次如果排得让我不服气,老子还是要带着人单干!”
老马咳嗽了一声:“小吴,有话好好说嘛,不要动不动说嚷嚷什么拆伙啊单干啊。单干能怎么干?给你在强蛟划个地盘关上门自己过日子?这能成吗?这不是在山上,各定居点占个山头是能勉强过日子,在强蛟半岛上,你要取用淡水,在滩涂上搞养殖,出海捕鱼,都要大家一起帮忙的。”
老马仗着资格老,数落了小吴几句,但很快话锋一转,对周建平道:“建平啊,小吴虽然口气冲了点,可说得也有道理,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咱们这样多人--嗯,算算也有上千号人了吧,总得有个带头的,可老哥们也该有个说话的位置。说句不中听的,建平啊,当初选你当临时大头领,那是因为你手下人最多,我们要合成一股打长城,自然让你当老大才管用。可是今后咱们是要过日子的,要种田、养猪、开发滩涂、出海打鱼,可你是当老师出身的,这些活计从来没沾过手,万一要是办事有个失误,那吃亏的可是我们大伙儿。”
周建平铁色铁青,勉强才压住自己的火气道:“我虽然是当老师的,可也是农家出身,原先在山上,我也将自己的定居点照顾得好好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样多幸存者来投靠。我手下人马最多,正好证明我的治理能力强。这样吧,我看,咱们还是来全民公决,一人一票,谁票数最多,谁当老大。”
老马和小吴等首领全都嚷嚷起来:“不行!这样的大事得我们几个首领一致同意,搞什么全民公决,乱弹琴!”谁都知道,周建平提出的公决心怀鬼胎,他麾下的人手最多,到时候抱成团投票,其他首领如果不能团结的话,十有八九是周建平胜出。
山民们的众首领又吵吵嚷嚷起来,而徐猛挺等两个船老大,却始终一言不发。
强蛟半岛的渔民们被打败后,身为他们的首领,三个船老大虽然没有被杀,政治地位却一下子从云端摔到了泥巴里,要不是看着他们在渔民中有威信,需要安抚人心,再加上山民们没有摆弄船只的经验,需要依靠他们丰富的航海技术,三位船老大肯定被削职为民了。
这次论名次,排座位,徐猛挺等船老大如泥塑木偶一般,垂着眼皮,双手端端正正搁在膝盖上,比小学生还老实,而山民们也根本没注意到他们,或者说,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败军之将,能有他们一席之地就不错了。
只不过,眼见着酒桌边山民首领们越吵越热闹,那周建平也并不是没有帮手,也不知道他许了别人什么好处,也有两个首领偏向他的提议,顿时和小吴、老马吵成一团,甚至有人拎着酒瓶子准备砸人,双方吵得红了眼。
正在这时,咣一声响,老马重重将一个酒杯扔到了桌子上,碎玻璃片飞溅到了还没有动过一口的菜盘子里。老马的脚伤并没有痊愈,他费劲地撑着桌子:“吵吵什么?你、你还有你,想打架不成?长城上还没打够吗?不死几个人不舒坦吗?有种的,掏枪冲着老子顶门搂火!”
大伙儿的脸上都有些悻悻的,老马叹了口气:“以前我们是在山上没有活路,这才不得不到强蛟半岛来讨口饭吃,现在整个半岛几十平方公里的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了,养活几万人口都够了,还要吵吵,你们啊,人心就没个满足的时候吗?”
小吴梗了梗脖子:“不管怎么说,总得讲理啊,谁也不能爬到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不是?”
老马摆摆手:“小吴,你这话也过了,强蛟这样大一块地盘,山民和渔民加起来上千号人,的确需要统一号令。周建平如果在父老乡亲们心中威望足够大,那我们就该敲锣打鼓,披红挂彩请他上位当大首领。”
周建平忙向老马拱了拱手:“老马客气了,我周建平保证,如果当了首领,绝对一碗水端平。”
老马一摆手:“等等,周建平啊,这些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是种田出身,不像你教书育人口头上来得。你刚才说全民公决,这办法不是不行,但我要问你一句话,既然是全民公决,那渔民们能不能投票?如果渔民们能投票,那徐猛挺三个船老大能不能参选?”
周建平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喘上气来,连声咳嗽了起来,这阵咳嗽,倒有一半是假装的,因为老马这个问题太毒了!这是要釜底抽薪啊!
强蛟从名义上讲,如今是山民和渔民的结合体,真要讲公正公平公开,自然也该让渔民投票,总不能将渔民视为二等公民或者奴隶吧?周建平真要敢厚着脸皮那样做,不说渔民要造反,就连和渔民们沾亲带故的山民们,也会觉得他这样做不地道,因为当时长城之战,与其说是以力取胜,不如说是统一战线政策好,渔民们是在“一家人不打一家人”的口号下半推半就归顺的。
如果渔民能投票,那他们原来的首领三位船老大也就该有被选举权,同样能和周建平一起同台参选。
这样一来,局势就大大不妙了。
与由6家定居点联合起来的山民们相比,渔民们要团结的多,而且相对与山民们的“联邦制”,渔民们虽然有三个首领,其实最信服的还是大首领徐猛挺,到时候投起票来,6、700人的渔民,反而比800多人却分属各个定居点的山民们要齐心合力。搞不好选来选去,却让败军之将徐猛挺上了位。这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吗?!
周建平明白,老马并不是不晓得其中的利害,他故意提这件事,就是想要恶心自己,让自己主动知难而退。但周建平哪里肯舍得放弃这样登上强蛟最高宝座的机会。他又不是活雷锋,带着的手下人打生打死,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的这一天吗?更何况,在处理三位船老大,争夺渔船这件事上,他已经得罪了王路,如果手里不能掌握强蛟这支力量,与崖山对抗,周建平根本吃不香睡不着。
要知道,当时在码头上,周建平一度可是动了杀心的,他绝不相信王路是个大度的人,会就这样轻轻放过自己。王路这人貌似豪爽,其实心眼极小,想当年大学住同一寝室时,只不过抽了几枝他扔在抽屉里快要发霉的烟,王路就当着寝室里大伙儿的面羞辱自己。
如今,强蛟半岛的众人还不知道自己与王路之间的矛盾,但是,一旦泄露出风声,这批白眼狼肯定不愿意得罪崖山,就算不将自己抛出去顶罪,今后自己也注定成为强蛟权力结构中的边缘人。
已经品尝到权力美妙滋味的周建平,如何甘心再回到以往与丧尸智尸苦苦周旋,只为找口吃食的苦日子。
怎么办?!怎么办?!周建平心急如焚,手情不自禁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说不得,拼个鱼死网破!宴无好宴,自己早就想到了今天这一席酒绝不会碰个杯子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样简单,特意安排下了手下人端茶递酒送菜,只要自己一拔枪,立刻就会血溅四海居!
不过,周建平好歹还有些理智,知道这枪一拔,天就被捅破了。山民之间,山民和渔民之间,非因此大打出手不可,当时候强蛟就是一片腥风血雨,自己就算获得最后的胜利,也是惨胜。
周建平的手在腰间抬起又落下,迟疑不定,眼珠子转个不停。王路和封海齐在一边,冷眼就这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周建平的举动更是全都落在了眼里。这时,王路和封海齐互相打了个眼色,封海齐悄悄挪到了窗台边,可以遥制整个酒席的地方。王路咳嗽了一声,冲着时不时抬眼看向自己的徐猛挺打了个眼色,徐猛挺点了点头,突然站了起来,高声道:“诸位,能不能让我讲一句话?”
酒席边的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小吴的脸色有些不耐烦,这两个船老大都是手下败将,只是为了充充和谐的门面,才让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说到强蛟权力分配的问题,哪里有他们说话的余地?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然而,坐在小吴旁边的老马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脸上挂着笑,客客气气地道:“徐老大有什么话,尽管说,咱们如今都是一家人了,用不着这样生份。”
徐猛挺站起身道:“各位首领,我徐猛挺不是个不知轻重,不识好歹的人,这次大家能留我人兄弟一条命,给碗饭吃,已经非常感激了。我可以代表我们三个船老大在这里发誓,我们从此以后就在强蛟做个普通幸存者,安安份份过下半辈子。”
周建平没想到徐猛挺这样上路,脸上的神情顿时一松,放在腰间的手也垂了下来,他打了个哈哈道:“徐猛挺啊,你不要背思想包袱嘛,咱们强蛟今后上上下下一视同仁,只要你为强蛟的强大和发展做出贡献,我们也要论功行赏的。”
徐猛挺弯了弯腰:“谢谢周大哥的关心,这次我们渔民打输了,正说明了我们几个老大也就是打打鱼有能耐,这要管上上下下一摊子事,就能力不够了,我认为,还是让山民们几位老大哥治理强蛟才合理。”
小吴跷着腿坐在一边,不耐烦地道:“这不是废话吗?不是由我们当家作主,难道还让你们爬到我们头上?”
老马又在桌子下踢了小吴一脚,笑着道:“徐猛挺啊,你倒是个爽快的人,这样吧,既然你放弃了参加这首领之位的选举,称得上置身事外,没有了利益纠葛,多少能持一颗平常心,你倒是来说说看,咱们用什么办法选举这大首领来得好?”
周建平瞳孔一缩,死死盯着徐猛挺,担心他说出不利于自己的话来。王路肯定在背后将自己想暗中杀了三个船老大的事透露给徐猛挺了,徐猛挺与自己既有“亡国之恨”,又有“灭家之仇”,他的嘴里,如何能说出有利于自己的好话来?
徐猛挺连连摇手,一脸恐慌地道:“当不起,当不起,各位能让我坐在这里已经是不计前嫌,大肚容人了,我就是再没皮没脸,也不敢就这样的大事插嘴啊。”
周建平松了口气,可谁想到,徐猛挺话锋一转:“其实这里有个比我更适合提建议的大人物在。”他一伸手:“崖山基地联盟的王路首领,他掌管着咱们甬港市规模实力地盘最大的幸存者定居点,本身又有强悍的异能,听听他的意见,准错不了。”
徐猛挺话音一落,四海居里顿时安静下来,各山民首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马咳嗽了一声道:“这个王路首领可是咱们的大恩人,要不是他出手相助,咱们山民和渔民间这场不必要的战争不知还要打多久,亏得有他借给我们防弹衣,才能不死一人收复了强蛟,别的不说,就今天这顿盛宴,不少物资也是崖山的商队提供的。咱们强蛟上上下下可承着王首领的大情面啊。”
徐猛挺含笑道:“马首领,王首领的贡献还不止这些呢,唉,我是打了败仗的人,原本没脸提这事儿,但王首领的功劳不能因为我只顾着一张脸皮而抹杀了。各位首领,你们知道为什么磨盘山码头上所有的船只都完好无损的被缴获了吗?不瞒各位说,其实刮台天的那天晚上,我原本已经准备一旦长城被突破后,就冒着大风大雨开着船逃到海上去,剩下的渔船也全部破坏发动机或者自沉到海里。可没想到,王首领居然只带了区区3个人,就横渡狮子口海峡,将措手不及的我兄弟几个瓮中捉鳖,这才完好无损的保住了所有的渔船!”
四海居里顿时大哗起来,人人交头接耳,那天晚上台风之夜风雨有多狂暴所有的人心里都门儿清,在陆地上走路都打晃,更不要说在海里了,王路这是在拿命搏啊!
山民们原以为王路等人是趁着长城被突破的刹那,抢先从陆地赶往码头的,可没想到,王路居然只带了三个人,在台风之夜横渡海峡,制服徐猛挺等船老大又不伤一人,这、这,这得是多逆天的存在啊!
强!太强大了!
老马瞟了眼脸色铁青,紧紧闭着嘴的周建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唉,这样看起来,这场强蛟之战,功劳第一的,其实该是王首领才是。没有他,咱们早就饿肚子了,没有他,我们冲上长城不知要死伤多少兄弟,没有他,我们就算打下强蛟,可渔船也逃的逃,沉的沉,损失不知该有多大。”他说着说着,站起身冲着王路一鞠躬:“王首领,你对强蛟上下的恩情咱们永不敢忘,还请你多多指教。”
小吴在旁边听得有些发急,老马这架势分明是要让王路对强蛟内部的权力分配进行干涉,可问题是王路可是周建平的老同学啊,他能胳膊肘往外拐,心向着别的山民首领吗?那准定会拉偏架啊。他实在坐不住,跳起来道:“王路首领对我们恩情是大,不过,他也不是白白帮忙的,咱们使用他的物资,是花了代价租的……”
“住口!”老马断喝一声:“一些明年才能收获的稻米,一些臭鱼烂虾,再加些不值钱的盐巴,这算什么代价?你再提这个‘租’字,我老马的脸都丢光了!天地良心,王首领的大恩,咱们一定要报,只不过咱们现在手头缺衣少食,实在是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所以报恩这事,以后再说。今天这里,我们请王路首领就咱们强蛟开门立派的大事说几句公道话,谁要是叽叽歪歪,就是跟我老马过不去!”
小吴吓了一跳,老马这伙子人,人数不算最多,但最团结最敢打,要不,老马也不会因为身先士卒冲上长城,而被摔下来弄断腿了。山民的首领们,又有几个是真的在长城最前线打拼的,象周建平,长城上一次都没去过。自己要是得罪了老马,实在是不合算……咦,不对!老马这人虽然心眼实,可不是蠢人,这末世,真正的好人早就死光光了,这老小子并不是不知道王路和周建平的同学关系,却依然一力坚持让王路“主持公道”--这里面有猫腻!
小吴的视线不自自主滑向周建平,一眼看到,虽然周建平一脸淡定的模样,可死死捏着手里的空酒杯却依然往嘴边凑的举动,却暴露了他真正的心情--这家伙心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