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低沉的轰隆声,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渔民有些不安,问旁边一个兄弟:“喂,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旁边的同伴侧耳听了听,干脆摘下了头盔,掀起雨衣的头盖,暴露在雨中细细听了听:“好像……是有声音!那个……是发动机声音,没错,是发动机的声音!”
两个渔民对视了一眼:“我操,这些山民真不死心啊,这样大的雨还开着车子来进攻。”以前也发现过山民借着卡车为平台,进攻长城的例子,但在被渔民用燃烧瓶烧了两辆车子后,他们就心痛得停止了这一“机械化”进攻方式。只不过今天下暴雨,燃烧瓶不好用,山民们故施重技并不奇怪。
其中一个渔民咣咣敲起铜锣来,立刻,正在敌楼里避雨休息的众渔民们在头目们的吆喝声中,个个骂骂咧咧跑上了城垛后。
渔民们个个怒气冲冲,决定等会下手时力道重一点,给这些蟑螂一样影响他们休息的山民们一个教训。
发动机声越来越近,甚至能感受到城墙轻微在震动,有渔民皱起了眉,这来的是什么车?重量挺沉的,不像普通的货车。
突然,有个渔民怪叫一声:“看那儿!”
白茫茫的雨帘中,突然冒出一头钢铁怪兽,它的两条沉重的履带在地面上缓缓压过来,前头高举着一个铁斗,正是一辆大型铲车!
有眼尖的渔民一眼看到,铲车斗里,蹲着好几条身影:“铲斗里有人!有人!”
那铲车高高举着铲斗,并不比城墙矮多少,可以想见,如果让铲车靠过来,铲斗里的山民们只要轻轻一个跨步,就能跳上城墙。
长城上的几个小头目知道,今晚这次打斗可不能轻易了了,他们吼道:“他妈的,这帮山里家伙玩真的了,等会儿下手重一点,打伤打残了也没关系!”
这时,已经有渔民开始射箭和扔砖块,但都被铲斗给挡住了,只砸出几声丁当声就落了下来。有小头上嚷道:“放近了打,放到城墙上打,这些山里佬都是胆小鬼,下了铲斗就腿软了!”
铲车虽然行进得慢,但那是和汽车比,在渔民们的叫嚷声中,不一会儿那铲车就靠上了城墙,铲斗缓缓倾转,稳稳靠在了城垛上,只听得一声大喝,铲斗里10来个人猛冲了出来,只见他们个个头顶钢盔,身穿雨衣,手里举的却是木棍。
没错,是木棍,打得人痛,却打不死人的木棍。
渔民们先松了口气,看起来,这帮山里佬还是顾念着亲戚情份,不想闹出人命来。
渔民们也不甘示弱,迎了上去,各举武器,向山民们身上打去,自然,手下也留了几分力道,但是,他们很快就惊讶地发现,这些以往相对来说胆子较小的山民们,今晚却不知吃了什么枪药,这刀背斧柄砸在身上只是闷哼一声,继续挺身和自己相斗,虽然他们的棍子打在有着简易防护的自己身上同样并不会致命,但也挺痛的。
城墙上山民和渔民顿时打成了一团,虽然山民只有10来个,却并不落下风,反而越打越勇,这时,有渔民嚷道:“不好了,那铲车又铲了人上来!”果然,那铲车将第一批人员送上城墙后,就降落了铲斗,将长城下早就做好准备的又一批山民送了上来。
一看对方源源不断送上生力军,长城上的渔民小头目急了,他一咬牙,决定给这些山里佬一些厉害瞧瞧,他举起长刀,不再用刀背,而是用刀刃,向眼前的一个山民砍去--自然,他还是手下留情了,落刀处是对方的胳膊,虽然能伤人,会见血,但绝对死不了人。他甚至在落刀前,还大叫了一声以示提醒:“他妈的,吃老子一刀!”
这一刀,只一闪,就砍破了那山民的外罩的雨衣,端端正正砍中上臂,那渔民小头目就等着对方因伤了胳膊而惨叫,然而,刀锋所及之处,却是隐隐有股阻力,根本不是砍在肉体上的感觉,他正觉得奇怪,那名硬挨了一刀的山民却已经挺身而上,一棍子,结结实实打在自己头盔没有遮挡的脖子上。
山民头一晕,一口气没上来,脚一软,扑倒在地,总算有些清楚,吼出半句:“小心,他们穿着盔甲……”
其实山民们身上有古怪,其他的渔民早就已经发觉了,雨衣下不知穿了什么盔甲,居然打到现在一直硬打硬挨,渔民们嚷嚷道:“小娘养的,以为穿了盔甲就不怕打了,弟兄们,上真家伙啊!”
当下渔民们纷纷挺着刀刃枪头,砍的砍戳的戳,虽然招呼的都是手脚四肢等不伤命之处,但下手却极猛,因为就耽误了这一会儿功夫,铲车已经送上来了三批人,而更多的竹梯已经加上了墙垛,不知有多少山民在往上爬,如果不赶紧把这一批穿着盔甲的山民赶下去,这段长城可就险了。
然而面对渔民手中锋利的刀枪,穿着“盔甲”的这批山民们居然毫不闪避,甚至故意贴身攻击,摆出宁肯挨一刀一枪,也要趁机打一棍的架势。几乎是同时,山民们的棍子和渔民们的刀枪,都击到了对方身上,只听见长城上一片惨叫声,然而这叫声清一色都是渔民发出的,山民们明明受了更严重的伤害,雨衣上被砍捅出了一个个破洞,却无一人失声大叫,只是偶尔有人因为背上挨了沉沉一斧,而发出闷哼。
就是再傻再不开眼的人也知道山民们身上的盔甲有古怪,有渔民怀疑那山民身上穿着厚重的金属盔甲,要不绝不可挡得住如此用力的砍击,但是看山民们灵活的身手,以及刀枪砍戮上去的声音,却分明不像是金属盔甲,甚至连铝片盔甲也不像。一个渔民终于忍不住,抓过一把火药枪,冲着正挥舞着木棍向自己冲来的一个山民扣下了扳机,乒,雨夜中闪起一道火光,那枪口几乎是顶着山民的胸口发射。
山民的身体一顿,后退了半步,然后,又顿住了,他往身上摸了一把,咳嗽了两声:“操你妈,真开枪啊!”他干脆扔下木棍,冲到还在发怔的渔民身旁,一矮身就对方抱了起来,吐起开声,嘿一下,就将那开枪的渔民扔到城墙下。
“丧尸!是丧尸!”渔民们突然炸开了锅,但立刻有人嚷道:“不是丧尸,他会说话,是智尸!”
正在乱成一团时,这段城墙上的小头目终于醒悟过来,他明白,山民们不可能指挥这样多的智尸效力,要不然,强蛟半岛早就被他们攻下来了,他毕竟以前在私营企业打过工,有些见识,脱口而出道:“防弹衣,他们身上穿着防弹衣!开枪,快开枪,把那几把五六式拿出来!开枪!”
哒哒哒,五六半自动的声音在城墙上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山民倒下了,但他们并没有死,只是捂着中枪处叫唤,“他妈的,痛死人了。”“阿三,死了没?”“没死,子弹打不穿。”“龟孙子开枪了,打他们这些狗日的!”山民们一拥而上,棍子雨点一般打在已经发蒙的渔民们身上,更有人仗着防弹衣在身,冲到手持五六半自动的渔民身边,空手夺枪,顿时,长城上双方翻滚着扭打起来。
大雨倾盆,狂风呼啸,众人的动作在这天地之威下早就变了形,山民们仗着有防弹衣干脆扔掉棍子贴身扭打,渔民们手里的冷武器反而碍了自己的手脚,偶尔有渔民开枪,虽然子弹的近距离动能击倒了对方,但挨枪的山民除了倒地呼痛,一点事儿没有,相反,立刻有别的山民扑上来,又打又挠,将枪支夺走。
这时,山民们的人数优势一下子显现了出来,更多的山民从长城下爬上来,加入扭打的阵线,很快形成了2、3人打一个渔民的态势,那渔民并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山民都穿着防弹衣,眼见着无论是冷兵器还是自动武器都伤不了对方,心里早就虚了。那山民中也有聪明的,一看自己一方已经占了上风,便嚷嚷道:“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自家亲戚,别打了,李小胖,我是你娘舅咧,别打了,你们打不过我们的,再打下去,我们动了枪,可要出人命了!”
那李小胖的头盔早不知被人扔到了哪里,耳朵上挨了一棍,正在出血,雨水浇着,火辣辣的痛,他正仗着自己身高力猛,和两个山民摔跤一样抱着扭打成一团,这时听到老娘舅的嚷嚷声,一愣,突然泄下气来,一屁股坐到地上,“老子不打了,打个屁啊!”
有这李小胖带头,不少渔民也扔下了手里的武器,山民们也见得快,立刻他伯他叔地叫着,劝对方投降,更多渔民弃械坐到了地上,就是有几个忠心船老大的小头目,持着枪想瞄准山民们没有防弹衣防护的脑袋射击,早被有所准备的几个精干山民围了上来,他们手里持的正是崖山给的单打一,面对好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就算是再死硬的小头目,也知道大势已去。
这一幕,在陈桥线以及临港公路的两段城墙上几乎同时发生,进展异乎寻常的顺利,周建平原本打算动用挖掘机将长城挖塌,后来看到身穿防弹衣的山民们所向披靡,乐得合不拢嘴,一迭声让已经准备好的挖掘机停止行动,毕竟这强蛟半岛以后就是自己的定居点,长城如果受到损坏,还得自己费心修补。
这时,小吴在旁边连声下令:“快快快,让咱们的人沿着陈桥线快速前进,这就赶到码头去,别让打渔佬开着船跑了!”
周建平脸色就是一沉:“胡闹,我们现在只是暂时压制住了陈桥线、临港公路两处城墙的抵抗,其他长城上还有几百号打渔佬没收拾,如果不全力进攻,将他们全压服了,万一有人趁着我们沿着陈桥线匆忙赶往码头的时候,从背后反击,那可就糟了。要我说,还是应该沿着长城一路推进,先解除所有打渔佬的武装,然后再召集人手去码头。”
小吴一怔,周建平这话根本就是强词夺理,他不服气地道:“这时机稍有耽误,码头上的几个船老大就要坐着船跑了!”
周建平冷哼一声:“跑?他们往哪里跑?这样大的台风,这船敢出海就是个死字!听我的,所有人员上城墙,给老子冲,缴枪不杀!”缴枪不杀,换句话说,不缴枪就要杀人了!的确,现在长城防线上大局已经明了,如果再有那负隅反抗的,就是几个船老大的死忠,那是非除去不可的,到这个时候,什么情面也不用讲了。
山民们意气风发,眼见着历时近一个月的战争就要结束,个个奋勇争先,穿着防弹衣的更是冲在前面,大吼着:“缴枪不杀。”所到之处,渔民们稍做抵抗就一个个扔下了武器。
周建平看着山民们摧枯拉朽一样的攻势,嘴角含着笑,暗中却心急如焚,他看着黑沉沉雨夜码头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自语着:“王路啊王路,我已经帮你拖住我们的人马了,你一定要趁这个空挡,把那几个船老大给宰了!”
此时此刻的王路,正在狮子口海峡里半浮半沉着,喝了好几口又咸又涩的海水,让他恶心反胃地想吐,一阵一阵的涌浪,更是让他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心里后悔得要死,早知道海况这样凶恶,自己绝能不逞能冒险了。
时间倒推半个小时,在长城沿线总攻发起前,王路、封海齐、李咏和丁伟,就已经带着数百只丧尸偷偷摸摸来到了位于强蛟半岛西面的西店东岙一带的海滩上,瞪着海面发急--一个个小山一样高的浪头拍打在堤坝上,不要说横渡狮子口海峡偷袭对面的磨盘山码头,就是一下水,这浪头就能把人拍回到海滩上来了。
王路水性一般般,他还带了个汽车内胎做的游泳圈来,原本想夹杂在同样套着各式花花绿绿游泳圈的丧尸群中,用狗爬式借着天文大潮水的势头,横渡海峡,可看着那咆哮的海浪,那些套着游泳圈的丧尸绝对会像一群橡皮鸭子一样,被打得七零八落。
封海齐断然道:“不行,行动取消!你这根本是在玩命!我绝不会同意你下海的!”
王路胆儿也有些颤,虽说富贵险中求,可这台风是大自然最强悍的力量之一,自己蝼蚁一样的凡人,哪里能和台风斗?自己指望的台风眼如今也毫无预兆,总不成真拿命去拼吧?
可是,船啊,那可是一条条钢铁大马力渔轮啊,更何况还有未来的出海口,强蛟半岛丰饶的土地……王路眼珠子都发红了,他跺跺脚:“李咏,丁伟,你俩个过来!”
面对李咏和丁伟,王路狠狠擦了把脸上的水珠:“这海面上波浪太大,但是水下面应该相对平静一些,你们两个水性怎么样?能不能从海面下潜游过去?”
李咏满是雨水的脸上依然如往日一样刻板,他一板一眼地道:“我可以在水下活动,但受风浪的影响,不能保证行动完全受自己控制。”
王路看向丁伟,丁伟也点了点头:“我在水下的活动能力比不上水丧尸,而在海里行动能力更是大受限制,我可以下海,甚至长时间呆在海水里,但能不能按时登上磨盘山码头,我没有把握。”
王路当然知道李咏和丁伟泡在海水里一个月都不会死,但如果只是随波逐流,无法如期登上磨盘山码头,活抓三名船老大,又有什么意义?去洗海水澡吗?
王路焦躁得如热锅蚂蚁一般,在海堤上转了又转,封海齐担心王路孤注一掷冒险,咳嗽一声,正要上前相劝,李咏突然向前走上一步:“王队长,我和丁伟在海洋里的活动控制能力比较低,但是,有、有别的、别的丧尸智尸在海洋里灵活地行动。”
王路一怔:“你是说水丧尸?”
李咏摇了摇头:“他们自称是海洋之子。如果用我们崖山平时对丧尸智尸的分类,他们属于海丧尸、海智尸。”
王路呆立当场,他的脑海中如捣糨糊一样,好半天才喃喃道:“是了,没错,既然有水丧尸,为什么就没有海丧尸呢?大海大洋是如此广阔,比陆地面积不知大了多少倍,丧尸智尸能在陆地湖泊江河里生活,凭什么不能在海洋里生活呢?说起来,所有的生物起源都是在海洋,回归大海,也是很自然的事吧。”
他突然清醒过来,直视着李咏道:“你怎么知道海里有丧尸智尸在活动?”
李咏道:“我以前也不知道,只是我们前几天追击那些偷袭我们的人,来到鲒琦镇海边时,我感觉到了海里有丧尸在活动。后来到了强蛟半岛,我又再次感应到了它们,只是因为离得距离较远,并没有亲眼看到它们。我通过脑电波略微和它们接触了一下,才知道在海里,不但有海丧尸生活,更有海智尸在领导着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