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扑扑,三名战士一边追击一边开枪,子弹打在林间树干上弹出一片片木屑和碎叶,然而战士们惊讶地发现,前方那个纤细的身影虽然扛着王路沉重的身体,却在陡峭的后山山坡上跑得飞快,更令人震惊的是,对方似乎受过相当的军事训练,不仅仅奔跑时有意识地躲避着身后有可能的射击路线,在听到背后的枪响时,都能及时做出正确的躲闪反应。这一路追击过来,居然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远。
三个战士怒火万丈,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经久训练,居然还收拾不了一个普通人--而且看背影,那还是个女人!
他们紧追不舍,点射声越来越密集,终于机会来了--前方就是高压电网,对方带着昏迷中的王路,轻易可翻不过去。
战士们放慢了脚步,其中一名甚至站定举枪瞄准,只等对方在高压电网前站住脚时,立刻开枪。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个扛着王路的女人猛冲到高压电网前,居然丝毫不停步,双手一用力,将王路从高压电网上甩了过去,然后两只赤裸的手一把握紧高压电线,噌噌几下就翻越了过去。
那个立定瞄准的战士大吼一声,手指一扣,一串子弹飞出枪口,其中一粒子弹擦过高压电网的木桩子后,击中了对方的小腿,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钢芯子弹打在人身上暴开的血花。
然而,他兴奋地欢呼声刚出口,就硬生生顿住了,因为挨了这一枪的对方身影居然一点没有妨碍,依然跑得飞快。
“是智尸!”三个战士们异口同声叫道,赤手接触高压电网、中弹犹如挠痒痒,这不是智尸又是什么?
虽然他们不知道,一只智尸为什么要冒着枪林弹雨救王路,但这只智尸和王路,都要死!
射击从点射转为了连发,三支枪从三个方向向智尸和王路压了过来,对方的逃跑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不得不更小心地躲避着子弹,唯一称得上幸运的是,战士们射击目标都转向了头部,大大提高了命中难度。但这点幸运无从改变大局--三个战士越冲越近,被子弹打得趴在一处深沟不敢冒头的两位逃亡者,已经是穷途末路。
就在这时,几名战士的对讲机突然响了:“停止追击!”
三名战士一愣,不等他们发问,对讲机响起急促的声音:“顾玮上尉还活着,我们要立刻撤回船上急救。”
顾玮还活着!
三个战士又惊又喜,他们之所以追击王路,其实已经与本次任务无关,只是一门心思想为顾玮复仇而已,现在听得顾玮还活着,自然是喜出望外。
顾玮的确没死,但离死也不远,王路握着穿刺针扎向她的太阳穴时,在最后一刻看清了对方是名清秀的女子,鬼使神差地偏了偏手,这一针虽然贯脑而入,却奇迹般地没有伤着脑组织,她只是昏迷了过去。
当三名战士去追击王路时,其他战士含着悲痛收拾顾玮的“尸身”,顾玮突然睁开了眼,强挣出一句话:“撤退。”她瞟了一眼被战士们摁在地上的仓库老头子,又道:“别伤人。”就再次昏迷过去。
惊喜失态的战士们立刻做出了决定--放下手头的一应工作,第一时间撤退回运煤船,只有依靠船上的医疗设施,才能救顾玮。
有的战士立刻通知追击王路的三名战友返回,还有的战士小心翼翼将顾玮用无菌布裹了起来,尽量不触及依然留在她头部的穿刺针。这时才有战士发现,顾玮的左手牢牢握着一样东西,仔细一瞅,却是从王路体内取得的脑脊液瓶子,战士想将瓶子从顾玮手中取出,却发现她握得极紧,只得让她留在手里。
三名追击王路的战士就在听得顾玮没死的喜讯一愣神间,冯臻臻已经抓住这一火力空挡,扛着王路跳出深沟,钻入了林中,几个转折,茂密的树木已经遮住了她的身影,只看得到远处的树干哗哗在响。
三名追击战士立刻决定,撤退,当前第一要务,是回运煤船救顾玮--如果顾玮万一不幸,再返回这个崖山狗屁小镇报仇也来得及。
冯臻臻不知道为何追击自己的武装分子突然收手了,但她毫不敢停顿,背着王路发力狂奔,突然,她肩上的王路动了--他一把掐住了冯臻臻的脖子。
冯臻臻几乎是下意识地用脑电波向王路发送了条信息:“是我,冯臻臻。”当她醒悟过来应该用嘴说时,脑电波里传来了王路的回复:“逃,离崖山越远越好,他们要的是我,不能让他们伤到陈薇、王比……”然后,他的脑电波再次中断了,掐着冯臻臻脖子的手,也耷拉了下来。
冯臻臻知道王路最后的嘱托是正确的,只要王路吸引走武装分子的注意力,那崖山暂时就是安全的,等封海齐发现王路的失踪,加强崖山的警戒和防守,那些武装分子可就不能再这样轻易入侵了。
所以,现在自己和王路,就是饵,引诱武装分子的诱饵。
冯臻臻并不知道,因为顾玮的重伤,二小队根本没心思来追击两人,她只知道,对方的火力极强,绝不是自己能对抗的,逃,逃得越远越好。
冯臻臻毕竟是智尸,虽然扛着130斤的王路,在崎岖的山坡上依然奔走如飞,突然,她停下了脚步,迎着风嗅了嗅,前方有人!陌生人!
冯臻臻放下肩头的王路,将他靠着树干放好,悄悄一闪身,隐没在树林中。
冯臻臻在树林中悄悄地接近那个陌生人,她的动作是如此轻巧熟练,在满是落叶、树枝纵横的林间穿行时,居然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简直如蛇一样悄无声息,似乎她曾经受过长久的训练怎样在从林中杀人一样。
气味显示,自己离对方越来越近,冯臻臻猛地从一片灌木丛后跃了出来,目标物--和刚才追击王路和自己的武装分子衣着一样的一个男子正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他的反应很快,枪口一抬,一串子弹已经飞了出来,但冯臻臻比他的动作更快--快了那么一线,子弹擦着她飞舞在空中的长发一掠而过,而冯臻臻的手刀,已经切在了对方脖子的迷走神经上。
冯臻臻在对方摔倒在地时,右手一抬,已经握住了失手抛在空中的枪,她的双脚一落地站稳,已经持枪警惕地瞄准了四周--虽然自己的嗅觉确认并无第三者,但她身体的本能还是让自己的四肢做出了这异常熟悉的警戒动作。
四周无人,嗅觉并没有欺骗自己。
但是,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要不然,那些入侵的武装分子就不需要在这里特意安排一个哨兵了。
冯臻臻左右抽了抽鼻子,有机油味--她沿着气味搜索了一阵,很快发现了藏在一堆树枝下的东西,动力伞。
冯臻臻明明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东西,但她却知道,自己会使用它,不,应该是曾经使用过它,而且还不止一次。
冯臻臻二话不说,捡了块锐利的石头,狠狠将几具动力伞的油箱给砸破了,只留下一只完整的动力伞。
冯臻臻将动力伞和王路一一抱到山脚下的田里,整理好伞具,背上风扇,又将王路绑在自己胸前,然后,举起枪,对准满是散发着流淌出的汽油味的动力伞埋藏处开了一枪,立刻,一股烈焰从林中腾起。
冯臻臻反手拉动风扇的发动机,引着逆风跑了几步,伞腾空绽开了,然而冯臻臻将风扇油门加到了最大,动力伞还是没有飞起来,只是将她半吊着双脚在田野里拖着,低空掠过。
冯臻臻的双脚在盛开野花的高低起伏的田地里磕磕绊绊地撞击着田埂、小丘、废弃的工棚等物,她用力反蹬着地面,想借力让动力伞飞起来。
但是不行,太重了,动力伞的最大起飞负载是也就是200斤左右,冯臻臻和王路两人的分量早已经超过了这个负重。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阵喧哗,却是二小队抬着重伤昏迷的顾玮匆匆离开崖山后,顺着后山原路返回,因为抬着顾玮,战士们行进得并不快。然而快到山脚时,却见山下冒起一股烈火浓烟,立刻有几名战士抢出前去,狂奔到山脚一看,却是放哨的战友被人击昏倒地,而堆在沟里的动力伞正在熊熊燃烧,不时发出几声爆炸声。
几名战士气得双目通红,这次行动简直是一败涂地,目标物王路逃脱,顾玮身受重伤,能不能救活还是两说,逃离崖山的工具动力伞也被毁,这可怎么回到远在甬江入海口的运煤船上啊!
他们也发现了正在不远处低空勉强想起飞的动力伞,立刻猜到必是那救了王路的人在操纵伞具,他们毫不停顿全力向田野冲刺,有个战士举枪就瞄准动力伞的风扇--这玩意儿体积大,一旦被击中油管或发动机,动力伞立刻就会失去动力摔下来。他刚要击发,却被旁边的战友将枪口一抬:“抓活的!我们需要这具动力伞,要用最快时间将顾玮上尉送回船上。”的确,这是及时抢救顾玮的唯一方法。
战士恨恨放下枪,转而和战友们向在田野里拖拽飞行的动力伞跑去,隐隐散开了一个大包围圈,企图将上面的人活捉。
冯臻臻也发现了地面上的异常,她一咬牙,将手里的枪扔了下去,以减轻动力伞的负重,然而,动力伞依旧没飞起来。眼看着地面上的武装人员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冯臻臻一边操纵动力伞绕着大圈飞行,不让武装人员追上,一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动力伞上的导航仪、高度表、空速计等一切能拆下来的零件全都扔到了地面上,到了最后,她甚至连自己和王路的衣服和随身携带的零碎杂物,也一起扔了下去。
终于动力伞带着两个几近赤裸的人体,缓缓开始上升。
地面上的战士们停住了脚步,举起了枪,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忽一下,动力伞借助风力猛地往上一窜,扑扑扑,从地面飞来的子弹纷纷打了个空,只在伞面上穿过几个洞,动力伞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不一会儿,就远离了战士们的有效射程。
带头追击的战士一咬牙,冲着还想追赶的战友吼道:“收队,带着顾玮上尉离开这个该死的崖山!”他转头瞟了一眼熊熊燃烧的动力伞掩藏处,该死,崖山的人肯定看到这场大火了,失去了动力伞这快速脱离的装备,攻守之势立转,二小队不仅要面对崖山的追杀,还要抬着重伤的顾玮穿过陌生的充满丧尸、智尸以及满是敌意的幸存者的危险重重的陆地。
一刻也不能耽误了,要不然,顾玮会死,二小队所有成员,也会死。
二小队的战士们汇聚后,立刻做出了决定,徒步前往原定的和一小队孙队长的汇合点--天宫庄园,从那儿,才能借助一小队的动力伞,平安返回运煤船。
当战士们抬着顾玮匆匆出发时,载着王路和冯臻臻的动力伞已经变成了天际的一个小黑点,向茫茫的四明山腹地飞去。
与此同时,封海齐和周春雨正带着一队武装部的人员乘着货运电梯向崖山龙王庙进发,封海齐双眉紧锁望着山顶冒起的冲天烟柱,沉声道:“还是联系不上老俞头吗?”
周春雨握着手里的对讲机,徒劳地摇了摇头:“不行,没回应。”
王德承在旁边道:“山洞仓库里信号不好,可能老俞头没收到。”
封海齐摇了摇头,他指着山顶上的烟柱道:“老俞头可不是瞎子,这样大的火他不可能看不到,再说了,就算是对讲机信号不好,仓库里还有电话,为什么电话也打不通了?”他沉声命令道:“全体准备战斗,周春雨,立刻通知王路,崖山一级警戒!有强敌入侵!”
周春雨立刻举起对讲机呼叫起来:“王哥,王哥,我是周春雨,紧急呼叫,紧急呼叫,请回答,请回答。”
对讲机里很快回复了:“周春雨吗,我是陈薇,王路把对讲机拉在家里了。”
周春雨问道:“你知道王哥在哪里吗?”
陈薇刚回了半句:“我不知道啊,我也刚从学校回来……”这时,对讲机里传出一阵杂乱的声音,似乎有人在旁边说话,陈薇啊了一声:“周春雨你等等,王比安说他看见过王路--你说你爸爸去哪儿了?”那后半句,却是向王比安说的。
王比安嘟囔了句什么,陈薇转述道:“王比安说,半个小时前,他看见王路向崖山方向走去了……”
封海齐、周春雨、王德承几个听到对讲机声音的人勃然变色,封海齐一把夺过周春雨手里的对讲机,将频道调到公共频率,厉声道:“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战斗警戒!战斗警戒!强敌入侵,重复,有强敌入侵!立刻按照零号演习方案执行全面警戒!”
零号方案,是在崖山受到基地张骏的偷袭后,由封海齐制定的作战方案--那次被张骏带着几个枪手压着头打,成了崖山武装部的奇耻大辱,要不是王路有着异能,崖山还真有可能就此被基地吞并了。虽然如今基地已经成了崖山的秘密后援,但封海齐从来不愿意将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手里,他苦心制定了零号方案,就是为了动员全崖山的力量,来对抗外来强敌的。
用封海齐的话说,就算打不过外来入侵者,也要惹对方一身骚,崖山全体的拼死一击,绝不会让对方好过。
王路看了零号方案笑了笑就签字同意了,此后封海齐还举行了数次演习,免得各部门事到临头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听到对讲机里封海齐的声音后,各部门负责人齐齐一愣,在武装部留守的关新一个蹦高跳了起来,嘶声大吼:“全体都有了,全幅武装!根据零号方案,分各战斗小组严守各卡口,从现在起,只准入,不准出!”
有个队员傻乎乎地问:“关队长,要不要带单打一啊?”
关新瞪了他一眼:“耳朵聋啦?!这不是演习!妈的,看到可疑目标,不用请示,直接开枪!”
在播音间值班的朱亚珍听到对讲机的声音后,立刻打开了全镇的有线喇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脆声通报道:“全体崖山居民注意,战斗警戒,执行零号方案,所有未成年人,听从陈薇部长的安排,到鄞江中学室内体育馆集合,在未得到进一步通知前,不得外出;电力部、机械部员工,请到各单位坚守岗位,确保电力以及相关设备运行正常;农业部全体外出人员返回鸣凤山庄,按照零号方案第7条附则,对机械进行改装,30分钟内将改装机械运抵各卡口;民政部、财务部调集物质……”
一场突如其来的全面战争,降临到崖山头上。(未完待续。如果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