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院长道:“从研究之初,我们一直是依照传统的疫苗研究思路进行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取得了一定进展。我们发现生化病毒的不少生物特性与感冒病毒非常相似,然而,随着研究的深入,我们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生化病毒完全不同于我和我的同事们以前遇到过的任何一种病毒,它――该怎么说呢?它具有自我进化的意识。”
“对,没错。它具有自我进化的意识。”
“普通病毒也会进化,每一次变异,就是一次进化,有进化成功的,也有进化失败的。”
“但是生化病毒的进化不一样,它具有非常明确的目的,到现在,我们已经成功分离出了三种生化病毒,它们的威力一代比一代强。你相信吗?在进化的道路上,有无数种可能性,可生化病毒,却只选择了其中的三条路,而且这三条道路都是正确的!该死,这他妈的简直就像在沙漠里迷途,却有北斗卫星导航一样,你只要跟随着指示前进,就绝不会开错道路!”
听着温文尔雅的钟院士暴粗口,夏真上校没有一点诧异――因为有关生化病毒的信息已经够她震惊的了。一向以来,她给予专家们充分的自主性,从来不干涉疫苗的研究方向,甚至为了不给专家们带来不必要的压力,她从不自动询问工作进展。可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开口问,居然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夏真上校很快把握住了钟院士话中的要点:“钟老,你是说,这病毒是人为制造出来的?要不然,无从解释它这古怪的特性。”
钟院士第一次迟疑起来:“人为制造?不、不、不,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人能制造出这样的病毒。这玩意儿――该怎么说――太精致了。夏真司令员,你也看到了,生化病毒至今只感染人类,还有就是狗,其他的生物,都不会受感染,那些野地里的猛兽甚至吃了丧尸也安然无事。这、这太古怪了,这从免疫学上说太不可思议了,你想想,同为灵长类哺乳动物,猴子和我们人类生的病几乎相同,动物园里饮食过度的猴子就会生糖尿病。可是,我们试验发现,被丧尸咬过的猴子一点事儿也没有。还有,狼,狗就是驯化后的狼,它们之间从生理角度而言,没有一点区别,dna的相似度高达97%,可是,狗会变异成丧尸狗,可狼却不会。”
“生化病毒,似乎就是对准人和狗这两种生物而来的。”
夏真上校糊涂了:“可这正不说明生化病毒是人为制造的吗?这样古怪的病毒,绝不可能是自然界中存在的。”
钟院士像对着一个听不明白自己讲的课的学生一样,抬手敲了敲桌子:“你认为,有任何一个国家、组织、机构或者个人,能研制出这样的病毒?如果是的话,那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钟院士突然问道:“夏司令员,你相信进化论吗?”
“那是自然。”夏真上校毫不迟疑地道。
“那么,你认为生命是从何而来的?”
“当然是猴子――我是指类人猿进化而来的。”
“不、不、不,我是的不是人类的起源,而是生命的起源。”钟院士认真地问道。
夏真上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钟院士会问这个离两个人交谈的话题万里远的问题,但还是耐心地道:“单细胞进化成多细胞,植物进化成动物,鱼进化成脊椎动物,然后是爬行动物、哺乳动物……差不多就是这样。”
“那么,最初呢,一切的一切的最初呢?”钟院士似乎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夏真上校呆住了:“不知道,好像是闪电合成氨什么的吧。”当然不知道,至今为止关于生命的起源,只是推理和猜测。
钟院士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地球的年龄是45.5亿年,宇宙的年龄是140亿年,当然,这都是那些天文学家推测的,虽然我个人认为这种推测和古代拿着乌龟壳的神汉测八字没什么差别,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宇宙早于地球存在,其时间是以上百亿年来计算,那么在漫长的宇宙历史,难道只有地球才诞生生命吗?”
夏真上校张了张口,钟院士并不需要她作答,他自问自答道:“仅以概率说来说,这种唯一生命论就是可笑的。甚至有很多科学家认为,生命本身就来自于地球外,是某颗流浪的流星,给地球带来了生命。”
“据我了解,上世纪,当我国刚刚进入卫星发射的大国俱乐部时,有关部门曾经很认真地研究过一个问题,那就是返回的卫星舱会不会被地球外的生命体所污染,比如地外细菌、病毒,当然,研究的结果是卫星在大气层返回时的超高温度会杀死一切外部的细菌病毒。”
“但这说明,我们的政府和专家学者,是很认真地看待宇宙中潜在的生命体的。”
“这种生命体,并不是头上长着两根触角的外星人,而是肉眼看不到的细菌、病毒、微生物。”
钟院士交叉着双手,缓缓道:“如果说,生化病毒来自地球外,我一点不意外。真的,毫不意外。”
夏真上校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直视着同样一动不动的钟院士,半晌,才道:“钟院士,这个故事不错,可惜,不适合孩子睡觉前听。我只想知道,疫苗的研制,有进展吗?”
钟院士笑了笑:“夏司令员,你可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这样说吧,就算这生化病毒来自外星球,但它一样要遵守这个地球上的生命规律,只要花时间,我们一定能找到它的弱点。但是,这除了需要花费时间外,还需要大量的样本。”
“我知道,所以我冒着被外界发现家园的危险,派出战士捕捉了许多的丧尸,还有智尸。”
“不够,远远不够。更重要的是,除了已经感染变异的人群――也就是丧尸和智尸,我们还需要更多已经天然获得免疫能力的人群样本,基地里的每个人都被采过血样了,可这数量太少太少了,我们需要数以千万计的免疫人群样本。夏真司令员,我们其实是在大海捞针,不把这个海倒干,我们是找不到这枚针的!”
夏真上校断然摇了摇头:“这不可能,钟老,这我做不到,维持这个家园的运转,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我们不可能派出那样多的人手,去各地寻找幸存者获取样本。”
她的声音在情急中尖利起来:“这不是生化末日前,虽然我们的机构官僚化严重,人浮于事,可中央一道文件发下来,还是能办成许多大事,在全国范围内抽取血液样本就是其中之一。但现在不一样了,就算我们能联系上分散在各地的幸存者,他们凭什么听我们的命令和指挥?当他们知道家园的存在时,谁知道他们送上来的是血液样本还是刀枪?只要脑子没有进水的人都会想到,在末世里拥有生化病毒疫苗,就意味着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我们当初之所以远离京城,躲到这个山谷里来,除了原来作战方案中指定的基地如今只是片打了地基的荒野外,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远离人群,远离那些贪婪的目光。”
“如果疫苗落到野心家手里,那它就不再是拯救全人类的希望,而是成了奴役人们的生死符!”
钟院士看着夏真上校炯炯发亮的眼睛,点点头:“夏司令员,你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在委员会里,我对你的严禁与外界接触的提议投了赞成票。但是我不得不遗憾的通知你,因为缺少必要的样本,家园的疫苗研制工作已经陷入了停顿。”
夏真上校一怔,她发现钟院士用的是更官方更正式意味的“通知”两字,而不是两人私下聊天沟通的“告知”,她一下子站了起来:“钟老,这是真的!?”
钟院士长叹一口气:“虽然很丢脸,但老头子我不得不告诉你,这是真的。刚才那管摔碎的无用的疫苗,就是我们立足于现有血液样本上研制出来的,但是,正像我说的那样,生化病毒的进化太快了,疫苗在它诞生之日起,就成了废物。”
夏真上校咬着牙:“需要多少样本?你需要多少新的血液样本才能再次启动疫苗的研究工作?”
钟院士道:“越多越好,这样说吧,新样本的数量是和研究进度、成效成正比的,样本越多,我们距离研制出有效的疫苗的希望就越大,时间就越快!”
夏真上校绝望地道:“钟老,你知道你在向我提出什么样要求吗?这简直是让我们和整个幸存者世界开战!没有一个幸存者会老老实实让我们抽取血样的。天哪,这简直是疯了!你能想像我们的家园外如果突然来了一帮全幅武装的人员,要求我们每个人都抽一袋血给他们,他们会得到什么吗?战士们会用高射机枪‘热情’的回答他们的!”
钟院士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个两难的选择。不过,夏司令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们的疫苗研制走点捷径,当然,只是一点点的捷径,能不能成功,还两说。”
夏真上校眼睛一亮:“是什么捷径?”
钟院士沉吟了一会儿道:“虽然孔子曾经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从一个科学家的角度而言,在证明鬼不存在以前,那他也必须去研究这个鬼,最起码,他得研究透了鬼是不存在的,才能证实自己的论点。夏司令员,我从一些外出的战士们嘴里得知,如今在外界,出现了一些所谓的异能者,他们有着犹如漫画里的超级英雄一样的能力,凭着这些异能,他们能够远距离发现丧尸智尸,令丧尸智尸停止行动,还有异能者象丧尸一样不惧怕刀砍火烧电击。有不少幸存者已经聚集在这些异能者周边,建立起了大小不等的定居点。”
夏真上校点了点头:“是的,事实上,据我们的战士侦察的情况来看,周边百里方圆内的幸存者定居点的首领,多是异能者,普通人的幸存者团体几乎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们有的是甘愿,有的却是屈服于强力,归顺了异能者的统领。但这事说不上好坏,不得不承认,因为有异能者的带领,幸存者的生存状况改善了不少。所以,我只是命令战士们侦察这一状况,而没有干涉。”
钟院士道:“夏司令员,我要和你说的正是这些异能者。我认为,不管异能者头上戴着怎样的神秘光环,他们的与众不同,肯定是生化病毒造成的。他们体内的生化病毒,肯定与人类自身的免疫系统产生了奇妙的互相影响,使他们没有变成丧尸和智尸,不仅依然存活着,还获得了某些特殊的体质。”
“这种特殊性,在疫苗研究上有着极重大的意义,可以这样说,通往治愈生化病毒的大门的钥匙,就掌握在这些异能者手里。拥有他们的一份血液样本,比一百个一千个普通幸存者的血液样本更有效。”
夏真上校立刻明白了钟院士的话中之意:“异能者的人数并不多,他们在普通幸存者中的数量只有百分之一甚至更少,抽取他们的血液样本相对来说工作量要少得多。”
钟院士道:“正是这样。当然,考虑到异能者多为一方首领,那么获得血液样本的难度也成倍的增加了。”
夏真上校直到这时才难得的一笑:“这有什么难的,钟老,你早说啊,这可真巧,昨天战士们刚刚抓来了一个企图潜入家园的外来者,他就是一个你所说的异能者,他居然可以让丧尸智尸误以为是‘自己尸’而不攻击他。当时,他混在成群结队的尸潮中,差点就逃过了战士们的眼。只不过他看着几个女战士的色迷迷的眼神,暴露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夏真上校扬声喊道:“把那个家伙给带上来。”
很快,一个绑在病床上,罩着床单的人影被两个战士推了进来,床单下的人在激烈挣扎着,嘴里乱嚷嚷:“放开我,放开我,我是好人,我是好人,你们凭什么抓我?”
夏真上校充耳不闻:“钟院士,为了全人类的明天,个人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钟院士有点迟疑,好半晌才点了点头:“杀一人而能活千万人,这虽然残忍,却是道必做的选择题。”
钟院士站在病床前:“孩子,对不起,在我们民族前进的道路上,曾经有无数英雄前赴后继壮烈牺牲,你的名字将永远被后人铭记。你,是英雄。”
床单下的人又哭又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老子不是英雄,老子是狗熊,老子不要死,不要死啊,老子不就是看了你们女人几眼吗,连奶子都没摸上一摸,你们就要老子的命,没天理啊。救命啊,救命啊!”
钟院士对床单下的那人粗俗不堪的胡言乱语根本不放在心上,从保温箱里取出了一管黑色的液体,抽到粗大的针筒里,站到了病床前。
床边的两个战士看到夏真上校点了点头,刷一下拉开了床单,顿时,一张鬼哭狼嚎得变了形的脸露了出来――那个结结实实的捆在病床上的男人,正是王路!
噢的一声怪叫,王路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老子不要死!谁敢拿老子做人体实验!”
这一声怪叫,将卧室里的几个人都惊醒过来,谢玲一把掀开被子:“有人偷袭?!”陈薇忙喊:“王比安?陈琼,你们在不在?”王比安起得急一头撞到了上铺的底板上,哎呀惨叫一声,陈琼刚回答了声:“妈,我没事。”立刻道:“哥哥,你怎么了?”
一通忙乱中,嗒一下,陈薇终于找到了电灯开关,开了灯。
明亮的灯光中,陈琼正准备爬下上铺,王比安还在揉头上的肿包,谢玲手里握着一把尖刀,正半跪在床上,虽然是冬天,她却穿着一套短内衣,两条长腿露在冰冷的空气中,陈薇手指还留在电灯开关上,焦急地问:“王路,刚才是你在喊吗?可是出了什么事?”
王路看看身边的谢玲,又望望灯下的陈薇,最后打量了一眼王比安和陈琼:“啊,我、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一个噩梦。”
众人齐齐给了王路一个白眼,谢玲没好气地道:“上半夜听你打呼噜打了半天,好不容易睡着了,你又做什么噩梦鬼叫,你当自己是尿床的小孩子啊。”边说边把手里的尖刀塞到了枕头下,盖上了被子。
陈薇迟疑了一下:“谢玲,你的刀……怎么在床上?”
谢玲打着哈欠道:“我一直放枕头下的啊。姐,方便吧,顺手一摸就拿到手了。”
陈薇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出口,对王比安和陈琼道:“赶紧盖好被子,小心着凉。”眼看着孩子们都睡下了,这才关了灯,回到了床上,摸索着盖上了被子。(未完待续。如果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