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明海再次叹了口气:“如果大家不嫌我老头子啰嗦的话,我就给大伙儿聊聊生化危机暴发那段日子里,我老子遇到的事吧。”
“离休后,我就住在部队配置的干休所大院里,我虽然是个少将,可在甬港市老离休干部中算不上什么大官,咱们的舰队司令员离休后,也一样住在干休所里,只不过因为我平时喜欢画画,所以虽然退了休,日常活动倒也蛮多,经常和一些书画界的朋友到处采风创作。”
“那天我从宁海采风回来,回到家后,老伴就急匆匆找我,问我知不知道最近有关于一种传染病的流言,听说感染这种病后,会像疯狗一样咬人。老伴说,这流言也就这一两天内突然传开的。”
“我对此是嗤之以鼻的,我们这些部队上出来的老兵,最不相信什么社会流言,现在的网络手机微博,就是谣言制造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会流传。这以前,我看过中央下发至厅级干部的文件,知道今年因为什么外国玛雅人末世的流言,社会上有不少坏分子借此捣蛋,到处散布影响社会稳定的谣言,就让我老伴不要信这些东西。”
“回到书房后,我整理采风时拍的照片,这才发现,家里的电脑不知为什么上不了网了,因为以前也发生过网络故障,我就想着明天找后勤外的同志反映一下。”
“这时,外出买菜的保姆回来了,她一脸惊慌,说菜市场里发生好几起打架的事件,血都打出来了。老伴慌了,非说这就是传染病,逼着我赶快看看,中央有什么文件下来没有。我的书房里定期有保密级文件传下来,但我老伴并不是部队上的人,我们家的规矩是涉及国家机密,不该问的事不能问。我的书房又有锁,我老伴从来看不到相关文件。为了安老伴的心,我特意到书房找了找,根本没什么文件下来。我想了想,就给我老部队的一位现任首长--我以前的下属打了个电话,但我很快发现,普通的家用电话根本打不通了,只有保密线路还能用。我和老部下在电话里谈了没几句。干休所保卫科的一个战士就匆匆走了进来,说有通知让大院里的老干部们全部转移。”
“我这才相信事情果然不妙了,大院里的老干部转移,是只有在战争时期才会安排的紧急措施,我连忙问那小战士到底出了什么事,那战士却告诉我他也并不清楚,这个命令,是舰队司令部机关保卫处下达的。保卫处已经安排了车辆来接我们。”
“老伴要收拾东西,我拦住了她,真要打起仗来,东海前线肯定是最早受打击的前沿,这种坛坛罐罐带着有个屁用,我们军队守住了,家园自然可以重新建设,要是守不住――嘿,我老头子亲手带出来的兵,我倒不相信还有什么侵略者能打垮我们。没错,我们会受惨重损失,但侵略者也一样好不到哪儿去,至于在甬港城登陆,那更是做梦。甬港市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深水良港,万吨轮进出自如,我们早就有过预案,如果某个大国要侵略中国,在甬港城登陆的可能性比在上海还要高,相关作战方案早就做好了,战事一发,绝对让对方撞个头破血流!哪怕对方拉一批仆从军都不怕。”
“我带着老伴和工作人员来到大院的草坪上,老干部们也都到得差不多了,大伙儿都是当兵的,自然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容不得拖泥带水,因为车辆还没到,大伙儿正在争论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发现,虽然我因为外出采风有几天没在家,可在家的各位老同志,对信息掌握也不太灵通。”
“有人说,我们已经受到对方的攻击了,证据是通讯网络受到了干扰,超大规模的电话、手机、电脑网络都出了问题,只有抗干扰力强的军用通讯网还在发挥作用。”
“但他的话立刻被人反驳了,我们虽然离了休,但对于国外的军事发展还是一直在关注着,如果真是有大国入侵,那么第一步绝对不是打击什么民用的通讯网络,因为那是打草惊蛇,最先受打击的绝对是前沿的各处雷达以及通讯站。等到对手有空闲干扰民用通讯时,巡航导弹也早就在我们头顶炸响了。”
“咱们这些老头和部队上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有保密要求和纪律,但还是有人透露,曾经给部队里的老战友打过电话,但没人有确切答案。有人说部队医院倒是接到过要求观察突发性传染病的通知,但类似的通知每年传染病高发季节都会下发,唯一不同的是,曾有通知要求留置发烧病人的血液样本。但因为通知里没说这笔经费从何处出,所以下面的人也不当回事,胡乱凑了几个血液样本就算完事了。还有人说一线雷达部队曾发现有不明飞行物体――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一来,好几个国家都对我国有经常性的抵近侦察,二来,有时候一只飞鸟也会在灵敏过度的雷达上留下记录,这种不明飞行物体的记录每星期都有很多。真要是打仗,飞过来的才不可能是不明飞行物体――个个都有来路有出处。”
“虽然大伙儿不着调的议论纷纷,但其实大家有一件事是公认的,那就是一定出事了,出大事了,要不然,保卫处不会突然下令转移我们这些老不死的。”
“小俞,你那儿有什么消息?”有人问俞明海,俞明海虽然60多岁了,但在这些老首长面前,论资排辈,还也真是“小俞”。
俞明海知道,这是在问航空兵那儿有什么情况,相比舰队,航空兵的警戒雷达功能更为强大,观察距离更远。
俞明海出门前,刚给老部下打过电话,他道:“那儿在短时间内有密集的起飞,电台呼叫也暴涨。”
东海舰队的离休干部们都知道俞明海所说的“那儿”是哪里,在东海一线,不,应该说在太平洋这个方向,唯一能对国朝带来威胁的就是“那儿”――那霸,其他如猴子国、女佣国那都是上不了台盘的菜,他们如果敢动弹一下,仅南海舰队就能分分秒秒让他们高潮了。
但是,“那儿”却不一样,白头鹰好歹拉着脚盆国辛辛苦苦建设了几十年,还是有相当打击力量的,真要动起手来,“那儿”绝对是前进基地。
所以一听“那儿”有密集的行动,几个老家伙都紧张起来,但俞明海下面一句话却又让他们一怔:“但飞行的方向却并不是大陆,而是外太平洋。”说着,俞明海报了个大致的经维度。
在场的都是老海子,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坐标点,其中一个70多岁的老首长一拍膝盖:“跑那儿去做什么?那儿连个岛子都没有。”也无怪乎他熟悉,国朝海军近几年年年都要进行远洋训练,虽然太平洋不至于像东海家门口那样熟悉,但也并不陌生,老首长曾经亲自指挥舰队经过那个坐标点好几次,那儿确实除了一片海,啥都没有。
“是不是出事故了?核潜艇啥的?”有人问。
这可就不好说了,出身舰队的人就说:“真要出了这档子事儿,光动飞机不夠,还得动船,谁有这方面消息?”
大伙儿都摇了摇头,有人嘀咕:“港口有没有动船,得看卫星,这最新的图我可看不到,再说了,现在这个点咱们‘农业部’的卫星刚过‘那儿’,照片下载、制图还得一段时间呢。”
就在这时,干休所大院门口的哨兵突然厉声道:“喂,那辆车,那辆车,说你呢,是怎么回事?停车!停车!”
老军人们扭头看去,却看到一辆社会车辆歪歪扭扭地向哨兵站岗的哨位开过来,哨兵高声警告了多次,那车还是不紧不慢地开过来,哗啦一声,哨兵将枪上了膛,做了瞄准的姿势,大吼道:“立刻停车!”
老军人们都知道,这是哨兵在吓唬那司机呢,国朝承平数十年,干休所门口的哨兵怎么可能带子弹,特别是前几年突发过社会上的歹徒抢夺哨兵的枪支后,部队里的反应不是加强哨兵的装备,而是不得带子弹上岗――让歹徒抢了也白抢。没子弹的枪就是烧火棍。
此举虽然很可笑,可这就是咱们子弟兵的作风,这时见着哨兵拿着“烧火棍”吓人,老军人们当看戏一样,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令他们目瞪口呆。
那辆社会车辆一头撞到了哨位上,幸好哨兵机灵,连跑带跳的从哨位上逃了下来,并没有受伤。哨兵可气坏了--这脸丢大发了,虽然社会上的确有些不开眼的会故意来捉弄哨兵,但这样真开着车撞上来的还真没见过。
哨兵拎着枪跑到已经停住的车边,大力拍着门:“下来下来,敢袭击哨兵,反了你了,你等着派出所拘留吧!”
大院里的一个老军人忍不住呸了一声:“这哨兵是孬种,你是当兵的好不好,当兵的受了欺负,居然还指望警察来保护,真他娘的丢人,要是以前老子手下的兵碰到这种事,绝对先把司机拖下来打一顿再说。”
旁边就有人苦笑道:“也怪不得那哨兵,到干休所来服役的,都是走了门路的,这儿的活轻松,又在市区,下岗了脱了军装就能到处玩,混几年退役了还容易找工作,哪能跟一线战斗部队的兵比。这哨兵要是真打了人,人家微博短信一发,又要闹得不可开交,背个处分都是轻的。”
众老军头正在发牢骚,却看到那车里的司机开了门,下了车,司机似乎喝醉了酒,走路摇摇晃晃的,还打着踉跄,哨兵重重推了他一把:“小子,醉驾还袭击哨兵,你可真要蹲局子了!”说着,掏出手机就打110。
几个老军头又是一阵摇头,照着部队里的规定,执勤的军人是不能带手机打手机的――以前的规定是手机不能入军营,可后来发现这一条根本禁不住,90后的年轻军人,不让他们碰手机简直是要命了,所以后来哪怕是一线战斗部队里,也允许战士用手机,但是在执鄞、出任务时,绝对不能带。可现在这个哨兵,明显是违反了条例了。
哨兵正在打手机,显然信号不好,他喂喂了老半天,110并没有反应,他正试着重拨,突然站在他身边晃晃悠悠似乎站立不稳的司机做了个动作,他一把搂住那哨兵,一口就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哨兵惨叫起来――夏季的军装很薄,那司机咬得极狠,衣服下血都咬出来了。
大院内的老军人在刹那呆愣后,多年的军事素养立刻起了作用,几个“年轻一点”的老军人立刻冲了过去,抱腰搂胳膊,将那司机拖开,企图将他制服在地,那司机也许是因为醉酒的原因,力气极大,将几个老人拖搡得跌跌撞撞。另几个老军人则匆匆赶往干休所保卫科,这可是伤了人的大事件,军方必须出面和地方上好好交涉交涉。
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突然传来,众人抬头望去,一股小型的蘑菇云在不远处的屋脊后高高腾起,“那是惊驾路方向,有个加油站在那儿!”有人惊呼道。
干休所就在甬港城的市区内,这一带的地理位置,大家自然都熟悉,从这爆炸的声响和造成的烟柱看,加油站整个儿毁了,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惊驾路的加油站地处闹市,以前周边小区居民曾多次反映加油站离小区太近,要求搬迁,但市区加油站太少,的确有大量私家车需要加油,所以不了了之,但今天这一爆,必然波及周边与加油站只一墙之隔的小区居民,这死伤不知该有多重!
他妈的,今天真是活见鬼了。在场的老军人多多少少上过战场,对危险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所有的人都知道,今天这一切都不正常,绝对不正常!民用通讯的故障、外军飞机的密集行动,以及,传说中的大规模传染病,处处透着诡异。
那个被制服的司机趁着几个老军人愣怔的机会,猛地挣脱出来,他倒也不跑,反而抓住其中一个老军人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那老军人惨叫一声,旁边的几个老战友也火了,冲着那司机就是一顿拳脚,谁想到那司机也是个不要命的,鼻血都被打出来了,还挣扎个不停,直到被咬的哨兵从旁边的值班室找了条绳索来,才将他彻底制服捆了起来。
那被咬的老军人又痛又气得一个劲打哆嗦――他手上的一块皮肉硬生生被撕了下来。
俞明海老伴死死拉住俞明海:“你看见没?看见没?真的是传染病!传染病!得这种病的人到处乱咬人。我还听说,被咬了的人也会被感染!”
俞明海正要呵斥老伴不要乱传谣言,就见到马路上轰鸣着开来一辆军队牌照的大巴车,车子直冲进大院,戛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武装整齐的军人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
一个武装整齐、背着一把自动步枪、浑身是血的军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傻掉了,无论是离休干部、家属还是工作人员,军装、枪、血,这几个元素原本是自然而然联系在一起的,铁血军人的典型形象嘛。可是,这里却是甬港市江东区惊驾路的干休所,和平年代,谁看见过这个!
然而,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下车的血葫芦一样的军人,一看到正在疯狂挣扎企图继续咬人的那个疯子司机,大步跑过去,举起步枪,几乎是顶着脑门,呯的一枪。
飞溅的鲜血和脑浆,溅了几个抓着司机的老军人一身!
杀人啦!
光天化日,闹市区,军事部门前,众目睽睽之下,开枪,杀人!
年纪最大的老中将最先反应过来,他大吼一声:“把他抓起来!妈拉个巴子的,反了反了!居然枪杀老百姓!老子要枪毙他!送他上军事法庭!保卫科的人呢?卫兵!卫兵!都他妈的死人了吗?”
其中一个老干部眼尖,认出了持枪杀司机的军人:“这不是舰队机关保卫处的徐锦根嘛,你、小徐你疯了?!怎么可以开枪杀人?!”
浑身是血的徐锦根刚要说什么,突然又是一阵枪声传来,这次枪声,却是从干休所内部传来的――从保卫科的方向。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个刚赶到保卫科通知战士的老干部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大伙儿快跑,快跑,他们是怪物!怪物!用枪都打不死!”
众人正在不知所措,却见那老干部身后跑来一个军人,看军装正是保卫科的战士,然而那年轻战士倒拖着枪,嘴里却满是血,边跑还边胡乱厮吼着。
那老干部眼见身后有人追来,跑得更急:“快救我,老李和老陈都被这些怪物咬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