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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希尔维娅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美艳的女子端着茶坐在沙发上,她有一头像火焰一样耀眼的红色长发,穿了一身男装——让希尔维娅想到20年代时由香奈儿引发的“假小子”浪潮,恰好这位女士说的也是非常漂亮的法语。
    希尔维娅微笑起来:“我是希尔维娅·威廷根施坦因。”
    “当然,我知道。”那位女士打了个手势请她坐下,“您告诉过我姓名了。”
    希尔维娅无奈地笑了一下,实际上,她提起自己的名字是为了知道对方的名字,这是通行的社交礼节,可预言家似乎一点没有遵循它的意思。希尔维意识到这位预言家的个性相当强势,只得依言坐下:“我是想问,我怎么称呼您呢?”
    “他们叫我r。”预言家摆弄了一下她的红头发,显然那是她名字的由来,“您呢,您随便怎么称呼我都可以。”她顿了顿,对希尔维娅露出一个魅人的笑容,“我喜欢您,我一向很纵容我喜欢的人。”
    “看来能被您喜欢的人并不多。”希尔维娅从预言家的表情里读到了她的真诚。虽然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喜欢是很诡异的事情,但希尔维娅自信能应付这位预言家,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预言家笑了笑,她没有接希尔维娅的话:“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她站起身,走到希尔维娅身后,“虽然您确实认为命运在冥冥之中有它的安排,但您并不相信预言的存在。”
    希尔维娅皱了皱眉,但很快被她自己掩饰了过去,她还是维持着那种亲切温和的笑容:“我以为您不会这样说出来呢......”
    “没什么,这是很正确的想法。”预言家轻声道,“大部分时候人们的未来没有被看到的必要——所以我只是了解他们的本性,从他们的本性推论他们的未来而已。”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希尔维娅。您的命运是少数值得我去窥探的东西。我想,这也是我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原因。”预言家说着,拿下了自己的眼罩,她有一双很美丽的眼睛:露在外面的那一只是天蓝色,而藏在眼罩里的那一只是绿色。
    理性告诉希尔维娅,端庄地坐在这里接受一个不明身份的预言家的打量是危险的。但情感拖住了她的步子,她坐在那里,等着这位看不出年纪的预言家打量她。
    很快,那位预言家戴上了她的眼罩,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只怀表,低头看了一眼。希尔维娅看到她那只蓝色的眼睛里有泪光:“您怎么了吗?”
    “没什么。”预言家轻声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还是那种魅人的笑容,似乎刚刚那个瞬间的脆弱只是希尔维娅的错觉,“我很久没有遇到您这样的人了。”
    “我这样的人?”
    “和我同类的人。”预言家低声道,“您了解人们的本性,也了解事态的发展。您推测的未来比我更准确,因为我对世界缺乏基本的关心,这是我保护自己的方式。可惜的是,您忘了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
    “卡珊德拉。”预言家抬头看着希尔维娅的目光,“我为您感到遗憾,如果我早点遇到您的话,或许您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但现在一切已经发生了。”
    希尔维娅当然知道她说的“卡珊德拉”指的是荷马史诗里的女先知卡珊德拉:
    卡珊德拉,作为神话中希腊和特洛伊战争里的重要人物,《伊利亚特》和《埃涅阿斯纪》里都提过她的名字。她是特洛伊国王最美丽的女儿,一位公主,也是一位女预言家。她拒绝了天神阿波罗的求爱,被阿波罗诅咒她的预言永远不被人相信。她预言了特洛伊的毁灭,却被自己的父亲和特洛伊人认为是疯子。最终,她看着特洛伊被毁灭,自己的预言成真,随后也迎接了自己的死亡。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希尔维娅犹豫了一下。
    预言家摇了摇头,笑道:“我知道您会这么说....没关系,时代变了,人们的个性也会随之改变。我知道您喜欢什么样的表达,我给您一些切实可行的建议。明天我会离开柏林,您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话题一下子从未知的虚幻领域转到了现实,希尔维娅就不能保持着那种超然的,像审视别人一样的态度,来观察接下来的事情:“和您一起离开?”
    “我是爱娃·布劳恩请来的客人。施佩尔负责我的安全。”预言家道,“我的下一站是瑞士。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跟着我一起走。到了瑞士我们再分道扬镳。放心,党卫队也好,边检也好,不会有人敢盘问我的随从的。”
    希尔维娅愣了愣,虽然从她一进来的时候,这位预言家就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她的好感,但跟着一个陌生人逃出德国国境这种冒险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期:“我怎么能接受这种提议呢.....”
    预言家笑了笑,她看着希尔维娅的眼睛:“可您很清楚,特洛伊已经在迎接它的毁灭了。既然他们不相信您的预言,认为您是疯子,而您又不对特洛伊有任何义务,您为什么不能离开它?”
    预言家在说一个隐喻:她把这些密谋分子的反希特勒组织称为特洛伊。
    当预言家直白地说出这一点的时候,希尔维娅就不得不接受她自己和卡珊德拉的相似之处了。她沉默着和预言家对视,直到预言家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端起了茶杯:“您准备答应我的建议吗?”
    “不。”希尔维娅笑了起来,她很少笑得这么张扬耀眼,让窗外的阳光和花朵都黯然失色,“我是想请您帮我另外一个忙。”
    “您说?”预言家好奇地看着她。
    “虽然我是得不到信任的预言家。”希尔维娅笑道,“但我还可以得到另外一位卓绝的预言家的帮助。我猜俾斯麦伯爵或者哈塞尔大使会向您提起他们的计划,请您代替我否决掉他们的不合理之处。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写下来给您。”
    预言家看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卡珊德拉和拉奥孔一起预言了希腊人的木马诡计,但特洛伊人并没有听从他们的劝告,不是吗?”
    “您的意思是您不会帮助我吗?”希尔维娅问她。
    “我的意思是如果您坚持的话,我可以帮助您。”预言家顿了顿,“但我必须警告您,或许我的话会让结果变得更坏。”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或许,我和卡珊德拉最大的区别在于,我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也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麻烦您给我纸笔吧。”
    预言家摇了摇头:“不,虽然我对现实没有您那么了解,但我可以从命运的迷雾里看到事实的发展,我会忠诚地告诉他们,那些议和条件里荒诞的部分。这也是我的工作之一,所以我不需要您的帮助——就像您不需要我的帮助一样。”
    希尔维娅向预言家颔首,准备走出房间,却被预言家叫住了:“我明天出发,如果您在今晚改变了主意,可以来这里找我。”
    “谢谢您。”
    希尔维娅走出了预言家的房间。俾斯麦伯爵和哈塞尔大使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罗玛莉、玛丽·瓦西契科夫,汉娜·冯·勃莱多夫伯爵夫人就兴致勃勃地问起预言家的预言:“她告诉您您未来丈夫的样子了吗?”“她有没有说您什么时候会与他相见?”......希尔维娅只得用羞涩的微笑掩饰过去,应和着她们的话题。
    直到侍者来提醒玛丽·瓦西契科夫,她订的晚饭要到时间了,俾斯麦伯爵和哈塞尔大使才一起走了出来,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哈塞尔大使尤其夸张,他的脸色是惨白的,像是刚刚在死刑通知书上签了字的囚犯。
    汉娜·冯·勃莱多夫伯爵夫人握住了俾斯麦伯爵的手:“你还好吗亲爱的弟弟?你看上去太糟糕了。”
    “不....”俾斯麦伯爵迟疑地道,“我只是不明白预言家的意思,她一边说我们的活动不会成功,一边却说我的大限未至。但又说我会和死亡亲密地接触.....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哈塞尔大使呢?他的脸色很难看。”罗玛莉问道。
    冯·哈塞尔大使自己开口解答了她的疑问:“她说我时日无多.....真是太诡异了.....”
    “不管怎么说,谁也不知道这位预言家到底准不准,她甚至没收我们的钱呢。”玛丽·瓦西契科夫笑着调节气氛,“或许她只是想和我们开个玩笑,我们去吃晚饭吧!”
    可晚饭还是吃得沉闷异常,在罗玛莉、希尔维娅和玛丽·瓦西契科夫三番五次的打岔之下,话题才从神秘的预言家身上移开。在晚饭到尾声的时候,酒店的前台匆匆跑到希尔维娅身边,对她说:
    “有一个您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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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史诗的特性,卡珊德拉的故事有很多细节在各个史诗里有出入。但比较统一的就是作为国王的女儿和不被信任的女先知的双重身份。拉奥孔也是特洛伊的祭司和先知,因为说出了木马计的真相被海神波塞冬放蛇咬死了。希腊和特洛伊的战争是西方文化里非常重要的题材,故事比较复杂我在这里就不赘述了。大家有兴趣可以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