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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六章 失而复得
    那时聂小蛮果然看见有一个服装华贵的男人急匆匆地下船,神情上非常慌张,聂小蛮觉得他形迹可疑,忙指给冯子舟瞧。冯子舟恰巧认识他的,这个人是一个拆白骗子,名叫马志明……绰号叫马二……从前就犯过案子,受过应天府的拘禁。
    聂小蛮便上前将他拦住。那人越发惊恐,夺身要逃,却给旁边的捕头捕住。接着他就从那骗子身上搜出了那朵珠花。不过当时他还不曾想到这珠花案和劫船的疑案有关。他就叫冯子舟将珠花藏好,又派一个捕头把那马志明先带回衙门里去。他让冯子舟等在码头上守伺,自己上客船来瞧,刚才明白了这案子的真相。
    聂小蛮在事后笑着道:“这案子虽道是我破获的,但实际上完全是出于偶然的侥幸。”
    第二天马志明在大堂上招了供,承认他本是金山盼的女仆小娟姘头。他听到小娟讲她主人新购一朵重价的珠花,就主使那女仆行窃。到手以后,他觉一时没法销售,便决定带往宁波去脱货。但他为谨慎起见,恐防路上有什么阻碍,或是漏了风声,被人留难,碰巧另外有同道们嫉妒劫夺,这样一来他又专门备了一朵假的珠花藏在皮箱中,那朵真的却藏在身上,以备在危险时借此脱身。
    那晚上他要避人注目,乘的是头等舱。他躺在舱里,突然听道要把行李编号。他觉得不妙,这样一来就提了皮箱下船。不料他正要下梯,看见楼梯口有人监守,情形的确尴尬。他估计真的珠花既然在他自己身上,为避免不必要的嫌疑计,便丢了皮箱下船,但想不到他下船时仍被聂小蛮拦住,到底逃不出法网。
    这案子结束以后,那些被倭寇害的孤儿们当真收到一笔李子邦名义的三百两捐款。马志明和小娟都判了监禁的罪,阿乐却从宽免究,但丢了饭碗。冯子舟因为这个骗子的被捕,珠花案又破,金陵街面上少了一个祸害,自然又很感激聂小蛮的帮助和指引。
    这桩案子发生的时间,还是在暴风雨的前夕……是在一个春末夏初的清晨,这时非常凑巧的景墨正好在小蛮的住处,因为每隔一段时间小蛮总要留景墨住几天的。
    案子发生之初,好像含着些喜剧意味,不过因为案情的逐步发展,两人所经历的惊惶,悬疑和危险,也可算得极尽“波谲云诡”的能事。聂小蛮在开始时对于那请求的女子,似乎带些儿厌憎的表情,但他接手以后,他的好奇心却随着案情的进展而成比例地增高,甚至到了“欲罢不能”的地步。他的敏锐的观察,健全的理解,勇敢的精神和那种“百折不挠”不得最后胜利不休息的毅力,也都在这案子里表现无遗。
    这天早晨,是一种只穿着中衣开窗便还觉得凉气逼人的气候。天空中已经放晴。一片片或深或浅的白云,翻腾来去,衬着最美丽的蔚蓝的背景,幻出种种奇兽怪岩的景状,那景状随着它的运行而变化不住。两人门外青石路上的梧桐上的新叶,因为上夜里的雨水,洗涤得越发肥~润,青翠欲滴,假如有方法可以估计的话,这一夜的滋长的速度,一定比往日加增若干。
    景墨一个人正在外面的书房中进简单的早餐……稀饭和咸蛋。聂小蛮的清晨时的户外运动还没有完毕,这是他多年如一日的老习惯,也是我所赞同而始终没有勇气施行的一种好习惯。突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冲破了清晨的静寂,不禁使景墨停住了筷。这不是聂小蛮回来,他是用不着发出敲门声的。但访问的来客又怎么会这样早?接着卫朴的脚声已开了门转身回来了。
    他向景墨禀告道:“苏大人,一位小姐。”他又放低了些声音补充:“一位挺漂亮的小姐!……”
    卫朴……聂小蛮的老仆人,也曾是两人的老仆人……已上了点年纪,不过他对于美的欣赏力,分明还没有丧失或减退。他这一句禀告倒使景墨有些发窘。因为景墨这时还没有穿好衣服,只披着一件纯白色的棉织品的中衣,足上也赤裸着,套着一双黯色牛皮的靸鞋。这样子似乎不便见客,尤其是女客。不过事实上绝对不容许景墨犹豫,那女客的木跟鞋已得得得地走进这权充餐室的聂小蛮的书房来。
    那女客约有五尺一二寸高度,在大明朝东南一带普遍低矮的女性中,已可算得“长身玉立”。上身披着一件淡青色绸缎面料的短披,下面露出红白团花刺绣~锦绣大袖衫,一直盖到她的银皮镂孔的鞋背上面。她有一个瓜子形的脸儿,颊骨部分红得刺目,一双灵活乌黑的眼睛,罩着两条细长的如远山的淡眉……原来她的天然眉毛,不知道为什么已不留丝毫影踪,现在的眉毛显然是画上去的!那鼻子的部位生得很恰当,鼻梁也细直而并不低陷,这也是构成她的美的重要原素。那张小嘴本来是她的美的主因之一,不过因为涂了过量的口红,使景墨见了觉得有些儿“凛然”。她脸上的皮肤固然是白嫩细腻到了最高度,不过景墨不敢相信,大半估计是借重了“铅粉”的力。这样一来她的芳龄终究是十八九,还是二十三四,也不容易判断。
    “你……你不是聂小蛮……”她一边困惑似地瞧着景墨,一边举起她的指爪上涂着粉红色蔻丹的尖细的手指,掠着她的经过精心梳里的头发。她的手指上还戴一只相当大的钻戒。
    景墨答道:“聂大人马上就回来。要不要坐一坐?”景墨讲这句话真是有些勉强,因为她的那种不自然的矜贵之态……傲气,和那种无礼貌的称呼,已漏出了她的身分或家世程度。
    景墨觉得这明显是个在家里颐指气使惯了的女人,到了这里居然还放不下她的架子,景墨虽然出于礼仪不好多说什么,还只能保持着应有的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