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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六章 粉身碎骨全不怕
    葛天宝答道:“不,我还没听说过。不过那天我同小蛮兄游雨花台的时候,恰巧遇见一个姓南宫的朋友。他看见聂小蛮兄在采集植物样本,后来就拉着问我。我约略说了几句。也许是他写下了上了邸报,才惹出这意外的风波。”
    葛天宝又说起,上年冬天,本城发生过一桩惊人的绑架案子,事主被绑票,捕快也死了一个,伤了两个,贼人却到底漏网。这样一来他觉得聂小蛮此番的决策,未免太冒险。
    两人在那绿沉沉的梧桐荫下谈谈说说,的确忘掉了暑热。这样过了一会儿,天色更见暗下来。东北角上拥起了一大准乌云。一阵一阵的凉风把炎暑都吹散了。景墨觉得非常畅快,佛家倡导庄严国土,利乐有情,所以但凡寺庙所在之地一定是极其幽静的,哪怕是地处繁华闹市的寺庙也必然是苍松翠柏林立,绿树成荫,是一方净土。
    寺庙环境优雅,最重要的是让人心也能安详幽静。幽静的环境适合清修,而清修的僧人使得寺庙更显幽静,最后两者相得益彰。僧人敢于舍弃世人所不能舍,行世人所不能行,难舍能舍,难行能行。他们不为世俗名利所动,而向内追求,向生命深处探寻究竟的真谛,伴随着青灯古佛,终日沉浸在诵经声和法器声中,洒脱“出世”。
    可是,这个世界并不太平,只要一步踏出这清幽的古寺并是修罗战场,要是没有聂小蛮这样的“入世”的人,努力地与罪恶争斗,这世界还能成其世界吗?
    其实,“出世”与“入世”之间没有绝对的界限,二者相辅相成,须臾不可离。倘若一个人入世太深,久而久之,必将会陷入生活的烦琐和苦恼之中,并在现实的种种恩怨、情欲、得失、利害、成败、对错里纠缠辗转,难以超脱;反之,一个人如果只是一味地出世,一味地冷眼旁观、自恃清高,一味地不食人间烟火,不去做一点入世的、有利于社会的事情,依然无法修成正果。
    不如就学学无相禅师的妙法,“出入得宜,既不袖手旁观,也不投身粉碎”,用出世的态度来做入世的事业。立足尘世,却怀着出世的慈悲与智慧,这样才能既不被红尘所抛弃,也不让心灵蒙受一点尘俗的污染。
    以出世之心行布施。世人之所以常常陷入无边的烦恼之中,多是因为追求和贪恋“我”或“我所有”的东西,无法理解佛家“无我”的出世智慧。人要想恢复自我的本来面目,实现自我的真实价值,就必须学会破除欲望对自己身心的系缚,了悟自我的清净本性,以出世之心看待名利。
    钱财等一切物质的东西,对人而言,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佛门的“无我法”即是如此:在这种断除尘世一切烦恼、舍弃人间一切虚妄的“无我”境界下,奉献与布施心就会自然地显现出来,并让人在为他人奉献的过程中收获满满的身心愉悦,而不是对得失的计较。
    以入世之心待荣辱。真正得悟之人,即使在纷乱尘世中,也能如风一般自由来去,即使整天吃饭,却从没咬到一粒米;即使整天走路,也从没踩到一块土。这就是所谓的“事在人为,禅在人心”。禅的智慧,是要运用到现实生活中的,而不光是在打坐的时候才用到。用禅家的这颗“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自在心去对待生活里的是是非非、纷纷扰扰。
    所以,对待得失、荣辱的最好态度不是厌世与出世,而是一颗“行云流水”般的平常心。有禅师形容自己悟道前后的变化时常说:“悟道前,砍柴挑水;悟道后,砍柴挑水。”说的就是:禅不在深山老林,不在清净寺庙,它就在滚滚红尘里。看破红尘不是离开红尘,而是从容地踏入其中。有些人在遇到一些生活的打击与磨难后,变得心灰意冷,情绪低迷,于是不愿继续努力拼搏,甚至生出出世之心。事实上,真正的看破红尘,反而是以平常的心态面对生活中所有的幸与不幸,做到宠辱不惊、怡然自得,这才是人生的真谛,佛法的真谛。
    正在怡然自得之间,空然发现天有转阴的迹象,景墨说道:“怕要下雨哩。我们没有雨具,赶紧回去罢。”
    葛天宝道:“来不及哩。这是阵头雨,立刻就要下了。我们再坐这样过了一会儿,等雨过了再走。”
    这时风势当真越吹越紧,梧桐叶贿赂地乱鸣。天空也越见乌黑,几乎像黄昏。隆隆的雷声,渐渐地自远而近,接着是划破长空的闪电。霹香雳!劈地一声响,带下了一阵骤雨,倾盆般地从空中倒下来。约摸下了半个时辰,终于才收住,但天色仍旧是乌黑子的。这时候寺里的钟声敲响,已经是酉时,就同葛天宝离了香林寺,各自散了。
    景墨到聚缘客栈时,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问问帐房,聂小蛮回来过一次,又出去了。景墨一直上楼,四下一望,不见李四。景墨叫临行时将钥匙交给他,现在要叫他开门,居然寻唤不着。甬道中又不见别的条房,景墨不免有些着恼。景墨走到二十二号房前,发现门根本就没有上锁。只是轻轻地一推,门突突“吱呀”一声开了。
    景墨很诧异,李四刚巧在房间里罢?怪不得寻不着他。景墨随手推开了门,向里面一望,黑漆漆没有一丝光线。雷雨后天色既然乌黑了,他在房内为什么不开油灯?
    景墨一边估计,一边跨进了房门,嘴里喊道:“李四!你在里面吗?”
    景墨喊了几声,没有人答应,不禁疑惑起来。景墨走近壁旁,伸手掏出了自己身上带着的火折子,去点壁灯,油灯光立即明亮。不过明亮带给景墨的是一种意外的惊吓。
    那分隔的纸屏已经倒在地上,四只椅子和一只圆桌也都离了原位,房内空空,木框窗仍旧闭着,却不见一个人影!窃贼光临过了吗?不过还好,自己和小蛮的皮箱仍在床边。
    一转眼间,景墨的毛发都耸竖起来。原来地板上面,一点了点的都是鲜红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