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一路赶往常欢镇的方向,他心系着红脂村内婉儿一家的状况,便准备先去红脂村一趟,稍后再去往常欢镇与少师堂的成员们会合。
在路途之中,凌云见到不少家园被毁、流离失所的灾民,然而他一个人力量有限,并不能帮助那么多人,便推荐那些灾民向着少师堂救灾的地点而去,希望可以让少师堂的成员们来帮助这些灾民。
凌云加紧行程,几乎是一刻也不愿意浪费,很快便来到了常欢镇外。
此时的常欢镇外,虽然洪水已经退去,可到处都是一片破败与萧索的凄凉场景。民屋、农田悉数被毁,无名者的尸骨与家畜的尸骨混堆在一起,散发着腐臭的气息,令人不忍目睹。
凌云想顺着模糊的记忆,去往红脂村的方向,却发现去往红脂村的石路已被一条混浊的泥流给一截两断,自己连人带马根本无法跃过。
凌云顺着泥流走了好远,才发现一处由人临时搭建起来的木桥,而木桥上也有川流不息的人群。
凌云对一个过桥的旅客问起这木桥的来源,那旅客对凌云解释道:『这木桥是由附近的村民们一起搭建的,而我们也正忙着将物资运往附近受灾最严重的村镇。』
凌云面色一惊,急忙问道:『不知附近红脂村的受灾状况如何?』
那旅人思索了片刻,回道:『红脂村也受到了水灾的波及,不过他们村的地势比较高,好像受灾的状况比其他地方稍好一些。』
凌云心底终于宽慰了不少,又问道:『请问我可以用你们的木桥去对岸么?』
那旅人呵呵笑道:『天灾难测,正是我们要互相扶植的时候,你当然可以过桥了。这位小兄弟,见你神情紧张,你一定是有亲人在红脂村吧?』
凌云点了点头。
那旅人又提醒道:『山路难行,你千万要小心一些。另外……心底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凌云谢过了那旅人的善意提醒,便牵着马,小心翼翼地从那木桥上通过。
等过了桥之后,前方的道路果然变得更泥泞了。
凌云依靠着过去的记忆,艰难地穿行在泥泞的道路上。等到可以看到前方的村落时,凌云心下更是升起了一阵不安,昔日秀美的村庄,如今已是斑驳狼藉,再不复往日的美丽与宁静。
凌云心事重重地走进了红脂村了,村里的村民们都在修复着被山洪推倒的房子,偶有几人认出了凌云,也向他打起了招呼。
凌云对着一个面熟的村民问道:『敢问这位兄台,住在后山的婉儿一家现在如何了?』
那村民回道:『婉儿一家因为住在后山,在山洪到来的时候,他们家的小院可是被完全淹掉了……』
凌云皱紧眉头,虽然心底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了起来。
那村民见凌云如此紧张,哈哈笑道:『小兄弟,你别害怕!婉儿一家平日里做了那么多的好事,上天怎么会降下灾祸给他们一家人呢?他们家只是被洪水给淹了,一家人并没有出事。』
凌云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大兄弟,你说话能别大喘气么?吓都快被你给吓死了!』
凌云正想赶去婉儿家看看情况,那村民又赶紧说道:『你现在去她家,也看不到他们一家人了。』
凌云不明所以,那村民这才慢悠悠地解释道:『婉儿一家已经搬到她夫婿的亲戚家里了,暂时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凌云皱着眉头,忍不住抱怨道:『大兄弟,你说话能一口气说完吗?请问你知道婉儿搬去哪里了吗?』
那村民摇了摇头,道:『不清楚,好像是离这里很远的一个小镇,那里应该没有受到这次洪灾的波及。』
凌云谢过了那位喜欢大喘气的村民,却还是忍不住去往了田家小院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田家小院里仍残留着不少的泥水,根本就没法住人,而婉儿一家也已经离开了此地,家中已是空空如也。
凌云稍感安心,却又突然担忧起了宋刀楚剑的安葬之所是否也被洪水给毁坏。他赶忙向着灵泉山的脚下而去,发现宋刀楚剑的坟墓依然完好无损,甚至坟墓与墓碑还被人用木条和布片给加固了,显然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不用猜,凌云也知道是谁做的,必然是婉儿在临行之前,与她的夫婿一起做的这些加固工作。
凌云心中一暖,暗暗感激了婉儿一家人。
既然已来到了此地,凌云便在师傅与师娘的坟墓前磕头跪拜,又将自己把奥术、奥义剑诀传授给了巧儿的事情向师傅宋殷之道歉。他不知道师傅是否会原谅自己,可是他却从未后悔,总觉得自己不能去操控巧儿的一生,应该让她自己去决定。
祭拜完了师傅师娘,凌云心头的牵挂也算暂时了结。他决定先赶往常欢镇,与少师堂的同僚们会合,再一起进行救灾的工作。
凌云驾马原路返回,可是等到他再度回到那个木桥旁时,却发现桥上的行人行迹慌忙,居然引起了一个小小的骚动。
这木桥因为是临时搭建,所以并不稳当,然而因为人群的骚动,眼见那木桥不停摇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散架。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被人群所推挤,而木桥又不停摇晃,那妇人惊叫一声,手中的孩子竟然脱手而出,就落到了桥下的泥水之中。
那孩子似乎只有两三岁,已被吓得哇哇大哭出来,小小的身体也不住地陷入泥水之中,马上就快要被泥沼给吞没了。
人群大惊失色,桥上的众人更是混乱无比,而那丢了孩子的妇人已被吓到晕厥,场面一度失去了控制。
眼看那孩子就要被泥水冲走,凌云环视了一下四周,希望找到可以救那孩子的道具。
凌云见木桥边有一些用来修补桥面的木板,他急忙冲了过去,就从里面挑了几块木板,向着泥水中丢了过去。
凌云暗自运起体内的内息,又运用起自己的追风腿法,便一跃跳进了泥水上的木板。
木板吃力,不断陷入泥浆之中,然而凌云脚步飞快,已经又跃上了另一块木板。
依靠着这几块木板,凌云已经飞身来到了那跌入泥水的孩子身旁,他一把搂起那个孩子,就向着木桥上的人群丢了上去。
人群急忙接起孩子,然而凌云身后的木板都已经陷入了泥水之中,而他的双脚也被泥浆给缠住,让他不停地往泥水里陷落。
凌云暗叹一声,只能暗自祈祷生机。
人群之中,一个路人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了一条粗麻绳,就丢向了凌云所在的方位。
凌云抓住了那根救命的麻绳,而桥上的众人也齐心合力,就将凌云从泥沼之中给拉了出来。
一出惊险的救援行动过后,凌云的下半身已被泥水给沾满,脸上更是飞溅了不少的泥浆,看上去狼狈不已。
路旁的行人不住夸赞凌云勇敢,而那孩子的母亲更是跪地不起,连忙感激凌云的救命之恩。
凌云扶起那位妇人,想起之前因为人群的骚动、才导致了那孩子被抛下泥潭,便询问起了他们为何如此慌张。
一个村民面色惨白,就对着凌云说道:『少侠,你、你有所不知……据说这一次的山洪,是因为上游有河伯作祟……本来我们还不相信,可是不久前居然有人真的见到了传说中的“河伯”,才会在附近引起了这一场大骚动。』
凌云“噗嗤”一笑,他还记得以前学过的课文,所以对于“河伯”这种生物,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可这世界上没有无由来的谣言,凌云便让这些人冷静一些,又对着他们安慰道:『诸位乡亲,你们不用害怕,其实我是少师堂的一员。我们少师堂的成员就在这附近赈灾,如果真有“河伯”的话,我们也一定会替你们去消灭它的。』
一听凌云是少师堂的成员,一旁的行人们立刻安心了不少,纷纷道:『难怪这位少侠武功如此之高!』『有少师堂的人在,我们应该是安全的了。』『各位,咱们不用太过惊慌,还是按照顺序,慢慢地过河吧。』
凌云稍微清理了一下身上沾染的泥水,然而他又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换衣服,只好带着这身泥点子过了木桥,就向着常欢镇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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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已能看到常欢镇的城墙,还有城门口拥堵的队伍。
凌云走上前去,才发现镇门口已被兵士给团团包围,而城门外全都是想要入城避灾的难民。
一个肥胖的官员对着眼前的灾民们喊道:『诸位乡亲父老,咱们常欢镇内已经是人满为患,再容不下更多的人了!如果你们不是本镇的镇民,我们是不能放你们进去的!』
凌云定睛一瞧,才发现那个肥胖的官员居然是徐长宿,也正是常欢镇的统治者徐常欢的胞弟。
一旁一个想要避难的灾民对徐长宿喊道:『这位大人,我在常欢镇内有亲戚,请让我们一家入城吧!』
徐长宿摇头道:『就算你们在常欢镇内有亲属,只要无法证明自己是本镇居民,一概不得入内!』
人群爆发出了巨大的抱怨,甚至还有人与负责守卫城门口的卫兵发生了冲突。
然而城门口的卫兵毫不客气,手中的铁棒、刀剑就向着眼前的灾民们招呼而去。
灾民们发生了一阵混乱,更是让城门前的人群变得拥挤不堪。
凌云心下哀叹一声,暗道:看我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我就算跟守卫们说自己是少师堂的成员,他们也一定不会相信的……
眼见入城无望,凌云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城墙。
常欢镇的城墙高耸坚固,凌云只能在心底揣摸:以我自己的轻功,能否翻过这高耸的城墙呢?
然而还未等凌云想明白,城门前又出现了另一个人。
那人面容冷峻严肃,看上去充满了威严与智慧,正是常欢镇真正的统治者——徐常欢。
众人见徐常欢的到来,立刻都安静了下来。
徐常欢眺望了一眼身前的灾民们,他们无不流露着绝望与悲怆的神情,显然都是家园被毁、无处可去的可怜人。
徐常欢轻叹了一声,就对着身旁的守卫们命令道:『开门,放人!』
灾民们爆发出了一阵欢呼,然而徐长宿却是面露惊讶,就对徐常欢说道:『大哥,我们城内的物资本已不多,你为何还要放这群人入城呢?』
徐常欢摇了摇头,无奈道:『虽然城内的物资已经不多,可毕竟城内人人都还能有一口吃的。如今天降如此巨灾,我怎能放任这群灾民在城外忍饥挨饿?而且——据说少师堂的补给队伍也马上就将赶到,届时就能缓解我方的压力,让灾民们都能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归处。』
见徐常欢开门放任灾民涌入,凌云也不必再寻找入城的方法了。他混在灾民之中,便准备随众人一起入城。
然而在进入城门之前,凌云在经过徐常欢的身旁时,还是忍不住对那位仁慈的统治者说道:『多谢徐大人!』
徐常欢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可是当凌云入城之后,徐常欢神情一愣,就对着身旁的徐长宿问道:『二弟,你觉得刚才那个青年……是不是有点儿眼熟?』
徐长宿此刻心情郁闷,只是冷声回道:『咱们见过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记住每一个人的样貌呢?』
徐常欢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可是我总觉得……刚才那个青年……或许会是我们常欢镇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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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入常欢镇内,熟悉的街景,让凌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虽然刚刚经历过一场灾难,可是在徐常欢的带领之下,常欢镇还是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生产力,到处都是一丝不乱、井井有条的感觉。
凌云向一个守卫问起了少师堂众人的所在,守卫回道:『少师堂一群人被徐大人安排住进了翠华楼,那里已是他们暂时的营地。』
凌云谢过了守卫,便向着翠华楼而去。
翠华楼之外,少师堂的人马亦是不停忙碌,正在忙着调运物资、治愈伤员。
凌云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两个熟人,居然是江凌燕与严安仁。
凌云与严安仁不过数面之缘,因此交情并不深,但是与江凌燕的关系可就复杂了。
凌云与江凌燕第一次见面,是在少年大会的擂台之上,算是不打不相识。许久之后,两人更是一起在少师堂内共事,甚至因为醉酒,两人还发生了一段糊涂之事……
凌云本想上前去打招呼,可是一想起自己与江凌燕之间的尴尬关系,一时之间又愣在了原地。
反倒是江凌燕在发现了凌云后,居然热情地就走上前来,哈哈笑道:『凌公子,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这般狼狈的模样?』
凌云见江凌燕并无做作,心下一宽,无奈回道:『只因为我在城外遇到了一点小危险……』
凌云将城外所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江凌燕,江凌燕大吃一惊,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会一身泥水。凌公子,你还是先去翠华楼内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吧!至于城外出现的“河伯”,我们稍后再讨论如何处理。』
凌云点了点头,便走进了翠华楼内,准备先换身衣服、休息片刻,再随少师堂众人一起行动。
然而江凌燕却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城外出现了“河伯”,与这几日城内出现的“吃人妖怪”,到底有何关系?它们是一样的生物吗?』
常欢镇的上空,阴云笼罩,似乎暗示着一场危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