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目光一扫,又对着凌云问道:『贫道见阁下并非薛家之人,却能畅通无阻地穿行于薛家内院,想必你就是那位“至尊少侠”凌云了?』
凌云大吃一惊,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玉明哈哈笑道:『贫道远在玉阳山时,便收到了家书,邀请贫道归家一聚,瞧一瞧小妹绮凝未来的夫婿……你说贫道会不知道你的名号吗?』
凌云脸上一红,道:『可惜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并不如纸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或许我根本无法成为你未来的妹婿呢?』
玉明微笑道:『若真是如此,凌兄不妨与贫道于小亭中一聚,说清各中细由,让贫道帮你解惑开释。』
凌云对这位出尘绝世的道长生出了莫名的亲切感,便决定将自己和薛梓宁真正的关系全盘托出。
玉明微笑细听,却又是不住地摇头,叹息道:『原来如此,凌兄与小妹绮凝竟然有般的过往。若是凌兄暂时无法接受绮凝,贫道可替你向大老爷说情,让他取消这门亲事。』
凌云无奈叹了一口气,道:『不必了,玉明道长,我已与那位大老爷谈过了,他同意宽限我几年的时间。希望这段时间内,大老爷可以改变心意,又或者……』
『又或者你会爱上我们家的绮凝?』玉明轻扫手中拂尘,脸上带着淡然笑意。
凌云脸上一红,竟然说不上话来。
两人相视一笑,凌云的尴尬也顿时消解。
凌云望着这位衣着朴素、气质出尘的道士,心中闪过一丝奇怪,便对着玉明问道:『我听说玉阳派是清修苦练的道门一派,而阁下贵为薛家的三少爷,为何会选择加入玉阳派,忍受俭朴单调的生活呢?』
玉明轻摆拂尘,施了一个道家礼节,道:『无上天尊……贫道加入玉阳派,实乃一番机缘巧合。实不相瞒,其实三年之前,贫道也同其他大部分富家子弟一样,是一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劣子。幸得吾师玄羽真人点化,贫道才得以脱离凡尘,一心悟道。』
凌云心下更是惊讶不已,他对道门十分好奇,便又向玉明讨教了一些道门的问题。
玉明亲切地指教了凌云的疑惑,又将道门中一些浅显的道理和知识,全部倾囊相授。
凌云听着道家的各种哲学和理论,原本心中的纠结似乎正在慢慢地解开。等到他醒悟过来时,发现那些纠结在心中的疑问,竟然就是那本“奥义剑诀”中的玄妙文字……
其实创造出奥义剑诀的天灵剑圣,本身就是一个求道之人,他在退隐江湖之后,更是在烟波山上建立了一座清凉道观,用来求道鉴心。因此,奥义剑诀中的许多理论,都与道门理论密不可分。凌云之前根本没有接触过道门,所以才会在心底产生了无数疑问,也就无法很好地理解奥义剑诀中的精深理论。
凌云与玉明一直在小亭中交流着道门中的玄奥哲学,凌云也将奥义剑诀中的某些疑惑向玉明请释。玉明心中大为震惊,因为凌云所问之问题十分玄奥,许多都是“无解之题”。不过玉明还是如实相告,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全都告诉给了凌云。
两人相见恨晚,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就流逝了。
突然一阵笑声从远方传来,凌云和玉明各自一惊,发现原来是薛家的几位兄长、还有薛梓宁,在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现场。
薛梓宁见到了玉明,急忙飞身上前,对着玉明问道:『三哥,你何时回来的,为何不早些来找我叙叙旧呢?』
玉明微微一笑,施礼道:『贫道辰时已至,只不过忍受不住人间香火,才会来此地静心参禅悟道。』
薛梓宁点了点头,道:『原来阿明哥是受不了太过热闹的氛围,才会一个人偷偷藏起来。』
玉明无奈笑道:『什么叫“偷偷藏起来”?你这个小丫头,竟然又来消遣我。』
一瞬之间,玉明竟再无道长的矜持与风范,就与薛梓宁谈笑了起来。
薛家的几位兄弟们也围住了凌云,指责他“不战而逃”。然而午宴已经结束,凌云只得尽力赔笑,保证晚上一定会与他们不醉不归。
二哥薛梓亦同玉明一样,也是薛家的二当家薛中才之子。他见玉明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不免关心道:『阿明,你还没用膳吧?爷爷已经吩咐过厨房,让他们为你准备了素斋,你还是快点去用饭吧。』
玉明施礼道:『贫道刚刚得一知己,相聊正欢,不觉忘记了时间,请代贫道感谢大老爷。』
薛家的兄长们都将目光转向了凌云,心底奇怪这两人不过是见了一面,竟然就已经成为了知己。
薛梓宁笑着问道:『凌公子,你是如何与我家三哥这么快就成为知己的?』
凌云脸色一红,道:『我不过是与玉明道长探讨了一些道门奥秘而已。玉明道长道法精深,解开了我心中不少的疑惑,其实我得要多多感谢他才是!』
众人一阵哄笑,觉得这两人竟然会在大过年的讨论什么道门奥秘,实在是两个怪人。
同与玉明一父所生的五哥薛梓坤,似乎想起了什么,就对玉明说道:『阿明哥,爷爷刚才就说想要见你。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要不要去见见他老人家?』
玉明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贫道用完午膳之后,便会立刻去拜见大老爷。多谢各位施主,请容贫道告退。』
薛梓亦无奈摇头道:『阿明,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生分呢?』
玉明微微一愣,道:『是贫道失礼了……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改口。』
薛梓宁哈哈笑道:『阿明哥上山求道三年了,只怕已经完全将自己当成了出家人。咱们也不必纠结于此,薛家能出一个得道的真人,实在是难得一见。说不定再过十几年,阿明哥还能当上玉阳派的掌门呢!』
玉明又是一愣,急忙推辞道:『七妹说笑了,贫道能在家师膝下悟道、已是心满意足,又岂敢觊觎掌门之位?』
凌云也哈哈笑道:『若是道长没有一个小小的宏愿,又怎么能逼迫自己更加进步呢?』
玉明脸上露出一阵笑意,点了点头,道:『凌兄所言不无道理……好吧,那贫道就先以掌门之位为目标,继续精研道理、研习道术吧!』
众人拍手鼓励,便将那位玉明道长给送走。
薛家的几位哥哥心下一阵叹息,纷纷道:『阿明的改变实在是太大了,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早就知道这小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没想到他竟然成了玄羽真人的高徒!』『你说他会不会真的成为下一个玉阳派的掌门?』『玄羽真人现在身体还硬朗得很,只怕那将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吧?』
众人心中一阵感叹,突然又将目光放到了凌云的身上。之前的午宴让凌云给逃走了,这几位薛家老哥仍觉得不太过瘾,就拉着凌云,准备继续去饮酒做乐。
薛梓宁本想要同去,却被薛家的哥哥们拒之门外,因为他们将要举行的是“男人的宴会”。
一听到这让人浮想联翩的名字,凌云的嘴角就止不住地流出了口水,暗道:“男人的宴会”……那岂不是可以这样……又可以那样……
薛梓宁暗啧了一声,道:『看来几位哥哥们还是没有把我当作男人呀!』
薛家兄弟们齐声道:『那是当然!』
薛梓宁只身一人,又向着妇女们聚集的内堂而去。
而凌云则被薛家的兄弟们给拉去了后院,大家对着院中的几株傲雪腊梅,饮酒对诗。
周围有不少年轻貌美的侍女作陪,其中大部分都是诸位薛家少爷们的小妾,让凌云暗骂封建主义的腐朽生活,却又差点儿倒在了一片软玉温香之中……
凌云不是什么文人墨客,只得接受薛家兄弟们的刁难,频频被罚酒。然而薛家的兄弟们似乎总在无意之中,打探着凌云和薛梓宁之间的虚实。
凌云虽然已有了一些醉意,可是他并不蠢,明白这场宴会根本就是“鸿门宴”,众人只想要套出他和薛梓宁对于薛家继承者的想法。
凌云装作醉意朦胧,只说自己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能得到大老爷的垂青更是惊恐万分。至于薛梓宁方面,凌云则不断地强调她只是一个“女儿身”,根本没有什么执掌薛家的能力……
薛家诸位兄弟闻言,不由自主地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这才又举起酒杯,对着凌云开始了“狂轰滥炸”。
然而凌云也不是吃素的,他暗自运起了炼酒诀,开始对这帮“不怀好意”的薛家兄弟们展开了反击。
一个时辰之后,薛家的各位少爷已是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
凌云忍住翻涌的酒力,一只脚踏在了凳子上,对着苍天怒吼道:『我就想问——还有谁?!』
凌云一副豪情壮志,好似已是站在了世界巅峰的男人一样。
然而一旁的一个侍女,有些胆战心惊地对凌云说道:『凌、凌公子,你踩着我们大少爷的手了,可以把您的脚稍微移开一点儿吗?』
凌云醉意朦胧,赶忙移开自己的脚,却又被身后另一个薛家少爷的“尸体”给绊倒在地,摇摇晃晃地就倒了下去,竟然再也起不来了。
望着一地打着呼噜的男子,周围的侍女们忍不住摇着头,道:『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想办法将少爷们和凌公子都搬到房间里去吧。』『哎呦喂,可真沉……咱们都是柔弱的女孩子呀,却得要搬运这些大老爷们!』『若是不愿意的话,就把你的手从凌公子的身上拿开,我看你是在吃他的豆腐吧!』『你、你才在吃他的豆腐呢!你的口水都快要滴下来了……』
凌云被一众面色绯红的侍女们给搬进了客房,之前因为有各位少爷们在场,她们还不敢多看几眼这位传说中的“至尊少侠”、未来的薛家七小姐的夫君。然而在此时,凌云和薛家的少爷们都已经醉倒,她们才能近距离地观察着这位传说中的少侠。
少女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了凌云的容貌,还有几个小姑娘大着胆子,就摸了摸凌云手臂和胸膛上的肌肉,竟然惹得其他少女一阵娇呼。
可是躺在床上的凌云却流着冷汗,心中暗道:几位小姐姐,我、我已经酒醒了呀……你们到底要玩弄我到什么时候?快点儿给我个机会,让我“醒过来”吧!
凌云又忍不住开始抱怨,这“炼酒诀”有的时候还真是碍事,若是自己再多昏睡一会儿,是不是可以多“忍受”这些少女们的“咸猪手”呢?
薛家的晚宴比午宴要低调了许多,只不过在大厅内摆了五六桌,都是与薛家有紧密关联的亲戚和朋友。
薛大老爷在下午见过了玉明之后,显得精神十足,居然吩咐厨房将晚宴全部换成了素斋,还邀请玉明一起入座。
因为薛家的其他少爷们都缺席了晚宴(被凌云一个人给“干掉了”),薛大老爷便让凌云、玉明、薛梓宁与自己同坐于一席之上。
在晚宴上,薛大老爷只顾着和身旁的玉明说话,就连一旁的薛家三位当家都被完全忽略。凌云与执掌薛家权利的三位老爷互相对视了一眼,顿时觉得尴尬无比,只好鼓起勇气向这三位当家各自敬了一杯酒,然后就低下头去,执行了默不作声的装死战术。
等到这顿晚宴结束之后,凌云才感觉从地狱中解脱了出来。
薛大老爷邀请凌云入驻客房,凌云也不敢拒绝。在去客房的路上,那位出尘绝世的玉明道长,却提着一壶酒找上了凌云。
凌云大惊失色,疑惑道:『玉明道长,你们出家人不是不能饮酒么?』
玉明哈哈笑道:『若在平时,却是不可。然而贫道遇到了如阁下这般意气相投的知己,又岂能放过这对饮夜聊的机会呢?』
凌云欣然点头,道:『确实如此,我也正想和道长多聊一些道门的东西。』
两人寻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就对着漆黑的夜空畅聊了起来。
虽然玉明带来的酒清淡无味,然而凌云却觉得这一顿酒,比下午那场各怀鬼胎的“男人的宴会”要痛快多了。
而在与玉明的聊天之中,凌云更是感受到了天灵剑圣的厉害,他一生所求之剑道,似乎已经写尽于他的书籍之中。
凌云望着漆黑的夜空,心底暗自想道:天灵剑圣的剑道,我一定要努力参透它!而且,我一定会用这两本“奥神剑诀”中的秘笈,成为天下第一之人!
京城之中,已是子夜。然而守岁之人仍在街上燃放着鞭炮,让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不夜的欢愉之中。
在焰火和街灯的笼罩之下,有两个身着黑衣的人影,已经悄悄地穿过了街市,就向着阴暗的小巷而去。
他们两人行色匆忙,更以斗笠遮蔽着自己的面容,穿行在漆黑的小巷中。
行不多远,前方已有一座巍然耸立的建筑,正门的牌匾上是“江流府”三个大字。
那两人与守门的护卫略一通话,守卫们便让开了身子,就让这两人进入了其中。
在管家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了江流府的后院,一座飘散着香味的小居之前。
一个温柔的女声,突然从屋内传了出来:『劳防薛家两位公子,在大年之夜前来,心寐实在是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那两个男子脸上泛起了谄媚的笑容,急忙回道:『苏小姐哪里的话!』『我们两兄弟能在此时此刻,见到“南山才女”苏心寐,实在是我们两个人的福气!』
房门打开,苏心寐带着魅惑万千的迷离浅笑,已从房内缓缓走了出来。
那两个男子眼珠子都已经瞪大,虽然之前他们曾以书信与苏心寐交流,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了苏心寐的本人。
苏心寐的纤纤玉手从两人的面前划过,就揭开了他们二人头上的斗笠,薛家的四少爷薛梓苏、六少爷薛梓士的面容,就从那斗笠之下显现了出来。
苏心寐温柔笑道:『你们既然肯在此刻见我,说明你们已经想通了?』
薛梓苏和薛梓士一齐跪倒在地,齐声道:『若是能让我们得到薛家的继承权,我们薛梓苏、薛梓士两兄弟一定会尽心辅佐苏小姐!』
苏心寐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她笑道:『很好,有你们的帮助,我相信薛家一定会比从前更加强大……』
薛梓苏和薛梓士两兄弟喜笑颜开,却没有听到苏心寐那恶魔一般的低声自语。
『只不过……是要在改姓为“苏”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