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那女子的名字时,凌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觉。他望着这美丽动人的少女,想起了在武林大会上令自己一见倾心的莫若然,心中顿时猜出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这叫莫微然的女子,看样子应该就是莫若然的妹妹,她们二人都是那位“医魔”莫子朋的女儿。
凌云恍然大悟道:『原来姑娘你是莫若然小姐的姐妹,难怪我觉得像是在哪里见到过你……』
那叫莫微然的少女讶异道:『你居然认识若然?』
凌云点了点头,回道:『我曾在武林大会上与那位若然小姐见过几面,可惜之后便再无联系。不知那位若然小姐过得还好吗,如今还在裳月崖上吗?』
莫微然摇了摇头,微笑道:『若然性子野,待不住一个地方,这几天又一个人跑下山去玩了。上一次她私自下山去参加武林大会,就已经让爹爹十分生气了,可是若然却依然我行我素,完全没有任何的改变。』
凌云想起那位莫若然待人接物的态度,并不像是很喜欢与人交流,所以才有可能与自己的父亲产生了隔阂吧。
莫微然若有所思地问道:『公子你既然认识若然,难道是她的朋友吗?若然平时并没有什么男性的朋友,这还真是有些少见呢。』
凌云无奈一笑,摇头道:『在下并非那位若然小姐的朋友,是在楚大哥的引荐之下,只能算与她有一面之缘、相互认识而已。』
莫微然又惊声道:『原来你认识楚大哥!怪不得你能找到裳月崖来……聊了这么久,还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又为何会身中魔血百毒?』
凌云心头一惊,不知道是否应该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给这位叫莫微然的可爱少女。凌云知道自己中了几乎无法解开的剧毒,甚至在考虑最好悄无声息地死去,也免得让朋友亲人们太过伤心。可是当莫微然问起了他的身世时,面对着这位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少女,他竟然纠结起是否要对这位纯真的少女撒谎……
想了半天,凌云觉得:既然莫微然与楚东莱认识,即便将来自己真的因中毒而死,至少还能让楚大哥替自己收个尸,将自己真正的死讯通知给亲友们。
于是,凌云便如实回道:『实不相瞒,在下乃是宋刀楚剑之徒——凌云,“飞鹏公子”楚东莱正是在下的挚交好友。』
莫微然居然跳了起来,兴奋得在凌云的身前转了三圈。她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急忙抓起凌云的手,欣喜道:『原来你就是那位“至尊少侠”凌云!我可是听若然说了好几遍你的事迹!你在武林大会的擂台之上,以一人之力打败了那位走火入魔的“玉面冷血”易知航,拯救了在场的所有武林人士,更是在江湖上一鸣惊人……我好久之前就想要见见你了!』
凌云感觉自己的手被莫微然抓得有些痛,可是他见莫微然这种反应,自己却反而十分吃惊,便对着莫微然问道:『你从若然小姐那里听到了我的事迹?……那位若然小姐真的是这样说的吗?』
没想到莫若然竟然会在自己的姐妹面前如此吹捧自己,实在是与她那副冰山美人的形象气质有些违和。
莫微然点头道:『别看若然对别人总是一副冰冷的态度,可是她却十分佩服你。她还说江湖新一辈之中,就只有凌公子这样的人才能算得上是英雄,那些诸如白、白什么来着的……』
『白长飞?』
『对!她说诸如白长飞之类的人,根本就是玷污了武林英杰的名声,是一帮披着正义外皮的伪君子、真小人!』
凌云心中一阵暗喜,感觉自己突然就与莫微然、莫若然两姐妹拉近了距离。当初自己见到莫若然时,便因为她那份冷若冰山的态度而不敢接近她,却没想到她竟然是这般看待自己的。不过,凌云知道自己还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此刻他早已面容全毁,甚至连活命的希望也仅有万分之一,实在是不该有一些非分之想。
莫微然依然在兴奋地说着自己听闻过的凌云的事迹,可是她却忘了自己倾诉的对象正是凌云本人。许多事情经过了传言,早已经不是事实的本身了,凌云却根本无法插嘴更正,只得无奈点头,继续听者莫微然的讲述。
终于,莫微然似乎发觉自己的失态,她急忙松开了自己的双手,脸上升起一片羞红,道:『对不起凌公子,我、我竟然会如此失态……因为知道你是凌公子之后,我才想要和你求证自己听闻过的传言……不知道我有没有抓痛了你?』
凌云轻笑了一声,摇头道:『没有……只不过你所说的事情,大部分都是添油加醋后的产物,有许多事情并不如传言中所说的那样……』
莫微然又来了兴趣,她急忙问道:『那么事实的真相是如何的呢?』
凌云便坐直了身体,又仔细地回忆了片刻,便将那些被夸大、或者是莫微然不了解的细节,全都解释给了莫微然听。
莫微然听得入了神,当她得知了某些事件的真相之后,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觉得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些牵强……难怪难怪,这件事竟然还有这种隐情……』
两人就在这间破旧的小木屋中聊了开来,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就溜走了。
凌云说得有些口干舌燥,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莫微然想起了什么,便对着凌云说道:『凌公子,这些天来你都滴水未进,一定饿了吧?然而你刚刚苏醒,不宜进食太过油腻的食物,我就去给你煮一碗药草粥吧。』
凌云刚想要让她不必麻烦,可是莫微然已经从杂物之中翻出了一口铁锅,又用一旁一个土灶点起了火来,就拿着铁锅去淘米了。
凌云想要从地铺上爬起身来,可是因为他的身体太过虚弱,只能勉强扶着墙壁站立。
透过旁边的窗户,凌云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绿树环绕的小木屋中,而在小木屋不远的地方,竟然有一潭清澈碧绿的池水。
莫微然用那水潭里的水淘了米,便又回到木屋之中,将一些药草放入了铁锅内,又将铁锅给架在了屋内的土灶上煮了起来。她叮嘱凌云不要走动,突然又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工作,对着自己责骂了一句,便又继续去用那石杵捣起了药来。
凌云见她捣药时十分辛苦,便问道:『不知微然小姐您正在做什么?』
莫微然的额前流出了细密的汗珠,微笑回道:『这些药材,都是用来给你外敷治病用的。』
凌云望着自己身上全是干净的绷带,这才明白这些绷带都是莫微然替自己换上的。难怪这些绷带下会传来药草的香味,没想到莫微然竟能忍受自己身上腥臭可怕的魔血和粘液,为自己外敷草药……
凌云心中一阵感动,可是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若是自己身上的绷带都是莫微然替自己弄的,那么自己私密的部位岂不是被她给看光了?
凌云低头望了望自己的下半身,他觉得自己的裆部并无不适之处,反而传来了阵阵的清凉,确信自己那个地方也绑着绷带……
莫微然顺着凌云的视线望去,她脸上一红,急忙对凌云解释道:『你、你那里我并没有看过……那儿是白阁老替你清理和治疗的……我只是替你处理了其他、其他的地方……』
凌云和莫微然的脸竟然同时低了下去,而莫微然的脸上甚至有一些心虚。
在生死关头之前,一个医者怎么会在乎那些繁文缛节,特别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刻呢……
凌云隐隐觉察到了什么,然而他并没有说破,只是低头称谢。当然——他的脸上也裹着绷带,所以莫微然并不能看出他早已经面红耳赤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有一些尴尬,而一旁土灶上的铁锅却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莫微然见药草粥已经熬好,便去将火给熄灭。
凌云喝着莫微然端给他的药草粥,觉得这药草粥温润可口,味道清新美味。
凌云谢过了莫微然,不住地称赞这药草粥好喝,莫微然只是报以一个甜美的微笑。
凌云突然又想起了那位神医婆婆,便对着莫微然问道:『不知那位神医婆婆现在何处?我依稀记得,好像是她在向那位“医魔”求情,希望医魔可以救治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亲自去谢谢她。』
莫微然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道:『神医婆婆不就是我咯。』
凌云张着大嘴,手中的碗差点都掉了下去。
凌云不可置信道:『你、你怎么可能是神医婆婆呢?!……我记得那位神医婆婆年纪颇大,而你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这、这不扩能呀!』
莫微然从一旁的草药篓中取出了一支奇形怪状的草药,说道:『这株“女见愁”,便是我能变成老人的秘诀了。』
莫微然取下了一片“女见愁”的叶子,又在手中揉成了汁液,就轻轻摸在了自己的手背之上。不过片刻的时间,莫微然手背上的皮肤竟然开始出现了苍白的皱着,瞬间就像是老了五十岁。
凌云吓得脸色大变。
莫微然却笑呵呵道:『你不用担心,这“女见愁”的药效不过一天的时间。虽然这一天内,沾染了“女见愁”的女子皮肤会变得皱褶衰老,然而第二天却会变得比以前还要紧实,是难得的“美容丽颜”的珍品。而它叫“女见愁”的原因,是女人一但用过,便会时时刻刻想要得到它,不免在用完后就会“女见愁”了……』
凌云心中感叹道:看来不论是哪一个时代,女人为了美容都是用尽了心思呀……
说着说着,莫微然手中研磨药草的工作似乎已经做完了。
莫微然将研磨好的药草用器具舀出,整齐地填在了一个精致的小铁盒子之中。她对着凌云说道:『这些药膏是用来在更换绷带时,为你抑制体内毒血而用的。我现在还没有找到完全解除你体内魔血百毒的方法,只能暂时用这个方法来防止外邪入侵,替你延缓毒发的时间……』
凌云郑重地对莫微然施了一个礼,感激道:『多谢莫姑娘的帮助!无论是任何的方法,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我都是不会放弃的!不管是任何奇怪的方法、药方,你都尽管往我的身上用吧!』
莫微然“噗嗤”一笑,道:『你这么一说——岂不是将我比作我爹爹“医魔”莫子朋了么?』
凌云无奈一笑,赶忙道歉道:『是在下失礼了,请微然姑娘不要见怪。』
莫微然摇头道:『没关系,反正我爹是“老医魔”,我也算是一个“小医魔”了。』
凌云亦是失笑出声,在那一瞬间,凌云发现这美丽的少女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美好。
从这一天起,莫微然每天都会来这后山的小屋内照顾凌云。她的工作是替凌云更换身上的绷带,再为他带一些生活上要用到的补给。
虽然凌云发觉自己体内的血毒确实平息了不少,可是他身上的皮肤却依然渗着毒血,看起来可怕狰狞。然而莫微然并未有任何的怨言,她小心翼翼地替凌云清理毒血和溃烂的伤口,接着仔仔细细地摸上药膏,最后再换上新鲜干净的绷带。即便是这种简单的工作,却也要花上莫微然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当然,“关键部位”的绷带,在那之后都是凌云自己给自己换的……
每当绷带与皮肉分离之时,便是整个流程之中最令人痛苦的时刻。凌云咬牙忍受,却还是忍不住从鼻息间发出痛苦的闷哼。莫微然脸上闪过一丝心痛,她便在这个时候故意和凌云拉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用来分散凌云的注意力。
凌云心中十分感动,所以他更是强忍着肉体上的痛苦,与莫微然进行着语言和心灵上的交流。江湖上所能流传的关于凌云的故事,毕竟只是他自身经历的一小半而已。于是,在两人的交流之中,凌云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经历,都如实告诉给了莫微然。
有的时候,莫微然甚至会被故事中的某些桥段给吸引,从而忘记了手中的工作,凌云只得无奈一笑,继续硬撑着把故事给讲完。等到那个时候,莫微然才会从思绪中醒来,红着脸向凌云道歉,又继续将未完的工作给完成。然而凌云的心中却无丝毫的埋怨,甚至——他开始有些享受那种时刻,那种被她崇拜、被她期待的美妙感觉……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凌云在裳月崖也呆了快十天了。这十天来,他每天都与莫微然在一起,心中不知不觉就已经对她产生了莫名的依赖。
然而在今天,来到了这个小木屋中的人,却并不是那位美丽可人的莫微然,而是那位叫作素灵的小丫头。
素灵望着一身绷带的凌云,又望着这杂乱的小木屋,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喃喃自语道:『大小姐竟然真的把你藏在了这里……明明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她却还不愿意放弃你。』
凌云见素灵并无恶意,猜出了可能是莫微然让她来的,便对素灵问道:『为什么会是你?那位莫微然小姐呢?她怎么没来?』
素灵放下了手中装满了饭菜的篮子,对凌云说道:『今日咱们家小姐有事,便让我来代替她替你换药。』
凌云十分担心莫微然,急忙抓着素灵的手,急切道:『是不是微然小姐出现了什么意外?』
素灵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一脸嫌弃道:『大小姐并无意外,只是每个女人……总是有不方便的时候,你们男人是不会明白的。』
凌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红着脸道:『谁说我们男人不明白……这种事情,你早点说嘛,害我白担心一场。』
素灵坏笑道:『你明白个什么呀?』
凌云红着脸并未回话,他躺直了身子,伸手道:『你要换药就快点来吧,别再废话了!』
望着凌云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素灵“噗嗤”一笑,便从一旁取出了药膏和绷带,准备帮凌云换药。
然而当素灵撕开了凌云手臂上的绷带、看到了凌云身上那些泛着血水和烂肉的皮肤时,她突然间就觉得胃中一阵不舒服。腐烂和血腥的气味、混杂着药草的味道,就飘进了素灵的鼻息之间。
素灵原本想去解绷带的手,立刻就捂在了自己的口鼻,她一阵阵地泛着恶心,终于忍受不住,就飞奔出了小木屋之外,对着木屋的墙角开始呕吐了起来。
凌云望着自己身上的皮肤,心头更是一阵沉重。而转瞬之间,他便又想起了莫微然来——莫微然每天都在替自己做着更换绷带的工作,可是她从未露出过一丝一毫的嫌弃,甚至还在不断地鼓励着自己。
在那一瞬之间,凌云的心中只想着莫微然,他觉得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已经变成了莫微然!
凌云愕然惊醒,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之中,爱上了那个善良而美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