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过后,只剩下了一片狼藉的战场。
苏心寐让生还的护卫们,去死尸堆中搜寻还存活的人员。她眉头紧锁,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
『这次的押运任务可谓十分隐秘,为何还会有人知悉我们的动向呢?』苏心寐自言自语道,『我本以为最先找我们麻烦的,会是那群人……没想到居然是少师堂的人先阻击了我们。看来这一次的押运消息,已经完全泄露到了江湖之中,必然会引来无数的豺狼来觊觎这批财富。只希望我所负责的车队,还能够安全地抵达目的地……』
因为这一次朝廷所要押运的财物实在是太过庞大,所以皇帝几乎出动了朝中能用到的全部力量。而南和侯也好巧不巧地被皇帝给点中,负责其中一部分财物的运输,于是协世子、苏心寐这些南燕臣子,也必须要亲自押送金银去往边境。
苏心寐本就不希望天明王朝能与哈莫族签订契约,她心中明白:皇帝一直担心南燕族人会随时反叛,而西北边关的哈莫族也领导着附近十几个小国不断骚扰着天明的边境。皇帝希望能暂时利用金银镇住哈莫族的动作,好抽出所有精力来对付南燕族的叛乱,而南燕丰富的资源则正好可以填补上贡给哈莫族的财产损失……
苏心寐原本就计划破坏天明皇帝的上贡,所以她才悄悄透露了消息,给一个她相信能够破坏这次行动的组织。然而苏心寐还未等到这个组织的动作,却反而迎来了少师堂的阻截。
苏心寐轻轻捻着鬓角的发丝,嘴边带着玩味的笑意,轻声道:『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就让我好好观察一下事态的发展吧……』
凌云坐倒在一棵大树旁,一言不发。
天色已经暗了,不久前的血战却还深深映在各位少师堂成员们的大脑之中。大伙儿都在篝火旁处理着自己的伤势,顺便清理一下被杀戮所支配的精神与意志。
只有凌云一人因为心情沉闷,选择在安静的角落独自呆着。
江凌燕来到了凌云的身旁,对着他问道:『你手臂上的伤势如何?需要我再帮你处理一下吗?』
凌云回过神来,对着她感激一笑,道:『没什么大碍,只要不再流血,休息一晚应该就会好了。』
少师堂的金创药一向都十分有效,凌云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见凌云又陷入了沉思,江凌燕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吗?』
凌云默默地点了点头。
江凌燕急忙安慰道:『那个白长飞做得确实挺过分的,居然生生地将我们的同伴给烧死了!其实只要我们将那人带走,再及时找一个大夫,说不定还能救回那个人……』
白长飞像是鬼魂一样,突然间就漂荡到了这两个人的身前。他翻着白眼,对着江凌燕说道:『那个人已经被刺穿了肺叶,根本无法活下去。带着他去找医师,只会增加我们暴露身份的危险。将所有的证据销毁,才是那个时刻最正确的事情!』
江凌燕也对着白长飞翻了一个白眼,道:『那你也不必做得那么绝情吧?你这么做,不知会寒了多少同僚们的心。』
白长飞冷哼了一声,道:『我寒了谁的心?……你别忘了,最后杀死那个人的——可是你身旁那个小子!』
凌云的表情万分痛苦,他喃喃自语道:『那个人……是我杀死的!我……我才是罪魁祸首……若不是我,那个人本不该死的……』
江凌燕想了一会儿,又说道:『那件事也不全是你的错,毕竟你不杀他,他只会更加痛苦地死去。还有……若不是有你,那个领头的女子说不定会伤到更多的人。』
凌云无奈一笑,他知道江凌燕是在安慰着自己,可是却让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白长飞又冷哼了一声,用阴不阴、阳不阳的口吻说道:『只怕那个美丽的女头领,与这位“至尊少侠”还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吧?你故意阻止我去杀她,该不会是因为舍不得她死吧?』
凌云冷冷地望着白长飞,他见白长飞眉目间的挑衅意味,便冷笑道:『白公子,你这么想杀那位苏小姐,难到不是因为嫉妒吗?你认为我和她关系亲密,就想要在我的眼前杀死她……你就这么恨我、这么嫉妒我吗?!』
白长飞面色惨白,喃喃道:『你、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会嫉妒你?!呵呵,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我看你才有问题,该不会你和那个苏小姐之间,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
凌云一愣,双目中更是充满了怒火,就恶狠狠地瞪向了白长飞。白长飞不甘示弱,也反瞪了回去。
江凌燕见这两个人又快要打了起来,便急忙推开了两人,在耳边各自说了几句好话,才让这两个人分了开来。
在白长飞离开之后,凌云又坐到在了那棵大树旁,脸上的表情比之前还要阴郁。
江凌燕轻叹了一声,就在凌云的耳畔说道:『你还真不适合做一个江湖中人。因为面对的是一群女人,你便无法狠下毒手,却最终导致了队友的死亡,陷入深深的自责……这一切,都只因为你把江湖想象得太过美好……这江湖不过就是一个你死我活、胜者为王的战场,赢者得到一切、输者失去所有。如果你不能摆正自己的心态,将来只怕会遇到更多心塞的事情。如果你的觉悟只能如此,我劝你还是尽早退出少师堂、不要再踏足武林了……』
说完,江凌燕便起身离开,留下凌云一个人在树下发呆。
凌云回味着江凌燕的话语,他心中也产生了迷茫,总觉得最近所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所想中的“快意江湖”完全不一样,也顿生了脱离眼前这个乱局的想法。
可是人在江湖漂,就势必要受到潮流的影响。凌云现在还是少师堂的成员,出发前还信誓旦旦地和段浮沉做过了保证,他只得继续去完成自己所肩负的责任。
第二天清晨,少师堂众人已经休整完毕,就准备去往第二个伏击的地点。
白长飞见凌云一脸的失魂落魄,便在出发前警告道:『你若是还像昨天一样,我就有权随时将你格杀,免得你影响我们的工作!你最好别逼我到那一步!』
凌云冷哼了一声,道:『“将我格杀”?你有那个本事吗?!』
白长飞火冒三丈,立刻拔出了自己的霸王剑,就准备上前与凌云开战。
凌云也早就看白长飞不顺眼了,便准备和他打上一架。
江凌燕急忙飞身挡在了这两人的身前,对着他们说道:『你们怎么又来了?现在可不是我们内斗的时候,如果你们因为私斗而耽误了计划,到时候我们要如何向段公子交待?』
凌云和白长飞都是一愣,觉得江凌燕说得在理,便气呼呼地收回了各自的武器,不再正眼瞧对方一眼。
众人就在这紧张又尴尬的气氛之中,继续向着下一个目标地点而去。
段浮沉在地图上所标识的第二个伏击地点,名字叫做“长桶关”。这里地如其名,是一个狭长窄小的长关小路。
少师堂众人埋伏在小路两旁的山崖之上,静静等待着他们第二轮的目标出现。
因为茅安才与段浮沉所制定的计划十分科学严谨,所以这一次的伏击就没有上一次那么漫长。少师堂众人在山间埋伏了一个上午,就已经发现远方驶来了一队车队。
这个车队虽然也打着官家的旗号,但是护卫的士兵们却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让人怀疑他们是否真的是负责押运军饷的队伍。
白长飞瞪了一眼身旁的凌云,对着他警告道:『这一次,你可别再给我出什么幺蛾子了!』
凌云没有反驳,他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山崖下的车队。当他发现这个队伍之中的护卫都是男人时,心中犹如一块巨石落地,突然就安下了心。
护送财物的车队缓缓向前,那帮护卫们完全没有任何的危机意识,有些人甚至还在打着哈欠,显得一片懒散。
突然,领头的马车之中,一个洪亮的男子声音就喊道:『停车!』
护卫车队急忙停下了步伐,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就引得后方的车队一片鸡飞狗跳,似乎这个车队完全没有任何的默契和纪律。
马车中的男子拉开了车帘,就观察了一下这周围的地形。他隐隐觉得这里危机四伏,再往前进会十分的危险。
于是,那男子便对着众人说道:『如果现在改道,我们会浪费多长的时间?』
一旁一个护卫回道:『大概……会浪费个四五天的样子。』
马车中的男子考虑了半晌,就对所有人命令道:『立刻改道,即使多浪费一些时日,我们也绝不可以出任何的岔子。』
身旁的护卫们都露出了不情愿的神情,可无奈马车中的男子是这一次的领队,他们也只好调转着马头,准备原路返回。
白长飞大吃一惊,因为离那车队进入己方的包围圈已经只剩下一点点的距离,却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掉头了。
白长飞这时才不免赞叹道:『茅先生果然神机妙算,预测到敌方可能会临时掉头,所以让我们做好的另一手的准备。』
白长飞拿起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一面铜镜,就折射着阳光,向对面的山头发出了讯号。
对面的山头也闪过一丝亮光,已有人回应了白长飞的命令。
“轰隆”一声巨响,突然之间地动山摇,在那护送军饷的马车队伍身后,居然就发生了山体塌方。巨石和泥土从山上翻涌而下,立刻就堵住了他们回身的道路。
护卫车队的成员们大吃一惊,而马匹也受到了惊吓,显得躁动不已。他们好不容易才安抚了马匹,就对着领头人问道:『大人,后路已被山石所阻挡,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那领头者望了望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稍微放宽了点心,就对众人说道:『没有办法,我们只好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了。』
车队的护卫们只好再一次调转马头,已经有几个护卫忍不住低声骂起了领头人“事儿多”。
而那领头人似乎并没有在意他人的咒骂,继续道:『所有人注意,打起你们所有的精神,千万要小心有敌人的埋伏。』
护卫们虽然应了一声,可是却都显得有气无力,似乎并未将领头人的警告当作一回事。
这押运的车队刚刚行驶了一小段的距离,可是突然之间,从两侧的山崖之上就落下了许多巨石,顿时让这些车队的护卫们慌了神。
惨叫声和叫骂声连成了一片,底下的人群也是一片惊慌,急忙提起手中的盾牌来抵抗山上落下的巨石。
巨石雨过后,白长飞大喝一声:『杀呀!』
少师堂众人便从两侧的山崖上飞袭而来,就向着底下的护卫队们展开了突袭。
这群护卫之前才经历了巨石的冲击,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就连提着盾牌的手也不怎么稳当,瞬间便被少师堂的人给冲散了阵型,局势就已经向着少师堂众人倒去。
凌云也随着众人冲杀而去,可是他面对着这群散兵游勇,却根本没有兴致下死手,只是用刀剑乱舞向着敌方的非要害部位攻去,尽量让对方失去战斗能力、而不是去击杀对方。
然而白长飞就没有那么多顾及了,他的霸王剑带着些许恐怖邪佞的气势,一剑就是一个小朋友,如同死神降临一般,不断地收割着鲜活的生命。
护卫队的领头者不断在高声提醒着,让护卫们保持好阵型,然而这帮护卫却都吓破了胆,早就将领头者的话语当成了耳旁风。
那领头者没有办法,只好抽出了身上的武器,就向着这群突袭者攻了过去。
不过十几招,少师堂的好几人居然被那个领头者给击退了回来。他们大吃一惊,发现这领头人十分的年轻,而且既英俊又从容,一副大将的风范。
白长飞见敌方的领头人已经打败了自己的几个同僚,便飞身向着那领头人攻去。
凌云也在击倒了身旁几个护卫之后,才看清了那个领头人的样貌。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凌云就在震惊之中,又挨了一个护卫的一刀,让他刚刚结痂的手臂又多出了一条血痕。因为这押运队伍的领头者——正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诚王”!
诚王见敌营有一个人正气势汹汹地向自己冲来,他自然不敢怠慢,就举起手中的长剑,准备迎接那个敌人的来袭。
当诚王的宝剑,与那黑衣敌人的武器接触之后,立刻就感到一股邪佞的气息侵染到了自己的体内。他急忙撤身,赶紧用内力驱散了那股可怕的力量,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那个黑衣人。
诚王惊恐道:『你这是什么兵刃?为何会有魔兽才有的邪恶气息?!』
白长飞神色一惊,却冷冷回道:『这你可就管不着了!你就是这队护卫的头领?』
诚王收敛起了惊愕,微微一笑,道:『在下天舒诚。』
白长飞大惊失色,脱口道:『你就是诚王?!』
『不错!』诚王略一施礼,问道,『阁下又是什么人,为何要偷袭我们朝廷的运输车队?』
白长飞冷冷一笑,道:『我想你自己也很清楚。』
诚王眼珠子一转,又问道:『你们知道我们是运送军饷的队伍?』
白长飞哈哈笑道:『你们运的不是军饷,而是上贡给哈莫族的贿款吧?』
诚王面色凝重道:『看来你们早有计划,这一战似乎是不可避免了……』
『没错!』白长飞举起手中的霸王剑,冷冷而道,『而你——天舒诚,就将要死在这里!』
当白长飞的霸王剑袭向了诚王之时,一道剑锋突然闪过、就逼向了他的长剑,正是凌云手中的雷陨剑!
白长飞见到凌云又一次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忍不住怒声道:『你、你这个反骨仔!你又想要干什么?!』
凌云根本想都没想,就已经飞身前来救助诚王了。
凌云曾与诚王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是为了索求一颗凤髓丹来拯救自己的师母。诚王在得知了凌云的缘由之后,不仅没有怀疑凌云,还为凌云写了一封引荐信,让凌云去找凤髓丹的主人六王子。虽然凌云最后并未得到真正的凤髓丹,但是凌云一直觉得诚王和六王子都是正直而和善的君子。
面对着这么一个和善的好人,凌云又怎么能让他死在白长飞的手中呢?
凌云挡在了白长飞的身前,便想要故伎重施,道:『白、白长毛,你可别想抢了我的风头……』
『抢你mmp!』白长飞忍不住说了脏话,又继续道,『你别想再用这个借口来忽悠我!这一次,我是绝不会被你给蒙骗的!』
说完,白长飞就已经向着诚王和凌云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