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孤山,山顶间有一座精致的高阁。
时异殊正低头向面前一个面容消瘦的中年男子告罪:『属下办事不利,还请蔡大人责罚。』
那个男子就是指使时异殊的幕后主使者——蔡陇,也正是曾经南燕国的国师。
蔡国师留着长须,眼睛狭小而锐利,他对时异殊问道:『难道你劫杀琴王子的任务失败了?』
时异殊隐忍着心中的怒火,道:『其实原本我很轻松就能得手,但无奈南幽家的人突然出现,坏了我的好事!』
蔡国师脸色一惊,道:『该不会南幽尹还没有死?!我曾听闻他已经染病而死了,难道这是他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时异殊摇了摇头,道:『来者并不是南幽尹,而是他的女儿南幽溪,她只有孤身一人,并没有其他的同伙。所以南幽尹已死的消息,应该是真的。』
蔡国师的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问道:『这么说来,你是被一个还不过二十岁的女子给打败了?』
时异殊眼角微颤,双手更是捏得“咔咔”作响,他强忍着怒意,回道:『我虽然没赢,不过也并没有输。』
蔡国师笑着问道:『难道你们还能握手言和?』
时异殊答道:『那南幽溪的武功的确了得,我和她一直大战了三百回合。不过她还是太年轻了,让我在最后一合中赢了她半招。但是那个琴王子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就冲上来替南幽溪挡下了一刀。我原本可以借势杀掉琴王子,但南幽溪却突然用出了一招我从未见过的剑法,就将我打退了回去。我们二人都受到了不轻的内伤,我想要保存自己的实力,便撤了回来。』
蔡国师低头沉思,皱着眉头说道:『若琴王子与四大家族会合,他们推举琴王子为新的南燕王,我们手中的钟王子这张牌,不就完全失去了作用吗?』
『蔡国师果然有先见之名。』一个娇媚无比的声音,就从阁楼外传来。
蔡国师微微一愣,望着那从门外走来的美艳女子,哈哈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心寐小姐。』
从门外走进来的,正是苏心寐和剑余寒。
时异殊望着剑余寒,他的眼光带着满满的挑衅和不服气,似乎是在向剑余寒邀战。
剑余寒连看都没有看他,只是静静地站在苏心寐的身旁,根本不为所动。
苏心寐与蔡国师略一寒暄,两个人便都落座下来。
蔡国师悠然问道:『不知心寐小姐突然来访,有何指教?』
苏心寐带着盈盈浅笑,问道:『蔡国师难道不想问一问,我是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吗?』
蔡国师笑道:『你苏心寐想要找一个人,就绝对可以找到,我又何必要多问呢?』
苏心寐轻笑道:『蔡国师莫要折煞小女了。其实我这次来访,是想要向蔡国师问一件事情。』
蔡国师摸着自己的长须,眯着眼问道:『哦?是什么事情?』
苏心寐收起了笑意,对蔡国师问道:『请问追杀笙公主和琴王子的部队,都是您指使的吗?』
蔡国师眼珠子转了记几下,反问道:『心寐小姐你的目的,难道不是和老夫相同吗?』
苏心寐却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杀笙公主与琴王子那么简单。』
『难道你还想要那个南燕国传说中的宝藏?』
苏心寐捏着脸角的发结,不置可否地笑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蔡国师眯着眼睛,明白苏心寐并不想将她真正的目的告诉自己,便又问道:『所以苏小姐来到我这里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呢?』
他已将苏心寐的称呼从“心寐小姐”转成了“苏小姐”,就已警觉苏心寐可能来者不善。
苏心寐却带着甜美的笑意,道:『蔡国师无需这般警惕,心寐绝无颐指大人的意思,只是希望大人能暂时不要再对四大家族的人出手。』
蔡国师惊讶道:『难道你还想要帮助四大家族去寻找宝藏?』
苏心寐笑着回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蔡国师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心中有点发怒,便冷声道:『苏小姐这般神鬼莫测,让蔡某实在不知道苏小姐你到底是哪一方的人了。』
苏心寐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了蔡国师的面前。
蔡国师见苏心寐贴向了自己,心脏竟不知为何狂跳了起来。虽然她是自己的晚辈,但是蔡国师仍忍不住心中的一阵悸动。
苏心寐在蔡国师的耳边说道:『无论如何,家父与心寐和蔡大人都是同属于一条船上的人,这从南燕灭国之日起就是了。这一次四大家族的聚首,心寐已另有了一番计划,也早就做好了安排,还请蔡大人不要破坏了心寐的苦心经营。我相信,这个计划的结局,一定都是你我所共同乐见的。』
苏心寐号称“南山才女”,自然见多识广、足智多谋。在这一点上,蔡国师也是十分信服的。
蔡国师见苏心寐似乎成竹在胸,暗自思虑了一会儿,便说道:『好吧,看在你父亲苏玉关的面子上,我就答应你的请求,不再对四大家族的人出手了。不过,你最好别叫我失望,否则协世子会很不高兴的。』
苏心寐轻轻一施礼,道:『请蔡大人放心,所发生的一切后果,苏心寐自会承担。』
商讨完了事情,苏心寐正打算离开。
『站住!』正在这时,时异殊却突然拦住了苏心寐的去路。
苏心寐望着时异殊,不解道:『不知这位仁兄有何指教?』
时异殊的眼光并没有看着苏心寐,而是一直冷冷注视着剑余寒。他狂笑一声,就对剑余寒说道:『我听说你闯出了一个“剑余寒”的外号,还听说你杀人从不沾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剑余寒没有说话,只是用冰冷的眼光回视着时异殊。
一旁的苏心寐却问道:『那么你的意思是?』
时异殊转过头来,对苏心寐笑道:『我能否和你这个护卫来一场比试,看看谁才是南燕的第一高手?』
苏心寐转身看着剑余寒,轻轻问道:『那么你的回答呢?你是否想要接受这个挑战?』
剑余寒的表情依然变冷,但是他的目光却突然变得火热了起来。
苏心寐微微一笑,道:『看来这就是你的回答了。』
……
…………
剑余寒依旧是南燕的第一高手。
时异殊的眼神虽然有着不甘,但是他已经再提不起半分的力量,只得半跪在地,根本无法再反击回去。
鲜血洒满了战斗的场地,一丝一丝、一道一道,就像是交织在一起的红色丝线。
然而这些血迹,都只属于时异殊一个人。
若他不是时异殊,他早已化作了一具尸体。
但也因为他是时异殊,他就更不能接受这种屈辱的失败!
虽然他并未受到太严重的伤势,然而剑余寒的剑,就像是一道看不见的利刃,不断地在切割着他的皮肤、摧毁着他的尊严。
时异殊在心底暗暗发誓,自己将来一定要打败这个冰冷的男子,要将自己的刀插进他的胸膛,亲自了结他的生命!
剑余寒轻轻收回了手中的长剑,他的剑锋依然冰冷,却怎么也冷不过他那张寒霜一般的面容。
苏心寐轻轻地摇了摇头,带着她那醉人的笑容,就跟在剑余寒的身后,消失在了这座空荡的孤山之上。
灯盏口外那片空地之上,已是一片热闹和欢腾的景象。
所有南燕国的遗民,都在庆祝与王子和公主的再度聚首,而四大家族的人也更是开环畅饮,就像是在欢庆节日一样。
笙公主与琴王子似乎已经多年未见,她一见到了琴王子,就已扑到了哥哥的怀中大哭不止。
而笙公主似乎也与南幽溪早就认识,她见到了南幽溪,更是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抱着南幽溪就不肯撒手。
等到笙公主的心情缓和下来,四大家族的人才聊起了这些年来各自的遭遇。
南幽溪面色忧郁,将父亲南幽尹已经病逝的消息告诉了其他人,而其他人也是一片唏嘘,感慨一位英雄的离世。
琴王子则告诉其他人,这些年来他都是由苏玉泉负责照顾的。虽然苏玉泉是投敌叛国的苏玉关苏相国的弟弟,但是他却尽心尽力地照顾着琴王子,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因此众人对他并没有半分的成见。
凌云虽然属于外人,但是见到南燕族人相庆欢聚的场景,心情也不由得愉悦了起来。
凌云看着南幽溪,突然就想起了一件事来,便走到了南幽溪的身旁,对她说道:『南幽姑娘,你还有一件东西忘在了我这里,没有拿回去呢。』
南幽溪看着凌云,却忘记了自己到底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凌云的手中。
凌云从自己的胸前取下了一个项链,正是南幽溪的宝玉“幽魂泪”。那天他们和三恶叉交战时,凌云体内被三恶叉的“邪魂残魄”所侵蚀,南幽溪便将这颗幽魂泪交给凌云,让他用幽魂泪吸收自己体内的煞气。但是等到他们分离之时,南幽溪却忘记要回这颗幽魂泪,也才有了凌云刚才的一问。
南幽溪握着这颗还散发着凌云体温的幽魂泪,不由地对凌云微微一笑,就将它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笙公主和琴王子,在凌云从自己的脖子上掏出幽魂泪的时候,脸上都是一惊。
笙公主忍不住问道:『溪姐姐,你怎么会把这么宝贝的幽魂泪送给别人?该不会……』
琴王子的脸上一阵泛绿,眼神更是紧张地看着两人。
南幽溪脸色一红,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晚上我再跟你详细地说明吧。』
笙公主却调皮地笑道:『你要是现在不把话说清楚,恐怕会有人寝食难安的。』
南幽溪歪着脑袋,疑惑道:『谁会寝食难安?』
笙公主却只是笑,并不回答。
凌云也只好赶紧解释道:『我之前与南幽姑娘曾偶然相遇,刚好我们碰到了一伙恶人。南幽姑娘为了救我,才将这颗幽魂泪借给了我。但是我们分离之时,我却忘记还回去了。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再与南幽姑娘相见,所以才想要把幽魂泪交还给她。』
听到了凌云的解释,琴王子好像松了一口气。他急忙上前,拍着凌云的肩膀,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哈哈哈……凌公子,看来你是一个不喜欢占他人便宜的好男儿,我很欣赏你,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凌云刚想说自己并不会喝酒,但是琴王子实在太热情了,他也只好苦着一张脸,就被琴王子给拉向了酒桌……
狂欢持续到了深夜。
直到所有人都吃不下食物、喝不下一滴酒时,整个南燕遗族的聚集地,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凌云和那位琴王子也早就醉得不省人事,被别人给抬进了帐篷里。
笙公主却和南幽溪聊个没完,就连夜色渐深都没有发觉。
负责守护笙公主安全的曾笑尘对她说道:『公主大人,已经快子时了,您也应该休息了。』
笙公主惊讶道:『已经这个时间了?我都没有发现。』
南幽溪轻笑道:『小笙,今后我们聊天的机会还多得是,今日你就早点休息吧。』
笙公主点了点头,但是却仍拉住南幽溪的手不放,撒娇道:『溪姐姐,今晚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我好久没和你一起睡觉了。』
曾笑尘却说道:『公主大人,这样不好吧,会不利于我保护您的安全。』
笙公主却鼓着腮帮子,说道:『溪姐姐的武功虽不说天下无敌,却也难寻对手。有她在我的身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曾笑尘望了望南幽溪,因为她并不清楚南幽溪的真正实力。
南幽溪搂着笙公主,对曾笑尘点头示意,道:『曾小姐,我与笙公主也好久未见了,希望您能通融一下。如果有刺客来袭,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笙公主的。』
曾笑尘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好吧,不过我要守在你们的帐篷之外。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你们一定要通知我。』
笙公主急忙答应,就拉着南幽溪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曾笑尘也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从一旁的箱子里拾起了一张绒毯,就蹲守到了笙公主的营帐之外。
夜色悄悄,月光萦绕。
只有蛐蛐和蛙鸣,让夜色更显得幽寂。
笙公主的帐篷突然打开了,而曾笑尘也突然惊醒,她急忙问道:『是谁?』
『是我。』打开帐篷的人,正是笙公主本人。
曾笑尘揉着惺忪的眼睛,问道:『这么晚了,公主出来有何事?』
笙公主的脸色微微一红,道:『小、小解……』
曾笑尘轻轻一笑,道:『此乃生理需求,公主何须娇羞。只是天色这么黑了,去厕帐十分不安全,还是让我陪你一起去吧。』
笙公主红着脸道:『那就麻烦你了。』
曾笑尘便站起了身子,随着笙公主一起向偏僻的厕帐走去。
然而夜风凄冷,笙公主刚刚从温暖的营帐内走了出来,不由得就打了几个冷颤。
曾笑尘就将身上裹着的绒毯,盖到了笙公主的身上。
笙公主对她微微一笑,道:『多谢曾姐姐,我只是出来一会儿,你还是自己盖着吧。』
曾笑尘的脸上带着她那风情万种的笑容,道:『那可不一定,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可还远着呢。』
笙公主不解地问道:『只是去往厕帐,并不远呀?』
曾笑尘却在笙公主的耳畔轻声道:『但是苏心寐苏小姐的营地,离这里可不近呢!』
笙公主神情一愣,随即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刚想要惊声呼救,然而曾笑尘的绒毯就已经捂在了她的身上,让她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曾笑尘冷冷一笑,用绒毯捆好了笙公主,踏着轻盈灵快的身法,就飞向了凄冷的月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