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发老翁如此痛快的承认自己就是偷天大盗,少女十分震惊。
这老翁虽然年纪颇大,但刚才展现出的身法,以及高超的暗器功夫,倒让少女有了九成的把握,确信他就是偷天大盗本人。
她对老翁问道:『你是如何发现我们的?』
老翁已收起笑容,正色道:『其实在你们来这里之前,我就已藏身在这个小镇中。但是你们作案的手段实在太凶残、也太高调,所以我才能发现你们秘密的藏身处,也就是那座无人的城隍庙里。』
『我们做事十分缜密,你是如何找到我们藏身地点的?』
『你们刻意选择夜晚作案,并且在作案之前,会用一种迷香将目标周围的邻居全部迷晕,方便你们的行动。但是你们却没有发现,梁上之人在夜晚是不会睡着的。』
『所以你是在屋顶上追踪我们的?』
『没错。我不光找到了你们的藏身处,还借机将它告诉了这里的大总管,恐怕你们的目的和计划,都已被他发现了。』
少女心道:怪不得在城门口会听到那群官兵前去什么白狐观,看来母亲已经发现了天月狐的藏身点,而官兵们也以为“偷天大盗”前去了白狐观。
少女问道:『既然你肯现出真身,那么你准备怎么对付我呢?』
老翁道:『当然是把你交给官府了。』
少女忍不住大声笑道:『哈哈哈,一个大盗居然想把另一个大盗抓去官府?难道你还想去领个三好镇民奖吗?』
老翁却笑道:『然而你并不是大盗,你只是一个卑劣的冒名凶手。』
少女不再多言,她怒喝一声,手中短刀就已向老翁袭来。
但是她的刀还没有碰到那老翁,老翁的身影就已离开她三丈之远,她甚至连老翁的衣服都没沾到。
老翁右手一抬,几个不明形状的暗器就飞向了少女。那暗器的速度之快,竟能将正在下落的雨水给弹开,看起来就像是一支雨箭射向了少女。
少女脸色大惊,挥舞起手中短刀,奋力挡下了那些暗器。
随着金属掉落到地面上的声音,少女发现那些暗器居然都是些普通的铜钱。
少女嘲笑道:『哼,竟把铜钱当暗器来丢,你这个偷天大盗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难道铜钱也能杀人?』
老翁手中捏着一枚铜钱,笑道:『铜钱能不能杀人,得看它在谁的手中。』
少女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短刀,发现刀身上与铜钱所接触的地方,居然多了数道深深的刻痕。
少女内心极度震撼:如果这些铜钱打的不是刀身,而是自己的身体的话……
近身攻击,自己比不上这偷天大盗灵活迅捷的身法,而远程暗器,自己又比不上他神乎其技的暗器手法。少女竟觉得自己毫无胜算。
她含住自己的手指,对着下雨的天空,吹了一个嘹亮清脆的口哨。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从四面的小巷中,就窜出来五六个面色不善的男人。他们都打扮成平民的样子,看起来都是这少女的手下。
这群男人各自取出自己的武器,将老翁和凌云包围了起来。
老翁冷哼一声,道:『原来你还藏有后手。』
少女对手下们一挥手,那群男子立刻就全部攻向了老翁和凌云。
老翁左手揽住凌云的腰,领着凌云飞身夺步,竟闪开了那些男人的全部攻击。
老翁的右手也没有闲着,手中连出数十枚的铜钱,以自己的绝技“金钱镖”压制住了那群男子疯狂的攻击。
少女的手下们被这急如闪电的金钱镖击中,那些铜钱就嵌入到自己的血肉里,就像是被无比锋利的暗器打中了一样。
一群人被这金钱镖展现出的威力所震撼,一时竟无人再敢上前。
少女怒声道:『你们怕什么?!那些只不过是普通的铜钱,又不是剧毒的飞镖!你们一起上,我就不信他身上的铜钱不会丢完!』
少女的手下们互相看了一眼,忍着铜钱入肉的疼痛,又冲向了老翁和凌云。
老翁带着凌云左闪右避,不时再以“金钱镖”出手,打得那群男人浑身飙血,十分狼狈。
见老翁已有一段时间未再出手金钱镖,少女笑道:『你的铜钱打完了吧?』
而老翁此刻已站在了自己的小木车旁,他不紧不慢地打开了木车的木板,就又从木车货柜里取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老翁轻轻一抖落那钱袋,铜钱清脆的撞击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这一声铜钱响,瞬间让少女的那群手下们,各个脸色惊慌失措。
而少女也是气得满脸通红,咬着牙道:『算你狠!』
少女生气归生气,但是她突然就发现了一个新的突破口。
少女对手下们命令道:『你们不用再去攻击那老头,而是用全力去攻击那个毛头小子。』
『是!』那群男子得到少女的命令,便再度攻向老翁和凌云,但是进攻的重点已转向了不会武功的凌云。
刀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在凌云的身旁不停回响。
老翁因为顾及凌云的安全,将身法和步法全部以凌云为中心,尽力帮他躲过一次次致命的攻击。
而凌云的身体在老翁的操纵之下,飞腾旋转,让凌云感觉一阵恶心晕眩,忍不住地就想要吐。
老翁见这帮人欺软怕硬,金钱镖对他们的威慑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于是他就从自己的袖口中,掏出了两把灵巧的小刀。
这两把小刀造型奇特,尖端并不是特别锋利,却像是有两个倒钩,似乎并不是为了夺命而设计的。
老翁将一把小刀投出,飞出的刀直扑一个男子的小腿。飞刀带着一道诡异的弧线,瞬间就勾住了那男子的小腿肚。男子吃痛,刚想要用手去卸下那飞刀,但老翁右手一提,那男子就翻倒在地,而那把小刀就又回到了老翁的手里。
老翁马上就用双手各投出飞刀,瞬间又将两个男子掀翻在地。
少女心道:这两把飞刀居然可以收回,他的手中一定是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才能随意操控着这两把刀。
两把飞刀在老翁的手中如翻飞的蝴蝶,翩然起舞,让那群男子不敢接近。
少女等到一个时机,竟利用身法溜进了飞刀挥舞的半径之内,就用手抓住了一把飞刀与老翁之间连接的细线。
『果然如此!』少女得意道,『只要抓住了你操纵飞刀的线,你也就没法再舞动这两把刀了。』
老翁微微一笑。
少女突然感觉自己手中的线振动了一下,然后她愕然发现,原本已掉落在地上的那把飞刀,突然就向自己的胸口飞来。
少女连忙闪开那把飞刀的突袭,但另外一把飞刀却又从另一个角度向她袭来。
眼看避无可避,少女就将站在她身旁的一个手下拉了过来,挡在了自己的身前。那把飞刀就扎进了那个可怜男子的胸腔,正中他的心脏。那男子满脸的惊恐,身体慢慢地倒了下去,眼神中充满了绝望,眼看是活不成了。
老翁面色一惊,道:『好个歹毒的小姑娘,我那一刀根本未向着你的要害而去,没想到你却拉自己的手下当挡箭牌,还害死了他!』
女子脸色却丝毫没有变化,道:『那一刀明明是你发出的,怎么变成是我害死了他?况且他是我的手下,主人遇险,他理应替我挡下这一刀。』
老翁无奈叹息道:『我真是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娃子,连损人利己都可以被你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冠冕堂皇。』
雨势渐渐小了,阳光虽然从云层中透了出来,但天空依然还下着绵绵的细雨。
在逐渐变小的雨声中,又传来了几声口哨的声响。
一个手下对少女道:『少主,乙队似乎已经接近,我们是否回应?』
少女点了点头,然后对老翁道:『你还是快点投降吧,我的另一队人马就快赶到了。』
老翁身边有着凌云这么一个拖油瓶,已然无法再与这群人多做消耗。
他对凌云说道:『抱紧我,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凌云得到命令,忙不迭双手抱住老翁的腰。
那老翁提起内功,双脚反踏大地,连自己带凌云,就飞了起来。
这江湖上说到轻功出众者数不胜数,他们都可以踏叶飞花,来去自如。但是若说带着一个人,还能有如此轻盈如风驰电掣一般的轻功,江湖上恐怕找不出几个人来。
若刚才少女有九成相信那老翁是偷天大盗,那么现在就已百分之百确定那老翁的身份了。
她对着自己一群看得目瞪口呆的手下,怒声道:『你们还在看什么?还不赶紧去追!』
『咦?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屋顶飞了过去?』一位在酒楼二楼欣赏雨景的商客说道。
『你喝酒喝傻了吧,下了这么大的雨,连鸟都不会飞出来。』他邻座的友人道。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唉?刚刚好像又有个什么东西从街角飞窜了出去。』
『你眼睛没毛病吧?我咋啥都没看见?』
那商客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正在考虑是否要去医馆看看大夫。
绵绵的细雨中,一只白色的影子,穿梭在房屋瓦舍之间。
娇小又敏捷的身体,又圆又黑的大眼珠,额头上一轮浅黄色的弯月,它自然就是天月狐。
天月狐在雨中嗅探着什么,但是雨水将它想要追踪的气味给全部冲散了,所以它只能在这街道中悄悄穿行。
眼前各种人类的建筑,在它的眼里似乎都是一样的,根本分不出区别。它只能靠着自己的记忆和直觉,去寻找那熟悉的“家”。
一个在雨水所形成的积水潭里打滚的熊孩子,就看到了它,冲着它喊道:『哇,小狐狸!阿妈,你快看,雨里有只白色的小狐狸!』
『死孩子,还不快滚回家来,你想得伤风感冒吗?』远远传来母亲的责骂声。
天月狐赶紧一闪,避开了那熊孩子的视线。
但那熊孩子似乎并没有在意母亲的责骂,而是顺着天月狐的方向追了过去。
天月狐在跑,他就在追,一直追到了他自己也不认识的地方。看着陌生的巷子,他就只能哇哇地大哭着。
天月狐无奈,只好顺着回去的方向,引导着那熊孩子,又走回了他自己的家。
那熊孩子的母亲见到孩子回到了家,冲着熊孩子的屁股就是两巴掌:『你这死孩子,跑到哪儿去了,害得你爹冒雨出去找你!今天晚上你不准吃饭!』
熊孩子哇哇地哭着,天月狐却躲在远处捂着嘴巴,就像是在偷笑一般。
风停雨歇,月亮也爬上了树梢。
天月狐站在一处高楼的房顶,远处渐渐升起万家灯火。
它就静静凝视着天边的月亮。
悬挂于天际的月亮,映照着它额头的弯月,仿佛一同照耀着天边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