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达整夜没睡,不断地在外头联系人找关系寻,求破解之法。
只可惜这件事牵扯的太深,里头甚至有治保总局和最高院的影子在。乐意帮忙的这帮城北官员完全不够格掺和进去,而有能力说得上话的一个个又极其爱惜自己的羽毛,明知道这事儿不简单也害怕脏水溅到自己身上来。
如果非要用一个成语来形容易达这一晚上努力的话,一筹莫展最为合适…
早上五点半,城北治保分局外小巷子里的馄饨摊老板刚刚出摊,连铁锅都还没有烧热,易达就已经坐在那塑料小圆凳上了。
忙碌了一整夜没睡的易达揉了揉他那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叹了口气从上衣口袋中摸出烟盒给自己点上了一根。
就连他以往熨的板板正正的小西装,此刻也已经满是褶皱,就跟皱皱巴巴黏在身上似的。
易达手上的香烟还没抽完,一名穿着治保制服的干部就坐在了他的身旁。
干部正了正帽檐,用着有些埋怨的语气问道:“阿达你们是怎么搞得,你们知道这件事儿现在有多严重吗?”
易达苦笑道:“钟所,我当然知道事情有多严重,要不然也不会让您这时候违反纪律和我见面,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啊!”
“让我违反纪律也就这么回事,反正我也干不了几年了,大不了就是提前退休。问题是这次你们整出来的事,我就是违反纪律也解决不了啊!你说你们现在也不缺钱了,各种挣钱的项目都不少,为什么还要挣这种钱?挣这种钱也不知道收敛一点,明目张胆的整,怎么可能不出事儿!有几次我约你们出来聊聊,你们就拿有事推脱,找个人给我送点银子!我是缺那点银子吗!我是作为朋友出于关心啊!”
钟所一直以来就和曾锐易达这些个叶记的高层关系不错,当初他在当副所长的时候,有啥工作需要易达他们也是双手双脚全力支持的,再加上逢年过节拜菩萨的时候,叶记也都是备了厚礼相赠的。所以说起话来,也是毫无顾忌,抓着易达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
这下倒是让易达彻底接不上话了,叶记自从把工作重心转移到城北郊之后,对商圈这一片就不像原来一样上心了,随着接触的人层次升高,确实也没咋和钟所联系过。
逢年过节也都是让坎巴他们这些二代去挨个送礼,包括钟所叫他的那几次他也都当做是友情该续费了,第一时间通知底下的人去充值。
而钟所和底下这些人也说不上话,这交流的断层就一直都存在着,直到这一次出事…
易达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很快换了一副神情,表情真挚的说道:“钟所,我要是跟你说光年ktv的这一切我压根就不知情,所有的行为都是大虎自己擅作主张,你信吗?”
看着易达那丝毫不似作伪的眼神,再结合之前在车上坎巴那惊讶的表情,联想起以往叶记的一贯作风,对于易达的话钟所已经信了绝大部分。
钟所叹了口气回道:“唉,现在的问题不是我相不相信你们。雷大虎是你们光年的人,这是整个城北路上跑的人尽皆知的事儿,上头的领导也不是傻子,你说他们能不知道吗?昨晚出的事儿,今天白天事情肯定就会往上报,最迟详细消息今天下午就会到孔局长桌上,事情一分析,不出意外的话后天早上就能看到你们叶记的新闻了,就到了那时一切就迟了你知道吗?”
钟所连续两个你知道吗,彻底把易达问懵逼了,他心里念叨着我要是知道咋办,我还找你干什么……
“钟所,咱俩说话我不也不跟你藏着掖着,我确实是能想的法子都想遍了,能找的人也都找过了,完全使不上劲。”
易达也是上火的不行,加上又抽了一通宵烟,急的嘴里水泡子都长了好几个。
钟所压低了嗓音,表情郑重的说道:“你要是信我的话,真想渡过这一劫,就剩下最后一条路可以走了。”
“什么路?”易达虽然已经猜到钟所会说什么,但还是鬼使神差的下意识问了一句。
“弃车保帅!真要等上头召开专题会议,哪怕这件事儿确实和你们光年没有任何关系,但抓不到雷大虎这一刀也得砍在你们头上。”
“大虎他再怎么说,也是我们自己人,这无论是我还是叶哥,肯定做不出来啊!”易达有些为难的说道。
光年从无到有就是靠的底下这群小兄弟撑着,现在出了事儿就要把小兄弟推出去扛雷,无论是曾锐还是易达都很难做出这样的决断。
钟所虎着一张脸回道:“事儿是他雷大虎自己干的,又不是你们授意的,出了事凭啥要你们往上顶。更何况,这时候雷大虎要不站出来把事情扛了,你信不信最迟后天,无论是环城公路的项目,还是无人管辖区改造的活儿你们全都得停了!”
易达不得不承认,在体质内混了多年的钟所,看待这样的问题做出的判断要比他更加准确。
可即便如此,要他做出来把大虎交出去的举动,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见易达表情纠结老半天下不了狠心,钟所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能说的我都已经给你说完了,至于究竟怎么做,就看你们自己了!”
说完钟所站起身,将自己的帽檐压低了少许,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栽着脑袋走出了巷弄,回到城北治保分局重新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当中。
对于钟所的态度,易达是完全理解的。大虎贩药的事儿,坑的不但是叶记,也包括钟所。
商圈毕竟是钟所的辖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钟所一个失职肯定是跑不了的。要是最后还没能给上层一个合理的交待,事情全部扣在叶记的头上,再加上有心人暗中操作一下,给钟所打上个保护伞的帽子,那钟所扒了衣服都是轻的,说不好自己都得进去!
可急归急,道理归道理,这也不是易达能做出来的决定啊!更何况,就是真让他把大虎交出去,也得找到的大虎才行啊…
空着肚子忙活了一晚上的易达瞅着面前这碗香喷喷还冒着热气的馄饨,也是有些尴尬。
饥肠辘辘之下按理说应该吃什么都是人间美味,可偏偏易达一想起这堆环环相扣的必杀之局就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无论贩药的事儿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设局,治保突击检查所发现的东西都是不容置疑的铁证。
只要不能把这个泥点子甩出去,那对于正属于上升期的光年来说就将会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年代,任何一位地方领导都绝不会允许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有一个靠着暴力手段毫不遮掩向外扩张的势力崛起,对于已经在民众中坏了口碑的恶势力团伙,必定是零容忍。
“艹,该死的也跑不了,别回头再把自己给饿死了!”
易达低声骂了一句,拿着勺子就吃起了馄饨,原本连小虎都赞不绝口的馄饨,吃在易达嘴里就如同嚼蜡。